第177章(2 / 2)
李谦宇笑了起来,是那种平和而浅淡的微笑,似乎没察觉到穆青的不同,只是眼睛依然是冷的吓人:“只不过,后来本王用那把弓的弓弦勒住一只狐狸时,那只狐狸冒了黑血,本王就摔碎了那把弓了。”
穆青闻言皱起了眉头,看着李谦宇:“上了毒?”
“是啊,本王的好皇兄,他从来就只盼着本王死的。”李谦宇走到了一处树荫处,脚下是微微有着斜坡的草地。他收起了扇子,坐了下来,声音不咸不淡,好似不是在谈论自己的事情一般,“哪怕后来他知道了本王不过是一个妃子所生,身份并不高贵的时候,也没有绝了杀掉本王的心思。”
可是听在穆青耳中却是惊骇,刚学骑射的孩子怕是不过五岁,那般小的孩童都要毒害,简直丧心病狂!
李谦宇坐在草地上,一腿伸直一腿蜷起,眼睛看着远处,淡淡道:“你是否觉得皇兄他太过残忍?”
穆青站着,没有坐,闻言点了点头:“是。”
李谦宇却是嗤笑一声:“但本王只觉得他愚蠢。”说着,他的手轻轻地捏住了一处青草,微微用力,“若是本王,定然不会用下毒的手段,而是直接溺死了也是干净。”
穆青抿了抿嘴唇,明明是狠毒残忍的话,可是穆青偏偏听出了别的意思。这句话里,分明是带着一些难以揣摩的情绪,这让穆青觉得有些别扭。
这般感慨,怕是从宋千仪那里听到了李慕言中了毒的缘故。只不过除了这个,穆青还听出了一些其他。
大皇子的事情,他可记得真清楚。
他索性也矮了身子,不过没有坐着,而是直接躺到了李谦宇身边,仰面看着李谦宇的脸。
从下面看着这人,那张脸依然好看的倾城。
“李兄你可听说过我的事情?”穆青笑着,不等李谦宇回答就自顾自的说道,“我生在穆家,不知父亲,母亲早亡,自小就住在一处破屋里,临了还被舅母撵了出去。算起来,穆家打发我就像是打发了一条狗,简单平常的很。”
李谦宇听了这话,低着头,看着穆青的眼睛。
穆青瞧着他笑,语气轻快:“不过我现在有了官身,有了依仗,而他们落了大狱,成了阶下之囚。李兄,这会儿我就应该去好好奚落他们,然后让他们羡慕嫉妒恨,这让才能解气。”
李谦宇瞥了他一眼:“你不会。”
穆青把手臂枕在脑后,叹了口气:“是啊,我不会。”
他与穆家之间的事情,就像是一本烂账,算不清楚的。说不清是谁欠了谁,也说不得是谁辜负了谁,终究是成了一团麻绳,解不开理不顺。
可是终究,穆青做不到他说的那般。
在别人落到了泥土里的时候去踩一脚?这未免有些小气。
“血亲,就是血的关联,割舍不断。自相残杀怕是下了地狱都不得安宁。”穆青把眼睛从李谦宇的脸上挪到明朗的蓝天,看着上面飘着的如同烟雾般的稀薄云彩,声音淡淡,“只求问心无愧,两不相欠罢了。”
“你是说,让本王原谅皇兄的所作所为?”李谦宇闻言却是一声冷笑,他微微侧过了身子,伸手摁住了穆青的胸口,让这人动弹不得,然后四目相对,脸色渐冷,“天家本就是无情无爱的地方,不要用你那种乱七八糟的感情来说服本王,本王不稀罕。下地狱?本王也不怕。”
穆青感觉到那人掌心的冰冷,心中一叹,却是直接伸手捂在了那人的手背上。李谦宇皱起眉头想要甩开他,却不料被穆青直接攥住手腕,不肯撒手了。
“大胆。”李谦宇皱起了眉。
穆青则是平静的继续“大胆”,然后微微抬起了上半身,凑近了那人的脸,在呼吸可闻的时候,低声道:“我本就不是为了你让去原谅谁,我只是告诉你,莫要说那些狠毒言语,”眼睛黝黑如同夜色,言语低沉如同鬼魅,“他那般对你,便是亏欠,你如何对他,都不过是他自作自受,他用尽了心思算计你,你却还记得那一桩桩一件件,未免太过苦楚。”
李谦宇一愣,而后,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拉拽了一下,下一刻,李谦宇就感觉自己身子一个不稳当直接往前栽去,额头正正好好的顶在了穆青的肩膀。
而后,他就听到了穆青漠然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要你的命,你又何须在心中为他考虑许多?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与其在这里等着被人害,我到宁可你去害人,至少护得自己周全。”
李谦宇闻言脸色一变,一时间竟然是忘记了从他身上起来,就这么趴在穆青肩头:“本王若是没记错,你最是心软不过。”
“若是可以护你周全,我宁可颠覆天下。”穆青这句话说得平淡而又缓慢,如同誓言。
李谦宇为不可察的抿了抿唇角:“……自相残杀,怕是下地狱都不得安宁。”
穆青却是笑了起来,这时他刚刚说的话,难为这人还记得。
伸手,穆青把温暖的手掌放在了这人后背上,平静的眼睛依然看着蓝天,一言不发,似乎在想着什么。
风高云淡。
穆青的沉默让李谦宇皱眉,他想要抬起头去看着人的脸,可是这是,便听到了穆青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
“只要能陪尔一起,下地狱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