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与流浪汉(1 / 2)
晚上7:35,纽约的一家街边小餐馆里,一群头戴棉帽、裹棉大衣的流浪者聚集在餐厅中央的一张餐桌上。他们头顶的廉价水晶吊灯,散发出一圈圈的黄晕。
餐馆里没有暖气,夜晚降临,室温比起户外只稍高一点。挤在人群里啃牛排的戈麦斯老头,他的座位面朝餐馆的推拉门。一有客人进入或是离开,他就能最先感受到从门口溜进的寒风。
寒风能从棉大衣的每一处空隙钻进他的毛孔,带走他身体的热量。他哆嗦着拿起扎进牛排的叉子,张嘴咬了一口牛肉。
聚拢在戈麦斯身边的流浪汉里有个性子急躁的年轻人,伸手推了老头一把。戈麦斯手里的叉子一抖,险些没有扎到喉咙。
他放下已然冰冷的牛排,回头看推他的年轻人,神情有些不太满意。达里奥眨了眨眼睛,用眼角余光快速和他的同伴交流了一下。他探询地问戈麦斯道:
“老头,你上次嗑的药从哪里来的,给我们介绍一下呗。就你嗑剩下的那指甲盖大小的,我嗨了好几天。哥几个还有点钱,大不了都给你。谁卖你的,你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戈麦斯咧咧嘴,他以为身后的年轻人们围起来是想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他拿棉袄袖子擦抹去腮边的焦黑肉粒,拉过达里奥。
他轻声把毒贩的姓名,贴着耳朵告诉一脸迫切的达里奥。
达里奥微不可见地轻轻颔首,然后又追问道:“他在哪儿跟你们接头,也在这家餐厅。”
戈麦斯点了点头:“他一般是星期日的晚上来,你看见他以后只要和他谈好价钱,就能取到。他的存货很多,质量也不错。”
“有秘密的交货方式吗,我可能需要很大的量。”
“哪用啊,你想多了。”满脸皱纹的戈麦斯笑了笑,不以为意。“像这儿这种下三滥餐厅,体面人谁会来,连警察都懒得看。”
点好菜的张丰毅,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张餐桌。他恰巧能望见戈麦斯佝偻的背影,和戈麦斯身旁不修边幅的大群流浪者。
张丰毅观察着他们。只见流浪者当中,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凑在老头的耳朵附近,仿佛在说着什么。
没有多少值得注意的地方。
张丰毅将盘子里的沙拉酱和生菜、洋葱搅拌起来,用叉子铲起蔬菜送到嘴边。
他确实是在享受晚餐,因为任务圆满结束,唯一的凶手已被他除掉。遗憾的是,直到他被克鲁克送回公寓,乌普霍夫也没有提及酬金的话题。
张丰毅的雇主一直在用蓝牙耳机通话,表情严峻。虽然未曾流露过多的悲伤,可他失去伴侣的慌乱仍然能从脸上读出来。
没有拿到应有的酬劳,张丰毅心里像被老板拖欠工资的员工那样不是滋味。然而听到乌普霍夫沉重的语气,他又打消了索要的念头。毕竟该哀痛的是乌普霍夫,并不是他。
张丰毅一共点了三份汉堡和一份沙拉,他正在吃由生洋葱和生菜拌起的沙拉。
他面前的桌子上已放了两个空空如也的纸盒,里面原来放着比张丰毅的脸都大的两个汉堡。最后一份他合住了纸盖,打算带回公寓。
他眼下所在的小餐馆,地处曼哈顿的街头闹市。张丰毅有意选择此处,他吸取了之前被伊万诺夫跟踪的教训。
此地人流量大,龙蛇混杂,可以有效地为他的身份作掩护。但是餐馆的服务质量委实一般,汉堡端上来的时候就只是微热。待他吃完两份,剩下的一份已经变得冰冷了。
他慢吞吞地吃着沙拉,思索着晚上回去的计划。即便回去他又能做什么呢,难不成像以前一样打游戏。恐怕又要早早地睡觉,然后蒙头大睡至天明。
他盘算着第二天应该去哥伦比亚大学咨询一下,看他有没有需要上的课程。之后他再想方设法从雇主或者本部的财务处,领取份内的酬金。
和张丰毅相隔两张餐桌的达里奥,听完戈麦斯老头的回答,依旧不急于走开。即便到了餐点,他也没有表现出像张丰毅一样的食欲。
其实晚餐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事物。只要有新的毒品到来,就意味着噩梦般的一天。能够在药物刺激所产生的愉悦里,尽快结束。
达里奥注视着椅子上的戈麦斯老头。戈麦斯把牛肉放到嘴边,马上又放下来,他好像是察觉了达里奥的观察。他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硬是腆着脸皮,把沾了口水的牛肉从餐盘上提起,送到达里奥嘴边。
达里奥急忙避开叉子上的冷牛排,冲戈麦斯连连摆手。
戈麦斯和他置气道:“你能不能别看我了,我捡来的钱就够买一块肉。我想请客还没余钱呢,多好的一块肉叫你们拖到现在。”
“瞧瞧,”戈麦斯朝达里奥抖抖叉子上的牛肉,“都冷了。我饿了一天了,再来三块都能吃得下。”
“臭老头,你怎么说话呢。”戈麦斯后面的一个青年看样子和达里奥私交不错,挽起袖子忍不住出声道。
“我怎么了,我就这样。”戈麦斯转身面向他,底气十足、理直气壮,“你们有种打我老头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