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暗线(1 / 2)
翌日一早,孟湛遵从慕容禛的吩咐,去了蒋松平的府邸。
可他来晚了一步。
他过去时,蒋松平正靠着大迎枕,半躺在床上。双目充血,面色如金。见他来了,脸上便露出淡淡的笑容来,可搭着他这个脸色,即便是极淡的笑容,也显出几分阴森可怖来。
孟湛蓦地一惊,忍不住停下脚步,微微蹙着眉头,看向蒋松平的眼神带上了些许探究与兴味。
他这是畏罪自裁吗?
蒋松平不觉有异,只是用气若游丝地声音道:“孟先生来了,可惜此处简陋,无可招待之物,还望先生见谅啊。”
说着,他又忍不住咳嗽几声,嘴角流出了暗色的血,他毫不在意地擦掉。继而又指着一旁的杌子,道:“先生请坐。”
兴许是方才服侍他的下人所坐,蒋松平却不觉有何不妥。语气十分轻快,仿佛孟湛今日前来只为旧友相会,来一场畅谈罢了。
孟湛见此,眼里闪过些许疑惑。蒋松平的态度太奇怪,并不像一个被发现身份的细作。更准确地说,是对他的态度过于奇怪,没有冷笑,没有怨恨,反倒带着几分……善意?
是人之将死,所以不欲为恶么?
他猛然间想起,蒋松平家中亲眷早逝,并未娶亲,但慕容禛早年送过一姬妾服侍他起居,可他今日过来,却没有见到那姬妾的身影。慕容禛早就封锁了府邸内外,定不是已然潜逃。
孟湛随意扫了一眼房间,样样物件都不缺,并不能瞧出异常。他亦没有坐到杌子上,依旧站在原地,道:“蒋长史何苦如此?”
“何苦如此?”蒋松平闻言,顿时笑了起来,“只是为主子谋事而已,有何不妥?”
为主子谋事……
孟湛心中一惊,莫非蒋松平从一开始就是慕容祗的人?难怪一直孑然一身,他是早知会有今日。可他在慕容禛身边待了许多年,那会儿慕容祗才多大,怎会有这样的本事?
或者是林淑妃?
蒋松平大抵能猜出他心底在想什么,继而又意味深长地问道:“殿下让你来问什么?”
孟湛回过神来,沉着脸问道:“殿下想问长史,何苦如此?他还想问,长史的主子在殿下身侧留了多少人?”
蒋松平闻言便笑了起来,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揶揄的味道,“殿下这问题不该问我,一个细作怎会轻易回这样的话?”
顿了一下,他又意味深长地道:“孟先生,你自己莫非就没有想问之事?在你来之前我已服了毒,大概没几刻钟时间了。”
孟湛闻言一怔,盯了蒋松平半晌,并未开口。
蒋松平又接着说:
“比如,在私运一事爆发之前,我为何会去翰墨书局?我堂堂一皇子府邸长史,怎会同一个身份低微的伙计相谈甚欢?又比如,孟先生似乎还很了解翰墨书局,对么?”
孟湛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
“蒋长史,你的话太多了。”
“怎会多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蒋松平不紧不慢地笑了起来,“孟先生,殿下不是让你来问话吗?我多说几句,你才好回了殿下。”
孟湛垂在身侧的手猛地紧握起来,他微微眯着眼,冷声道:“既如此,那蒋长史便同我说说,你为何会同翰墨书局的伙计有来往?”
蒋松平没料到他真的会问出这话,愣了一瞬,继而笑了起来,“孟扬浊啊,难怪你能得殿下这般看重,比我可强太多了。可一臣不事二主,你可知晓?”
说着,他又捂着嘴咳嗽起来,指缝间有鲜血流出来。
“不过此事,你无需问我,你心里头兴许比我还清楚罢。”
半响后,孟湛复又沉声问道:“蒋长史,你真的不肯再多说一句么?”
蒋松平笑了笑,道:
“一臣不事二主,殿下想知道的事,我无可奉告。至于别的事,殿下还欲知道,也不必再问我。至于孟先生……你是否已考虑周全?”
孟湛的脸色早已阴沉如水。
蒋松平复又咳嗽起来,声音断断续续的,显得极为艰难。不过片刻后,他终是再无力气咳嗽,忍不住吐出一大口血,喷溅而出,落在地上,已彻底转为暗色,瞧不出原来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