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文臣武将们不得不说的故事(1 / 2)
士林与勋贵不合,这是整个国朝子民都清楚的事,个中缘由说起来也很明了。
正所谓时势造英雄,自古以来总有一些人能够把握机遇脱颖而出,渐渐成为世人眼中所谓的王公贵族。
国朝自建国以来共历经两次大动乱,第一次是周太祖入主金銮殿,第二次是周世祖自南往北平定各地动乱。
这期间就有一部分人找准时机,闻风而动,待新皇登基后封官加爵,成为大周新贵。
且不论他们自身如何看待,至少他们的子孙后代是这么认为的。
于是他们这些后辈就揣着王公贵族的身份,靠着祖辈父辈的荫庇谋权谋职,天津三卫里差不多一半都是世家子弟,但是他们却不干实事。
勋贵子弟们如此嚣张跋扈,文人墨客自然是看不过去的。
否则首辅大人也不会说,幸好如今是和平年代,若真到了动乱时期,别说天津卫现在的一两万人,就是再加两万,也不一定挡得住那些鞑子倭寇。
可也只是说说而已,真要动刀动枪地把他们从那些位子上拉下来也绝对不容易。
作为勋贵之首的大长公主首先就不会同意,她可是曾执掌政权数十年的人,整个国朝又有谁敢跟她真正对抗,就是当今圣上也得礼让三分。
但文人们并不会因此而服气,该上的奏折还是上,该弹劾的还是弹劾。
更何况,在那些有着数百年传承的世家大族眼里,就连如今的慕容氏都算不得真正的皇族。
入室窃物者为贼,入殿窃国者莫非就不是么?慕容氏既非天命所授,自然也算不了真正的皇族。
既然如此,那些依靠起义而发家致富的人又怎么能入他们的眼,当然还是一群不知礼数的草莽。
可勋贵们却觉得自己是王公贵族,命里贵气,而文人身上只有穷酸味,迂腐固执,出身底下还偏偏自命清高。
于是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这当然只是外人的看法,身居高位,事关国家,又怎会因如此简单的缘由而不来往。
士林与勋贵不合,说到底还是文官与武官政见不合。不过这倒也合了今上的心意。士林和勋贵若真那么融洽,文臣武将要真那么团结,怕这做皇帝的就要忧心了。
坐在龙椅上的君主只会想下边的臣子存的是什么心思?作的是什么打算?是不是要联合起来把他从金銮殿上给拉下来,是不是要让这国朝江山易了主?
真到那时候,崇仁皇帝怕是难以过得安稳,连觉也睡不了好的了,半夜里都会惊醒。
所以很多时候就算朝臣没有嫌隙,做皇帝的也会制造嫌隙,只有下边的臣子能闹起来,他这高居上位的君主才能稳坐钓鱼台。
只是今日,荣阳县主与侯府贵女亲自前来拜寿,到让人觉得两个政派之间有了微妙的变化。
而且孟老太君的态度虽不热情,但也绝不算冷淡。毕竟出去接待的妇人是孟府的嫡长孙媳妇,而且从辈分来看,她也是荣阳县主与侯府贵女的长辈,倒是给足了她们面子。
很快,孟赵氏就领着一群人走了起来,其中最为惹眼的是两个年轻明艳的小姑娘。
与孟赵氏并肩而行的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只是眉眼间流露的傲气太浓烈,发髻上佩戴的金钗玉环又带着一股华贵之气,让人很难生出亲近之感。
她穿了一件雪青色绣海棠花折枝对襟短衫,下身着一条浅绛色的八幅澜裙,每幅自膝以下及裙上一寸均以各色丝线绣着花鸟图纹。
这跟姑娘们平日里穿的素白澜裙比起来极尽华丽。
在场的人心里头便都闪过一个念头,想必这就是荣阳县主了,也只有她敢如此张扬。
后头跟着姑娘虽然也是珠翠银珰,绫罗绸缎,但比之荣阳县主却也是不及。应当就是平南侯府的贵女郑云岫。
她们一踏进厅堂,品级低的便纷纷起身行礼,不论外界如何传言,见面行礼却是必不可少的。
两人冷淡地回了礼,荣阳县主便招呼仆人将准备好的礼品呈上。
“福仪郡主之女荣阳祝老太君日月昌明,松鹤长春。”紧接着郑云岫也向孟老太君行礼,“平南侯府郑氏云岫祝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孟老太君笑着应了,只是笑容说不出的寡淡,看不出多少喜意,然后又应景似的说了句荣阳县主愈发出众了。
说起来她以往还不一定见过这荣阳县主呢。
不好让气氛过于冷淡,等两人坐定后,主母们便开始闲聊,在场的都是人精,平日里也没少跟牛鬼蛇神打交道,几句话说下来气氛就已经热络起来了。
可即使这样,仍有人三两一**头接耳,低声谈论起这件事来。
沈余氏既已离京多年,沈行书又非官场之人,她自是不便谈论此事,只是一旁的陈林氏面沉如水,让她不得不隐约提起几句。
“可是京师出了变故?”
本来那件事也是众所周知的,陈林氏便不打算隐瞒,就低声回应。
“月前,那位在乾清宫门前对着首辅大人说了句‘这江山是大周的江山,这百姓是大周的百姓,你我臣子也是大周的臣子。’而当时,前来上朝的文武大臣也均未离开。”
沈余氏听着脸色就渐渐变了,她虽离京多年,却并不代表她不知晓朝中的一些事。
当然也知道‘那位’指的是谁。到如今还让人不敢直言只能隐晦提及的除了西山别院的那位老人,今上的皇姑母大长公主之外又能有谁呢?
毕竟在许多深知朝堂之事的人眼中,真正让人敬畏的并非今上而是曾经执掌政权数十年的大长公主。如此一来,她的一言一行便成了众人关注的重点。
而大长公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的那句话也确实让人捉摸不透。细想下来竟让人胆战心惊。
既然江山、百姓、臣子都是大周的,那当然也是今上的。既然都是今上的,那便就是一家的了。
只是,以大长公主为首的勋贵与以首辅大人为首的士林不合由来已久,而自今上登基至今更是愈演愈烈,别说自认为是一家人了,恐怕连承认对方都极不容易,就连大长公主多年来也没有对此事松过口。
如今这么一提,莫非真是想让两派和好如初?而今日荣阳县主的拜寿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只是大长公主许多年都不曾提及,怎如今又露出这般意向来了?这些上位者的心思怕也不是这么容易揣摩的吧。
大长公主的那句话沈昭也知道,但依她看来大长公主这句话恐怕表达的不是和好这个意思,因为她刚好还知道另一件事。
在数个月前,有一个澜衫少年从梅花坞出发从南至北游学天下,途经天津卫时恰好看到了一些令人愤懑的事。
卫所的军士不仅在街道上招摇过市,还欺男霸女任意杀人,藐视王法。
其实有个伯府在后边撑着的卫所指挥使佥事失手杀一个失控的平民,本来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但偏偏这个澜衫少年满腔热血,心怀天下,于是他将此事上报县衙府衙,但是无人理会。
本来这事也可这样不了了之,但偏偏他有个做河南道监察御史的父亲,偏偏他这个父亲刚上任不久,又刚正不阿,最见不得违法之事。
于是立即写了一篇论李指挥佥事疏上奏今上,列出罪状十余项。
就算这样,那位伯爷也不过是得个养子不教的骂名,那位指挥使佥事也不过是被贬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