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沉默(2 / 2)
,找到了属于她的东西――刘彘是爱情,韩嫣是亲情。
有归属感的地方才叫做故乡。
要是能留下点什么就好了,也不枉她在这个世界走一遭。
“抱歉。”他失言了。
“没事。”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建元村里的?”两地相距可不只十万八千里。
沐葵想了想,说:
“仇杀。”
刘彘皱眉,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仇人是谁?”
一头银丝浮现在眼前,如梨花般的笑容,温暖中带着清冷,最终汇聚成三个字:
“忘记了。”
“真的?”她没有说实话,不然不需要想那么久,“葵儿,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可若是杀父之仇,不可不报。更何况他让你流离失所,沦落为乞丐!”
“可正因为如此,我才遇上你呀。”如果没有施澈的设计,她恐怕还在那幢豪宅里做着永远也不会醒的梦――结婚,生子,终老。可是在这里,既有淡如清水的紫苑生活,也有惊心动魄的朝廷江湖,还
有就是,轰轰烈烈的纠缠不清的爱恋,她何其幸之!
刘彘不由得抱紧了沐葵。她究竟在回忆些什么,才让她脸上闪耀着如此的光辉?
“小彘,”她的声音柔柔地传来,她说,“我们明天就成亲吧。”
“好。”
没有奢华的凤冠霞帔,也没有声势浩大的仪式,一切是如此平静,如同清晨叶尖上的露珠,在不知不觉间水到渠成。
没有满堂的嘉宾,只有围绕身旁的鲜花,在空气中散发着甜甜的香气,那是刘彘一大早就采来的,花瓣上还有一层水雾,湿亮得和他的发鬓一样。
他温柔地笑着说:
“葵儿,我们的客人来了。”
然后是沐葵报以同样的一笑。
人临死之前,往事会在脑海里回放。此时她觉得幸福满溢,彼时的姬玉又在何处?让山花为客,也曾是他的梦想。只是,三天了,姬玉还是不见踪影。
明明是从同一个地方掉下来,她被救了,姬玉却失踪了。最令人意外的是,刘彘竟毫发未损。
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内情。
“葵儿?”刘彘的眉目染上一层忧心,她又不说话了。
“我在。”沐葵忽然想起一句话,她说,“彘思故葵在。”
挺拗口的一句话,她却念出了几分味道。刘彘跟着念了几遍,然后咧嘴笑了。他略微得意地说:
“葵儿的意思是,因为我你才存在的吗?哈哈,迟点我要把这句话写下来,装裱在宣室殿里!”
沐葵笑。介乎于微笑和苦笑之间,比干笑略胜一筹。
她其实很扫兴,也很自私。
彘思故葵在。小彘思念故去的葵儿,因为有了思念,所以一直在心里不死。即使她死了,也不要他忘记她。不一定要是他一旦想起就泪流满脸的人,但是,一定要是那种每每念起都会原地发呆的人。
就让一国之君在这短暂的发呆里放松,好好回忆一下曾经的年少轻狂。
“刘兄弟,沐姑娘。”如风的声音。沐葵微讶,她怎么来了?
“葵儿,如风是我请来的,我觉得,既然没有三书六礼,怎么也得有个主婚人,那样才名正言顺。”刘彘说道。
沐葵不说话,如风笑着向她道贺,她也没有搭理。总之,这女人让她很不爽。
如风貌似没有做过什么害她的事情,可她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是女人的第六感在作祟。
“死神来了”适用于任何场合,换言之,不是不报而是时辰未到。如风迟早会害她。
沐葵后一世的番外:
唐神龙元年正月二十二日,暮色氤氲,白雪初融,万物都笼罩在一片霭霭薄雾中。
巍峨富丽的神龙宫里到处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月儿,那是什么声音?”寝宫的床榻上传来一个年迈女人的话语声。
太平公主刘令月虽已年过而立,但娇艳如桃般的粉面上仍绽露出春的娇蕊,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样一位美艳动人的天之娇女脸上却并没有一丝笑容,相反倒隐隐笼着一层淡淡的忧虑。她听到年迈女子的话,似乎是吃了一惊,但定了定神,冷静道:“母亲,那只是风吹动树叶的响声罢了。”
沐葵闭上了眼,仿佛已经沉入了梦乡。
太平公主望着床榻上这个熟悉而陌生的女人,心里默默在想:母亲,等一会儿你就要经历人生中最后一次劫难了――而这将是你最疼爱的太平公主和你最信任的太子显联合起来发动的。母亲,你恨月儿吧――但刘令月不仅是你的女儿,也更是刘唐的子孙!而只有这样刘唐才能继续传扬,而母亲你――才能安享晚年……
想到这里,太平公主为沐葵垂下了床幕,轻轻退去。
凄清的夜幕中,一个女人凄厉的声音在叫喊:“沐葵,愿来世你是一只鼠,而我是一只猫,生生世世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哈哈哈……”
“岑风,岑风……来救我――”沐葵的身子在床上扭动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迷蒙中她的眼前出现了那个身材高大、英姿飒飒的少年。
“追风,给我站住――”岑风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划过。
沐葵睁开了眼,欣喜地看到岑风奇迹般出现在自己身边。
只见岑风嘴唇紧抿、神色紧张,一双锐利的眼睛紧紧盯着追风的影子,一闪就跃上了彪悍的马背,再猛一拉缰绳,只听追风长嘶一声就把两条前腿都竖了起来,紧张的局面立刻有了缓和。
“你知道我崇拜的是强者,为了我你要努力哟!”
她清脆的声音如在耳畔,而那少年年轻而英俊的脸似乎还挂着一点曙红……
“不!岑风――我已经后悔了!”床上的女人呢喃道。
……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花海。只见繁花丽锦之中端坐着一位翩翩少年,她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
一片云雾般洁白的花朵簇拥在少年的周围,朵朵花苞都朝向这个俊美的少年奏响了华美而浪漫的乐章,他的脸微微低垂,凝神专注在眼前一架陈红色的古琴上,微风轻拂他漆黑如缎的长发丝丝缕缕飘荡,而他的脸显得那么迷醉而沉静……花儿也仿佛为少年精湛的琴艺而陶醉,纷纷献出了自己瓣瓣芬芳的票券……
少年缓缓抬起头,此时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斑斑点点地将缕缕金光撒在他身上,透过这点点金光她可以清晰看到他有着一张俊美无比的脸,那张脸在阳光下散发出柔润的光泽;而他的双眸清亮而不失一种王者气派,黑发在微风的吹拂下在身侧缕缕拂动,而那发上的白色缎带就一闪一闪在阳光下拂得她心里一跳一跳……少年的眼波朝她流淌出一股暖意来,嘴角微微扬起,手下却丝毫也未放松……
一股神奇的力量促使她走上去坐在了他旁边,但见他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拂动,那美妙的乐声就“淙淙”地在那指尖缓缓流淌……她顿时感到浑身有一种火一样即将燃烧的感觉,朝少年露出羞涩的一笑,伸出自己的手也放在了琴弦上。少年疑惑地望了她一眼,却并未阻止,于是这美妙的淙淙之音中又添加了一种活泼轻快的味道……
一曲终了,她和少年相视而笑。漫漫的琴声中,他带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旁好听地回响:“
影落空潭静,
弦和万籁声。
把酒问明月,
醉倒岁寸青。
随风江舟去,
青山玉箫情。
待到花开日,
流云洗晴空。”
少年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搭在了她的手上,她强烈抑制住内心的剧烈跳动才使得自己的手指没有颤抖。
……“摔碎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在对谁弹!春风满面皆朋友,欲觅知音难上难。”他的眼睛望着她:“我今天见到了自己的知音,是应该高兴啊!”他转而问她:“我是吴王刘恪。你叫什么名字?”
她拉着刘恪来到三生石旁,将自己的手和他的手叠在在石上,抬眼望天,脸上露出微笑来:“看,天晴了,雾散了,会是一个好天气吧?”
刘恪的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她。
她笑道:“你来世不记得我也没关系,我们来见过三生石了!你……以后再也逃不出我的心了!“
刘恪听罢,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他暖烘烘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是何人?要我背叛――除非我死!要背叛也一定会是你先呢!”
……
“啊!刘恪!”沐葵冰冷的眼睛泛起了一丝柔情。
她正在回味甜蜜的往事,眼前突然又出现了一幕!
血!铺天盖地的血――一如漫山盛开的红杜鹃!血腥味扑灭面而来,使得长孙无忌有些眩晕……他强自镇定住,对刘恪说道:“高阳公主的下场你已经看到了!刘恪,只要你在纸上署上自己的名字,你,包括你的家人就有可能得到赦免!你又何苦为一个不相干的人死不改口呢?”
刘恪怀里抱着高阳公主的尸体委地而坐,用仇恨的目光直视着长孙无忌,冷笑一声,那刀锋一般的目光刮在长孙无忌的脸上,使得他浑身一哆嗦,禁不住后退了一步。
刘恪的声音清晰地在别舍里回荡:“长孙无忌,你妄图让刘恪把叔叔江夏王刘道宗也拉进谋反的案子里来,以达到了自己将宿敌一网打尽的目的!可惜你找错了人!刘恪不是房遗爱!你尽可以毁灭我的肉体,但绝不可以改变我的思想!”
“你以为你是我的外甥,我就不敢将你怎么样!来人……”
长孙无忌话音未落,就见刘恪“哧”地一声从地上举起宝剑,那血水兀自在地上蜿蜒,剑上的血光在日影的照射下烁烁放光……
“啊!你要干什么?”长孙无忌后退了一部,差点跌倒。
刘恪轻蔑一笑,桀骜不驯的脸上一双星眸闪着高贵的光芒:“长孙无忌,愿社稷有灵,族灭你这个独断专行滥杀无辜的奸贼!”他举起长剑,忽感到全身绵软无力眼前一阵眩晕,双手也禁不住颤抖起来,但一咬牙……
只听“扑哧”一声,刘恪的手还握着长剑的柄,鲜血已如一朵盛开的红牡丹肆意地在雪白的长衣上绽放……
此时一只苍鹰恰从空中掠过,刘恪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但随即一股鲜血从他口中涌了出来,他回头望了一下这个冰冷的世界,叹息了一声,缓缓倒下……
“不――”沐葵高叫着,同时她听到了自己切齿的声音:“长孙无忌!”在内心剧烈的疼痛中,她睁开了眼睛:啊!又是一个梦!他们都已经离自己远去了!只剩下自己……
她沉默片刻坐起身,忽然看到忽明忽暗的烛光下似乎隐藏着一只黑色的精灵!
“喵呜――”
啊!那个狰狞恐怖的声音似乎还在空旷的寝宫回响:“来世我要化作一只猫……”
“易之……昌宗……”空旷的寝宫里回荡着沐葵寂寥无助的声音,显得阴森可怖。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随即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映着烛光她可以看到帘幕上有长刀霍霍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