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呢喃(2 / 2)
“我好的很,不必服药,你去吧!”葵蹙眉,似是心焦又有些不耐烦,“水红扶我起身。”
众人只得退出来,只水红留下伺候着。
“我刚才故意说了些老爷过世后发生的事,娘娘竟像是全然不知,怎么会这样?你们说娘娘是不是也把四皇子的事给忘了?”刚出来,茉儿就急急的向众人道。
“不错,娘娘似是只记得姜大人过世之前的事……”古从文沉吟片刻,说道,“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不过我只听家父提起过一次,说是一人老来得子,珍爱非常,哪知几年之后爱子溺水而亡,他得知之后当时就昏了过去,不想醒来之后全然不记得曾有一子,他人说起,此人还当别人与他玩笑。看娘娘情形,倒与那人相似,目前来看,这也算是好事。”
“好什么!若是像那人那样彻底忘了有个儿子倒是很好,可小姐可还记得清清楚楚呢!四皇子殁了,就算瞒也只能瞒得了片刻,将来哪里能瞒得住!”茉儿愁眉苦脸的垂下脸来。
“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锦华安慰的拍了茉儿一下,又问古从文道:“古太医,不知此病可有法子医治?”
“无法可医。难就难在这并非是病,当年听闻家父提起此症之时,我还曾翻遍医书,书上也只见记录不曾见过医治之法。”古从文摇头,重重叹了口气道,“你们且小心伺候着,言语间尤其要谨慎,我这就去向皇上禀报。”
“你是说姜师傅死后的事她都忘了?”隆熙帝不可置信的瞪着阶下的古从文,这种事他还是闻所未闻,转念一想,忘了也好,不必承受失子之痛对葵葵来说也是件好事,且这其中她似乎对自己有着什么误会,否则当日也不会拔剑相向,他甚至相信那日若不是王?拦下,她绝不会手下留情,他始终想不明白,就算自己救子不力,她心里怨他恨他,也不至于到了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这其中到底是何缘故?
“是,娘娘还惦记着回家替父守孝……此症无药可医,至于病症会如何发展,或轻或重实难预料,如何处置还请皇上斟酌,娘娘再受不得任何刺激。”
隆熙帝只犹豫了片刻,再说话时眼神已是无比坚定,“五日之后朕要出征,之后你每日去一趟姜府,一旦贵妃病情有变,立即让兵部八百里加急给朕送去。”
古从文倏的抬头,半晌才低低的应了声“是”,如今娘娘已是这番状况,皇上依然要御驾亲征?
心烦意乱的弃了笔,隆熙帝闭了闭酸涩的眼皮,心烦意乱之下再也无心去看堆满龙案的奏折,顾德福机灵的递上块热帕子给皇帝擦脸,陪着小心道:“皇上是不是先去竹丝苑看看?”
半天等不到皇上说话,顾德福识趣的刚要退下,就见皇帝扔了帕子,道:“先去让人把灵堂撤了,你也听见古从文的话了,该怎么说不用朕再说了吧,你见机行事,若有人有异议,就说是朕的口谕。”
“是,奴才懂得。”顾德福心里有数,皇上的意思是要封口,四皇子的事绝不能让贵妃娘娘听到一点口风,不仅是宫里,姜府也得让人去传话。
他还怕别人说不清,省不了自己亲自跑了一趟,这一通安排下来就花了大半天时间,最后又细细想了一遍,料想是万无一失了,这才赶来向皇帝回话。
“皇上――”顾德福好不吃惊,这大半天都过去了,皇上竟像是坐在那动也未动过似的,皇上这几日几乎都未曾合过眼,幸而贵妃娘娘只是失了记忆不是疯,不然再继续闹下去,娘娘未倒皇上怕是倒要先支撑不住了。
“都办好了?”隆熙帝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见天色渐晚不由皱眉,不知不觉竟然坐了这么半天。
“是,奴才都办好了,现在宫里绝对瞧不出任何异样,姜府那边是奴才亲自去的,皇上尽可以放心,只是百姓那边……”这是顾德福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怕娘娘出宫至姜府的路上听到什么闲言碎语的,毕竟百姓的口可没那么严密,按他的意思若是朝廷能下一纸公文告示,昭告京城百姓不得议论此事那是最好,可这无异于将事情闹的更大,他不过是个内监总管,虽说皇上话是说在前头,可也不敢这么自作主张。
“这倒不用担心,朕晚膳之后再去竹丝苑,贵妃就算立即起程也无妨了。”隆熙帝抬眼望了顾德福一眼,“此事你做的很有分寸。”
“奴才谢皇上夸奖。”顾德福刚放下的心又被皇帝那一眼给看的心中一跳,暗道好险,原来皇上早有打算,幸而未曾自作主张满城贴告示去,不然――
“皇上来了,快去告诉娘娘!”守在竹丝苑外的小宫女远远瞧见御辇朝这边过来,忙忙的朝里喊了一声。
葵早已等的心急难耐,无奈听闻皇帝正与众臣商议要事,只得按捺下焦急的心情等着,此时听说皇帝过来了,忙让人扶她出去见驾。
“皇上这就来了,小姐何必急成这样,皇上一定会准您回府的,可是今日天也黑了,宫门也关了,您心里再着急也要等到明日才能走呀!”茉儿嘴里说着,却不得不去搀起软榻上挣扎着就要起身的葵。
“不,无论如何今晚一定要回府!我这身子――”葵气恼自己身子无力,咬着唇在水红和茉儿的搀扶下站起来。
“古太医不是说了吗,小姐如今身子无力皆因前日悲痛过度猛然昏厥所至,还需悉心调养几日才好……小姐您慢些走!”水红与茉儿交换个眼神,彼此眼中皆有苦涩,小姐真是太苦了,如今虽说是忘了,可将来总会得知四皇子已殁的事实,到那时岂不是又要伤心一场?可恨至今尚无长公主的消息,若是长公主此时在小姐身边,小姐也还有个支撑。
说话间已到了前院,隆熙帝也正巧踏入院门,见她被人扶着,弱不胜衣的模样,一时间疼、愧、疚充斥满怀,竟怔怔的停下了脚步。
“皇上,我――”葵也有一霎那的怔愣,他……怎会憔悴成这样?
隆熙帝就站在了原地,两人之间尚隔着十来步,可他却不敢上前,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因那里面有着太多对他的信任与依赖,而他却辜负了她,她如今只是忘了,将来记起那双眸子里将再次涌现对他的恨……
“我都知道了,姜师傅去了,你是该回去的――”他轻声说道,“多在家里住些日子也无妨,一会让顾德福送你走,什么时候想回宫了,派人送个信,我去接你。”
茉儿在旁急的了不得,“可是皇上,天都这么晚了,宫门早关了,娘娘身子还虚弱着呢……”话未说完,被隆熙帝一个眼神弄的噤声不语,心说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姐现在连路都走不稳,皇上怎么好似要立即送她离宫似的?
“宫门关了可以再开嘛!茉儿姑娘难道还不体谅娘娘的心情?”顾德福在旁说道,“皇上深知娘娘孝心,车轿早已备妥,娘娘随时可以启程。”
葵转头去看皇帝,不想他去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心底冷笑:心虚?愧疚?他现在甚至都不敢近她的身……
“葵葵,我还有许多政事要办,不然……”
“皇上政事要紧,就不必为我担心了。”葵反倒出言安慰,甚至还笑了笑。
回到家里,父亲的灵堂居然又按照原样复了原,家里从上到下说话做事粗看之下竟然也瞧不出什么破绽来,葵跪在父亲的灵位前真真正正又大哭了一场后被人扶回了房。
房里只剩锦华、水红、茉儿三人之时,葵若无其事的唤三人上前,三人心里都是诧异,小姐的神情怎么突然之间如此平静?
葵只看着锦华道:“锦华,水红和茉儿是自幼服侍我的,我自然相信她们对我忠心不二,不过你我相处六年有余,你处处为我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今日我便也不拿你当外人了。”
“奴婢谢娘娘信任!”锦华好不激动的就要跪下谢恩。
葵摆摆手,“快起来,你知道我不喜这套。”
水红、茉儿被弄得摸不着头脑,茉儿口快道:“小姐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要你们知道,我好好的,该记着的都没忘――”淡淡的视线掠过吃惊不已的三人脸上,接着道,“皇上再有几日便要出征,到时我要去一趟汉阳,你们……”
“娘娘万万不可!”
“小姐为何要去汉阳?”
“小姐,茉儿随您去!”
三人几乎异口同声,锦华劝,水红问,茉儿就是誓死追随了,说完彼此相看一眼,又同时转头去看稳坐在那儿,神色出奇淡定的葵。
原来她并未失忆,这一切竟都是装的!
“娘娘,奴婢没记错的话,那汉阳可是?王封地,如今这个时局,可去不得啊!”锦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娘娘要去那是非之地,那?王可也在反王之列啊!
葵沉默半晌,才望着三人缓缓道:“那个淹死的孩子并不是轩放。”
三人真正吃了一大惊,这怎么可能?心里虽说都是不信,可见葵笃定的表情,又不敢直言,怕再刺激到她,毕竟不晓得她此时到底是真清明还是假糊涂,难保不是一时打击太大不愿接受事实,故而幻想着四皇子未死。
“不信?”葵微微挑眉,“你们真当我疯魔了?”
“奴婢不敢。”三人尴尬的手足无措,就算还是疑心,又哪里敢承认呢。
葵哼了一声,道:“不知我昏睡时皇上可曾下旨将那孩子下葬,若还未入土,你们就去仔细看看那孩子的手去,那分明是个穷苦人家孩子的手,指甲缝里还沁着泥……”说道这里,她叹息一声,“只怪那日我心神大乱之下不及细查,否则也不会――唉,幸而未铸下大错……”
“娘娘不必自责,若那真不是四皇子,岂不是天大的好事……”锦华话说一半,突然想到娘娘此前诸番举动,脑中灵光一闪,大惊失色道,“娘娘假装失忆,莫非就是为了趁皇上亲征之际前往汉阳?!”
“不错!皇上一走,我便即刻启程。”葵唇角隐约含笑望着她,“锦华,你想的倒快。”
“娘娘三思啊!那汉阳如何去得,且不说路途遥远,就是您去了又是要做什么啊!”锦华额上见汗,真是百思不解,娘娘这是非去汉阳干吗?
水红正要帮腔,茉儿抢着道:“小姐既然要去,一定有小姐的用意,你们不去便罢,反正我是誓死追随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