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淡然（1 / 2）
心中纵有千言万语要说，但碍于皇后在场，葵也只能压抑着胸中澎湃，竭力让自己显得淡然。
隆熙帝将袁广弘下狱之事约略说了，“皇上英明。”皇后低头，嘴角的苦笑一闪而逝，随即扬声对葵道：“恭喜妹妹！我早说了皇上一定会查明真相还姜师傅清白的是不是？好了，如今真相大白，妹妹该高兴才是，轩放和柔嘉又是这么聪明可爱，将来一定是人中龙凤，可见妹妹是有福气的。”
“姐姐何尝不是有福气的，听说轩放越来越肯用功了，如此勤奋刻苦，将来必成大器。”葵勉强笑道。
皇后又问起两个孩子抓周礼上抓了什么，隆熙帝刚要开口，葵已抢着说道：“姐姐快别提了，说起来笑死人，柔嘉胡闹，皇上也随她闹，把那些抓周用的物件全赏了她，姐姐是没看到，礼官的脸都绿了。”
“柔嘉可是皇上的长公主，不疼她疼谁呢？轩放呢？轩放抓了什么？”
“姐姐，其实抓周只是个意思事儿，小孩子哪里知道东西好坏，还不是看什么顺眼就抓什么，与将来的志向全无想干，像我当年抓的是狼毫，爹爹认定我将来必成才女，结果到十五岁上琴棋书画，也就只画还能拿得出手，其他皆是差强人意，离才女之名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妹妹紧张什么？”皇后斜觑着葵笑，“轩放到底抓了什么？”
葵只得如实说了，皇后轻嗯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瞥了皇帝一眼，不露声色的笑道：“轩放这孩子什么不抓偏偏抓了传国玉玺，可见是不俗的，快将两个小寿星抱来我瞧瞧。”
“姐姐快别这么说，还不是因为皇上……”葵正要说出皇帝在传国玉玺上涂抹蜂蜜的事来，却被隆熙帝一个眼神阻住了。
隆熙帝手中把玩着皇后要送给两个孩子的小玉佛，“梓容，你身子不好还特意跑这一趟做什么，派个人送来就是了。”
皇后笑而不语，一时乳娘们抱了孩子们进来，两个孩子想是今日见了大场面，越发的兴奋吵闹，葵无奈的拉着两个脚步不稳，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说些什么的小家伙带到皇后面前，柔声教导道：“轩放，柔嘉！都别闹了，快好好跪下给母后请安。”
亏得前几日曾教过他们一些宫中礼节，此时倒也做的差强人意，皇后笑眯眯的拉起两个孩子，仔细端详了片刻，轻声温言道：“轩放，柔嘉，母后送给你们一人一个玉佛，虽不值什么，但总是母后的一片心意。”说着眼神充满爱怜的将玉佛亲手给两个孩子佩戴上。
“还不快谢过母后。”葵在旁教着。
“谢母后。”柔嘉乖巧的先说了，转脸见父皇在对她笑，于是咯咯笑着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隆熙帝一把抱住，笑的好不开怀。
轩放则用两手抓着小玉佛先是盯着看了半天，就迟迟疑疑的往嘴里塞去，皇后忙拦住，“这个不能吃的。”
葵见机道：“这孩子也就看着是聪明相，其实又贪吃又贪玩，见了什么都往嘴里放，敢情就是个好吃鬼投胎！”
皇后一笑，搂了轩放在怀，将小玉佛给他贴身放好，“小孩子哪有不贪嘴的，轩放小时候也是一样的。”
隆熙帝意味深长的睨了葵一眼，却也没说什么，皇后瞧见了抿唇笑道：“皇上和妹妹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我来的不是时候了，这就走了。”
葵面上顿时发红，“姐姐说的哪里话，难得来妹妹这里一趟，怎么也得用了膳再去。”
隆熙帝也出言相留，怎奈皇后笑着摇了摇头仍执意要走，葵只得送出院门外，待她返回之后，才发现殿内只剩皇帝一人，嘴角含笑，双目专注深情的凝望着自己……
多久了，多久没看到那样连心也为之悸动的眼神了，她以为她不在意，不稀罕……可是，再次见到这样的浓情流露，才明白自己有多渴望被他宠爱、呵护……
也许，也许早在她开始一次又一次于内心之中告诫自己不可以忘记恨，不可以对他生情之时，她就已经爱上他了，爱上了这个曾经夺走她一切幸福，又霸道的将她纳入羽翼之下的男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要恨他的，却又情不自禁的爱上他？
为什么明明发誓再不掉一滴泪，却又为他而忍不住落泪？
为什么明明就不该贪恋他给予的一切，却又偏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与心？
她止不住簌簌而落的泪水让隆熙帝眼中有痛色一闪而过，越是走近，她眼中的痛楚与挣扎便看得越发清晰，直击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怎会不明白她在痛苦什么，在挣扎什么，对于过去，她从来就未曾放下……
“葵葵，别哭……”他抬手抹去她脸颊上的晶莹，眼光柔的能化成水，不让心底苦涩泄露一分一毫。
“为什么要这样……你不必……我……我……我该怎么办……”葵语无伦次，泪如泉涌，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每时每刻的煎熬，都是因为他啊！明明该恨他的，为何只一个温柔的眼神，就让她想要投入那温暖的怀抱，将一切委屈倾泻而出……
她混乱迷惘的眼神已经让他确定了她的心意。她爱上他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这般痛苦，她何不洒脱一点，彻底抛开过去呢？
他决定再下一记猛药，眼光灼灼的凝视着她含泪的双眸，以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葵葵，你心里已经爱上我了。”
“不……我……”葵慌乱的摇着头，躲开他灼人的视线，“我没有……没有……”
“葵葵，看着我。”他双手捧住她的脸，逼着她正视自己的心意，“承认爱我让你这么为难吗？”
为什么要这么逼她？一旦承认爱上他就等于背弃了她和轩止曾经的一切，那个曾经相许来生的少年，若得知她的心已背弃，会怎样的伤心难过？
葵的泪流的更急，心里一遍遍的唾弃着自己，竟连仅属于自己的心也守不住了……
等待良久，眼前的泪人儿却紧抿着唇不发一语，隆熙帝眼中的火热一点一滴的黯淡下去，到底心软了，不忍再逼迫她承认，哪知正要收回的手却被一双冰冷的柔荑紧紧握住。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恨你！恨你……”
“葵葵，葵葵……”他是无关痛痒，倒怕她激动之下弄伤了自己，只得出手制住了她，揽臂将她紧锁在怀。
葵埋在他胸前嘤嘤的哭泣着，或许是曾常年身着铁甲的缘故，他身上总有一股铁器的锐利气息，混杂着淡淡的龙涎香，此时萦绕鼻端，竟让她深感怀念，仿佛这宽广温暖的怀抱就是她最安全的港湾，让她再也不想离开……
不知何时，她的双臂环住了他的腰，隆熙帝惊喜交加，“葵葵？”
葵抬起脸来，清丽无双的容颜，梨花带泪，最是惹人心怜，眼中还未散尽的怒意让她犹如清晨盛开的凝露蔷薇，看似娇柔，暗藏的刺却让人不敢造次。
“你从来就没有想要定爹爹的罪是不是？”她瞪着他，如质问一般开口道，却嗓音软糯，犹带哽咽。
“是。”
“那些大臣上奏爹爹篡改遗旨，是不是出于你的授意？”她再问，口气已软了下来。
“不是！”隆熙帝皱眉，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当初既然承诺在先，就从未想过要食言，老实说，那日他们当堂呈奏真弄得我措手不及……葵葵，事到如今你还在怀疑我吗？难道我在你心里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此时，葵心里虽还有些乱，但情绪已慢慢平静下来，听他这么说，含泪苦笑道：“你怪我不信你，你又何曾真正信过我？先是怀疑我对你只是敷衍，紧接着爹爹的案子又被人掀了出来，我那样别躬屈膝的求你，你都不理不睬，甚至不肯见我……你让我怎么信你？你可知道这些日子我怎么熬过来的？自从我入宫虽圣宠不断，可我始终清楚自己的身份，一直谨守本分，从没恃宠而骄过，更没想过要为自己争些什么，就连辰妃每每言语相激，我也从不曾与她计较，生怕行差踏错一步惹人非议，我侍奉病重的皇后，爱护你的孩子……能做的该做的我都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你既然不想治爹爹的罪，为何又要故意这般对我？”
“不如此，如何能逼出你的真心？”他紧攥着她的双肩，激动之下忘了要控制力道，“葵葵，在你面前我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容不得自己心爱的女人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你对我柔顺只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是认命，即便你心里已经开始偏向我，你依然忘不了他，你可知道，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嫉妒的发狂！”
葵忍着肩上的疼痛，望见他眼中妒恨的光，心微微的抽痛着，这个习惯于掌控一切的男人竟然也会失控，而且是为了她而失控……
她眨了眨泪眼，蹙眉道：“我已是你的贵妃，你实在不必嫉妒什么。”抬眼凝视他片刻，终于鼓足勇气提起了彼此间最大的禁忌，“该嫉妒痛苦的人是轩止才是，毕竟表面看来始终是你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从她口中听到轩止之名，隆熙帝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但还是沉住了气听她还要说些什么，就见她咬着唇，眼中的挣扎显而易见，许久才叹息一声，哽咽道：“而当初与他海誓山盟许下来生的我，守不住身也就罢了，却连自己的心也没有守住……是我背弃了他……”
她在哭，他却笑了。
“你笑什么？你很得意是不是？不错，我是爱上了你，可我也并未因此就忘了他！”看不惯他脸上洋洋自得的笑，她不甘心的微红着脸冲他叫嚣，有恃无恐的感觉。
隆熙帝却也不恼，只是那原先舒畅的笑意变得很是勉强，拿了帕子擦着她未干的泪痕，缓缓说道：“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在，半年前轩止就已立了正妃。”
言罢，仔细观察她的反应，见她眼中只是微微露出一丝惊异再无其他，笑容便回到了他的脸上。
“是吗？轩止立妃你为何要瞒着我呢？”乍听到这个消息，葵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平静，甚至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心里莫名的感到一阵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