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感觉（1 / 2）
帘后，葵躺卧在兽皮木榻上，自那夜在草原上受了寒，被抓回军营后又被泼了冷水，其后便发起烧来。
“葵葵，你感觉如何？”他轻轻的抚了抚她的脸，柔声问道。
“皇上……”喉中作烧，声音嘶哑的刺耳，葵想要坐起，却感觉周身乏力，“臣妾这是怎么了？”
“你病了，烧才刚退，快别乱动！”隆熙帝制止住她欲动的身体，虽说不喜她又恢复了宫中时的恭谨模样，但面上仍带着笑道，“你身体尚未痊愈，先在营中养几天，等你身子好些了，就起程回宫。”
说罢，起身倒了杯温温的茶来，扶她靠着他的肩，粗瓷茶杯轻贴着她的唇，“来，喝口茶润润喉，这里也没什么好茶，将就一下吧！”
茶果然不是什么好茶，却别有一股清新的味道，葵一口气喝下大半，才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感觉有了些精神，便将虞达巫医说皇后中了夺魂，又用回魂丹为皇后解毒之事大致告诉了隆熙帝，只是隐去了虞达王对自己的心存妄想之事。
见皇帝面色凝重起来，她小心翼翼的问道：“臣妾听卢将军说皇后娘娘已先行回宫，娘娘凤体已无碍了吗？”
隆熙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军中军医对夺魂的毒性都了解不深，回宫之后还得太医院会诊一下才好安心。”他握住她柔若无骨的手，神情的关切说道：“梓容为你失踪一事很是担心，临走前还千叮万嘱，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你。葵葵，你真不知自己如何出了虞达大营，之后几日去了哪里也毫无印象？”
“卢将军应是已将臣妾的话告知皇上了，皇上还有此一问，那就是不信臣妾所言了？”她抬眸幽幽的望着他，有怨气，有委屈，有惊慌，有失望，有伤心，却倔强的扭开了脸，语气疏离中带着几分冷硬，“皇上既然不信臣妾，那臣妾也无话可说。”
其实她心里很慌，怎能不慌？若是被皇帝知晓是?王擅离封地入虞达救走她，又带着她在草原上游走两日，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的……
隆熙帝叹了一声，无奈道：“葵葵，我只是问问而已，并非是不信你，你的病这才刚有起色，不要动气。”
低头见葵抿唇不语，眉心微皱，显然是怨气未消，只得放低了身段柔声哄道：“自打得知你在虞达军中莫名失踪，我心里就没一刻安宁过，难道问一句也不成？你既然不知，那我便要派人去查，总不能对此不闻不问的，你说是吧？”
葵这才释然了一些，却仍嘴硬道：“皇上说是便是，哪里有臣妾多嘴的余地。”
隆熙帝纵容的笑睨了她一眼，“还有一事，我甚是不解，先前问梓容，她也是语焉不详，这回我可要好好问问你了。”
“皇上请问。”葵已预料到他所问何事，心里已有了计较。
“梓容归营之时，还带来了一封虞达王亲笔书信，信上除了表明永不再犯我大易之外，还说对皇后的侍女姜儿姑娘倾慕有加，欲迎娶其为王后……我记得慈穆宫里可没有叫姜儿的宫女。不知葵葵可知这位姜儿姑娘是何许人也哪？”
“皇上何必明知故问，臣妾姓姜，这姜儿自然便是臣妾了。当时虞达王咄咄逼人，娘娘不得不谎称臣妾是她的侍女，顺口称臣妾为姜儿。”说着说着，葵眼中隐现不忿之色，“那虞达王真是荒唐，当时臣妾就觉他看臣妾的眼神不同寻常，没想到他居然是存着这份心思，还修书求亲，他也不想想自己有什么资格向我大易提条件！即便只是个宫里的小小宫女，皇上也断断不会将其送到那等番邦蛮族去的，是不是？”
那含怒的眼神，骄傲的神态，真是让隆熙帝又爱又怜，笑着蹭了蹭她柔嫩的脸颊道：“是是是，他哪里配得上我大易的女子。不过，他倒是满有眼光的……”
虞达与大易不同，虞达王后是能与王上分享王权的，并且手持能调动虞达一半兵马的虎符。葵葵当时的身份只是梓容的侍女，虞达王竟也为其心动至欲立其为王后，这就不仅仅是以貌取人了，必是他看到了葵葵内在的过人之处……
“什么有眼光！讲明了不过就是一个好色之徒而已！”
葵愤愤道：“什么有眼光！讲明了，也不过就是一个好色之徒罢了！”
话一出口，便觉得有些不妥，当初皇上不择手段硬逼她入宫，不也是因她的容貌？事实如此，但话可不能明说，她这么一说，那个“也”字，岂不是在暗示皇上也是如此？
“皇上，臣妾不想再提起那个人！”
“好好好，不提他。”看她欲盖弥彰的微微垂下头，隆熙帝虽明知她心中所想，却并未点明。
反正来日方长，她既然肯对他敞开心扉，总有一天总会懂得他的心。
“皇上，轩放和柔嘉可好？臣妾离宫这些日子，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们，也不知回宫之后，他们还记不记得我这个母亲……”一想起那两个孩子，葵就归心似箭。
她抬起头，眼眶微红，“皇上，不如明日就启程回宫可好？”
隆熙帝也知她心里挂念孩子，但考虑到她身子尚还虚弱，不宜劳碌颠簸，回京之路如此漫长，舟车劳顿的，她哪里受得了，便断然否决道：“不行，少说也要再养上三五日……”
“三五日太久了，明日不行那就后日走，好不好？”葵几乎是在软语哀求了，“皇上……”
“好好好，都依你……”
“是，药就搁在外间桌子上，卑职告退。”
隆熙帝起身去外间取药，葵若有所思的回想刚才听到的那个人名，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却总也想不起来。
“葵葵，快把药喝了。”看她乖乖喝了药，隆熙帝握着她明显又瘦了一圈的手腕叹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和梓容去封阳。”
“谁又能事先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呢，所以皇上不必太过自责了。”她顿了顿，犹豫问道：“皇上此次到边境是为了……”
看他到现在还是一身普通士兵的打扮，显然是隐瞒着身份的，那就必然不是为了亲征，难道是……
“为了梓容和你。”隆熙帝脸色微黯，“多年前，我曾弃梓容于不顾，时至今日依然对她心怀愧疚，我曾对天发誓，再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可是这一次竟然又……当日你与梓容失踪的消息传至宫里，我几乎心急欲狂，不久便收到虞达王的信函，才知梓容被掳去了虞达以作要挟，当时并无你的确切消息，仅仅是猜测你是和梓容在一起。于是一面派人与虞达商议和谈，一面马不停蹄的赶来这里，不过此时并非一举击溃虞达的最好时机，所以才隐藏了身份，以免打草惊蛇，亦或引起虞达王的无端猜忌，这都是不利于”
说到此处，他眼中愧色渐浓。
只因扪心自问，若当日失踪的只是梓容一人，他还会不会不顾一切的赶来前线？
答案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
“看来传言不实，皇上原来并非薄情之人。”
“既然是传言，又有几分属实。”他自嘲的笑了笑，“这一年多来，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葵葵难道还不明了吗？”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药香弥漫，四目相对之时，有些话似乎不言而明，即使葵竭力抗拒的，克制的某些情绪，也在那温柔似水的眼神里，柔声细语中，那冰封的心也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两天之后，虞达退兵，卢兆丰命副将于湛率五百赤甲军回京述职，其实是护送皇帝贵妃回宫的掩人耳目之举。
葵换上赤色铁甲，沉重的负荷压在纤瘦的身子上实在吃力，皱着眉走了两步，抬眸望向一旁环胸而立的隆熙帝抱怨道：“这身铠甲真比皇后的十六层纬金绸朝服还沉！”
话一出口才觉不妥，她曾为皇后的事实是不该在他跟前提起的……
隆熙帝倒像是并无放在心上的露齿一笑，伸手帮她正了正肩甲，“暂且忍一忍吧，一会在马上可得留神，十里外备了马车，到了那里就轻松了。”
他轻手轻脚的帮葵戴上头盔，细看之下，不由心里感叹，一身戎装的她竟颇有几分英姿飒爽之气，若再骑上骏马，手持长枪，就俨然一个驰骋沙场的英武少年。
姜华一直站在营门左侧的?望塔楼上，望着远去的一抹沙尘，直至喧嚣散去，脸上的表情依然是难以形容的异彩纷呈。
“姜大哥，你还在瞧什么呢？那帮弟兄只是去京中述职，又不是去孤军深入敌后，你咋这表情？”守卫小兵显然是个极富好奇心的人。
“去去去，你小子懂什么！”姜华冲他直翻白眼，边步下?望塔楼便叮嘱他道；“好好在这守着，一有不对立即回报，虽说虞达看样子是退兵了，可也得防着那帮蛮子跟咱们耍阴的，杀个回马枪！”
守卫小兵声音洪亮的答了声“是”，便专心致志、目不转睛的注视着虞达曾经扎营的方向。
姜华却是心乱如麻。
没看错！绝没看错！那回京的五百弟兄不说全都熟识，但也认得十之*，只有个特别娇小的身影让他感觉陌生，可仔细一看眉目，分明就是那天被抓回大营后送到将军帐内的虞达女子！
他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她怎会穿着赤甲随军回京的……
“唉！这到底是哪跟哪儿呀！”他嘀咕着，不料迎头撞上军医张甫仁带着他的徒弟小虫儿，两人皆背着医箱和包裹，像是要远行。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他怔怔的问，只觉自从那虞达女子进了将军帐之后，其后凡是能进入将军帐的人都变得怪怪的。
张甫仁只抬眉瞥了他一眼就没理会，脚步未停，倒是小虫儿回头不冷不热的答了一句，“军中药草所存不多，我们去买些回来。”
姜华疑惑不已。不会吧！昨儿去军医所，明明还存着不少药材呢！哪里还需要再出营去买……
之后，姜华再没见过张甫仁和小虫儿，直至很久之后，才辗转得知张甫仁已升为太医院院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