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只怕天不愿。(2 / 2)
徐自安微微一怔,随对方目光望向那颗青松,心想这颗青松究竟有何神奇能让这位向来水波不惊的小君子望的如此入神。
青松立于西风中,西风苍劲松柏直挺,针叶翠碧如玉剑更如云裳般层延伸,为树下一片细草碎花送来清凉。
寻常的松枝,寻常的西风,寻常的针叶,就连松下碎花细草也并无任何特殊,徐自安不由更加好奇,正欲提步走去细看突然听见何安下轻声呢喃。
“原来,你在这里。”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原来那人竟在街头拐角冒出热气的馄饨摊处,这里没街头,无拐角,云裳有几朵倒是像极腾腾涌动的热气,青松傲然深草盈然绝对和面皮与肉馅没有任何关系。
那这里的你,指的是谁?
难不成是一直没有出面的廖平和哪位名叫刘建朝的柏庐弟子?
徐自安将脚尖悄悄向后撤了一步,右手绕后攀上伞柄,身体调整至恰好发力的点,他对宁青鱼知之甚少,对廖平还是有些了解,试前大宴上那道施有西山秘法的眼光没有伤到他,期间的恶意让徐自安记忆犹新。
感受到了徐自安的警惕,何安下含笑轻拍少年肩膀以示安心,没有解释太多,他将一直夹在腋下的算盘取出,盘间颗颗深邃哑黑的算珠随之相互碰撞敲击,发出阵阵如玉珠落银盘更如石棋入乱局的清脆响声。
不知是否是错觉,还是脆珠声太过悦耳,徐自安总感觉头顶涌动的云霄中似有一处在渐渐变弱。
就像,棋子闲敲石盘时震落下的粒粒蒙尘,只不过那粒粒灰尘如今变成了丝丝云絮,徐自安抬眉远眺,恰巧看见其中有一缕如蝉丝般的云絮,缓缓落在了宁青鱼的手间。
云絮在宁青鱼手间渐渐清淡渐渐融化渐渐无形,等到所有飘落的云絮彻底消失后,宁青鱼缓缓起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零落的棋子,颗颗白如洁玉白如圣莲白如白昼,他看着手间那些云絮化成的白珠,眉梢微蹙,似乎有些不解。
片刻后,宁青鱼缓缓舒眉,看向何安下手中颗颗漆黑如夜的算珠,轻声道。
“原来,你也在这里。”
………………
若不是尘埃落定,云絮渐凝,隐藏在云絮间那些散落的棋子,便是宁青鱼也无法摘取下来,并不是说这位千山宗神子境界不够,无法感受到那些丝丝缕缕的气息,而是没有人会想到,当年那些摆布出四劫残局的棋子,竟会在出现在这里。
世人一直在找寻阮郎归当年留下的那张棋盘,以为这位传奇状元郎朝夕叩府,直步云霄的秘密就藏在棋盘中,事实上,在阮郎归心中,所谓棋盘只不过是一些画着横竖刻线的方器罢了,心中有念,天地万物皆可成棋盘。
山中樵夫以林间湿泥做棋盘,不过随手几道横竖皆歪的线条,便能坐于山中丛林间忘了下山回家的路,巷尾闲散的老翁不过只是一块石板,几张石凳,便能引来一群同样无事的闲汉围观半晌,热闹一天,更有棋中痴迷者,不过只需一壶清茶就能于空中对弈一局。
这些人,下的难道就不是棋?
这些人的趣,难道就不是棋趣?
棋之一道,趣在棋本身,和什么样的器具无关,象牙磨制的棋子就能比劣石制成的棋子下的更精妙?不过是触摸时的手感较为细腻些罢了,金楠刻成的棋盘就能比湿泥下的更高深,不过是落子时的声音更清脆些罢了,他阮郎归当年于青楼潦倒时,最常用的,不过也就是那些石盘散子之类的小器。
既然如此,洒脱如阮郎归怎么会真拘心于一张所谓的棋盘?
诚然阮郎归当年也有常伴于身的棋具,那些棋具或许沾了他太多的智慧道法而有了某些独特的气息,可如他那般独身洒脱之人,怎会将这些外器颠倒本质。
朱砂斋中带来的那张棋盘,的确是他当年于青楼夜烛下常用的棋盘,不然也不会携带着他致远深悠的气息,只是………那仅仅也只是一张棋盘,并没有世人所流传的那般玄妙神秘。
真正玄妙的,是棋盘间曾摆出的那些棋局。
也就是四劫残局。
更何况,那张棋盘也不是完整的。
它没有棋子。
因为棋子都在这里。
在那些云海中,在这处峰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