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吴直也大笑起来,大声说道:“对,就是一家人,你看我这个老糊涂,光顾着在这里唠叨,走走走,咱们进庄痛饮几杯。”说着伸手肃客:“大出海,你先请。”
崇文说道:“长者为尊,五峰先生你先请。”
二人推让一番,还是并肩而行,走进木场町。一边走,吴直一边给崇文介绍,那粗壮青年是吴直的养子毛海峰,那个黑袍中年人,是吴直最信任的红头领哨叶宗满,崇文也介绍了桦山义政、来财牛二人。
异国他乡,又听到大康之音,宾主自然十分亲热,再加上柴德美和徐海这一层关系,吴直十分殷勤。可是崇文却隐隐觉得,这位五峰船主的目光总带着一丝审视,或者说疑惑,这让崇文不太舒服,这不是敌意,却也不是信任。
这个庄园总有百十户人家,加上账房、库丁、水手之类,总有千人之多,即使在大康也算是一个大庄园。吴直的宅邸在村中偏西北方向,典型的徽州庭院,白墙青瓦,青砖铺地,雕花的窗棂,青石铺就的回廊,径尺圆柱,与仴人的木制建筑截然不同,让来客倍感亲切。
黑漆大门两侧是两个汉白玉的石狮子,此时中门大开,正面是白墙花砖的罘罳墙,饶过影壁看见正堂和两侧厢房还有马厩,正堂两层,上面是个阁楼。如果登上阁楼,就能看到后面的宅院,宅院后面还有个小花园,有荷池假山长廊。
大门上有个牌匾,上书三个大字:五峰堂。字体苍遒,很有几分功力。
崇文没有直接进门,抬头盯着这三个字看了一会儿,吴直说道:“这是当年九州最大豪族少贰冬资的墨宝,那时候少贰氏执掌太宰府,何等风光。只是南北朝相争,风云变幻,冬资公终于被北朝九州探题今川了俊所杀。”
崇文说道:“五峰先生不忘故人,还是我大康忠厚之性。”
吴直微微笑道:“老夫不才,也读过几天圣贤书,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道理总是懂的。初到仴国,冬资公相助甚多,这恩德不能忘。。。往事不提也罢,大出海请。”
一群人说说笑笑,走进正堂,这正堂也是大康陈设,束腰桌几,官帽大椅,玉石屏风,名贵书画,和仴人起居截然不同。崇文坐在大椅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宽敞舒适,不由得长叹一声:“想不到在这蛮夷之地,重现中华礼俗,实在有幸。”
吴直说道:“人老念旧,鸟老思林,不怕大出海笑话,吴某做梦都是黟山冷水,寒舍如此模样,也算是略解思乡之苦吧。”
众人分宾主坐定,桦山义政和来财牛站在崇文背后,并不坐。毛海峰下去准备酒宴,吴直和叶宗满陪着崇文、柴德美说话。
仆役奉上茶来,竟然是上等的黄山雀舌。崇文顾不上端茶送客的规矩,轻啜了一口,差点落下泪来,这是真正康茶,是吴直家乡的茶。当年在皇宫大内,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是今天重拾故国滋味,心中又喜又悲,这哪里还是茶,是他心中的煌煌大康。
吴直看出他心神激荡,凝重的目光似乎也多了些温暖,他叹息一声说道:“老夫的身份,天家所不容,今生恐怕再难见故土,只有这家乡的茶了。”
崇文问道:“五峰先生家乡还有什么人么?”
吴直说道:“说起来,老夫实在是不孝之子,老父病重的时候不能侍奉汤药,离世的时候不能戴孝送终,都是拙荆操办。如今家中还有老妻和二子,多年没有音信,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如今老夫困在这异国他乡,度日如年啊。”
崇文微微皱起了眉头,说道:“我听说燕王篡位登基,缉捕大康海商越发严峻,以勘合贸易逼迫幕府,欲不利于仴地康人,只怕家中亲友也要受到牵连。”
吴直说道:“博多港的朋友传来消息,康仴使节往还,勘合贸易怕不是幕府一言而决的事,平户康商也在思谋良策。”
崇文明知故问:“为何不能一言而决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