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耕者与师者(1 / 2)
柳晓楠的确没有注意到,这的确好像是刻意安排的。如果不是谷雨意外地出现,刺激到了岳雪莲,她也许不会产生这种丰富的联想。
柳晓楠知道自己必须给出一个合理地答案,不然,今天的这种奇妙的现象,会让岳雪莲纠结很久。
不能简单地用巧合来解释,柳晓楠痛心疾首地说:“我错了,我当初的选择出现根本性的错误。我不该写小说,不该来纺织厂,那样的话,今天的婚礼只会在柳子街举办。新郎是我,新娘是关小云,我们一个挑水一个浇园,一个下矿井一个做衣裳。今天喜宴上的这些人,全都跟我毫无瓜葛,今生来世都不会相逢。当然,也包括你,小岳老师、小表姐。”
岳雪莲噗哧一声笑了。她不是没有感到压力和忧虑不安,只是柳晓楠玩笑似的剖析让她彻底放下了。
人生无处不是巧遇,握在手心里才是属于自己的。
她问柳晓楠:“你真的没有注意到,跟你相关的所有女人会齐聚一堂?”
柳晓楠迅速扭转话题:“我哪有功夫去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关小云的婚礼平平常常,没有特色。我一直在想,等到我们结婚时,要举行一个什么样的婚礼,是传统的还是现代的?或是传统与现代相结合的。”
“想出结果了?”
“那当然,我要给你一个让你一生都忘不掉的婚礼。”
“真的呀?说来听听。”
“不能说,说出来就没有神秘感了。”
岳雪莲哼了一声站起身,挪开椅子到衣柜前换衣服。她觉得柳晓楠是在故弄玄虚,不必理睬。
柳晓楠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自顾自地说:“有一次,我受邀到咱们县文联,跟一些文学爱好者交流,意外听说了一件事。这几年,因为电视的普及,市场经济的冲击,县评剧团没有任何的演出任务,还得自负盈亏。没办法,为了生存不得不放下身架走向民间,承办婚庆喜宴庆典之类的。今天小云结婚,喜庆是喜庆,可没有特色,我就想起县评剧团来......”
柳晓楠瞥见岳雪莲扭过头来看着他,故意停下来不说了,晃着腿做沉思状。
岳雪莲说:“不让我高兴起来,今晚我不做饭。”
“那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啊!”柳晓楠陶醉在自己的想象之中:“一顶小花轿,抬着我的新娘,在鞭炮声中从复州城出发。像我奶奶当年一样,唢呐锣鼓一路吹吹打打,一直抬到柳子街。新娘蒙着红盖头,我胸前挂着大红花、头戴状元帽,我们拜天拜地拜父母,然后步入洞房,完成传统的新婚大礼。外面搭着一个戏台子,唱着《花为媒》之类的评剧......”
没等话说完,岳雪莲已经扑倒在柳晓楠的怀里,跟他一起陶醉:“多么美好的画面,多么精彩的瞬间,多么古典喜庆的婚礼,多么盼望着那一天早日到来。”
柳晓楠把一只胳膊伸到岳雪莲的嘴边:“我已经中了你的毒,如果你担心我中毒不深,可以多咬几口,遍体鳞伤也毫无怨言。”
岳雪莲把柳晓楠的那只胳膊抱在自己的怀里:“风浪之中建立的感情,且行且珍惜,共勉!”
一段小插曲,改变不了什么。休息了片刻,两个人一同买菜做饭。岳雪莲一直在向柳晓楠传授着生活上的小技能,洗衣做饭收拾家之类的。
柳晓楠对此类琐事十分抵触,尤其是洗衣做饭,他觉得那不是男人该干的事情。岳雪莲的理由也很充分,结婚以后家务工作都很繁忙,如果再有了孩子,指望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不图什么都精通,只希望能够分担一点。
在岳雪莲的耳濡目染下,在她和风细雨般的劝导下,柳晓楠一点点发生着改变。喜欢收拾出一个整洁的家,出门讲究衣着注重形象,到了年底时,已然会做一些简单的饭菜。
一九八九年的元旦说到就到,家里照例杀猪,提前来信让两个人回家吃猪肉。柳晓楠跟岳雪莲商量,要不要带上孟想想。
岳雪莲说这还用问,以前都带孟想想回去,现在突然冷落了孟想想,岂不是显得是她岳雪莲小气,容不下孟想想?本就不该这样问。
柳晓楠代表岳雪莲出面邀请孟想想,孟想想说:“谢谢大师兄和岳老师,可我不能跟你们回去,替我给柳叔叔和婶娘问个好吧。”
柳晓楠说:“你我之间是一种特殊的亲情关系,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你不要有过多的想法。”
孟想想说:“大师兄所说的特殊的亲情关系,在大多数人的眼里,是牵强附会的,是不被理解的,是暧昧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大师兄和岳老师为我做了很多,改变了我和妹妹的人生轨迹都不为过,我和妹妹都记在心里。人不能太贪,不能一味地索取,妹妹有了工作,我勤工俭学,真的不需要大师兄和岳老师再为我付出什么。我和妹妹一起过元旦迎新年,大师兄和岳老师自行回家跟亲人团聚吧。”
柳晓楠不再强求:“好吧,只希望你记住以前我对你说过的话,不要辜负了自己的天赋。你只要稍加努力,便会出类拔萃,我深信不疑。”
孟想想开心地笑道:“大师兄不要总是夸我,如果有可能,我倒是愿意跟你换换脑袋瓜子,看看你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宝贝。”
柳晓楠很想拍拍孟想想的脑袋瓜,可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
元旦回到家里,岳雪莲本想让柳晓楠还带着她破冰捞鱼,可他俩都被另一件稀奇的事物吸引住了。
柳致心不顾柳晓楠的极力反对,建起了一个五十多米长的蔬菜大棚。大棚里栽种着韭菜、芹菜,春意盎然。
柳致心在年底前正式办理了病退,让女儿接了班。早在十月末,大地上冻前,他便建起这个塑料大棚,开始迈出策划已久的退休生活第一步。
关得玉大力支持他,儿子的反对自然无效。他每天都守在大棚里,观察着湿度温度的变化,以及对蔬菜长势的影响。
关得玉是蔬菜大棚里的常客,经常跟柳致心一同探讨农民收入的来源。农民看到效益,才会改变固有的观念,他迫切地希望看到柳致心种菜成功获得收益,只有这样才能带动村里人。
站在温暖如春的大棚里,欣赏着一垄垄碧绿的韭菜、一畦畦翠绿的芹菜,柳晓楠对岳雪莲说:“父亲在矿山工作了三十多年,经历过几次险情,退休了应该安度晚年,可他偏偏想科学种田。你爸妈也不允许我过多地干涉父亲的晚年生活,可是,建这个蔬菜大棚太劳累太耗费精力了。我母亲也跟着受累,种大田劳累了一春一夏一秋,冬天也不得闲。”
岳雪莲用手掌轻拂着韭菜苗,抬起头说:“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你父亲年轻时的梦想?你们爷俩是不同领域里的勤劳的耕者。”
耕者!柳晓楠陷入深远的沉思当中,他仿佛再次看到有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在一个寒夜里,背着行李卷独自逃离柳子街,逃离了生他养他的土地。若干年后,他再次把生命注入到这片土地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