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不言41.42(2 / 2)
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手指触上眉头,沈鸢轻轻揉了揉,示意他们下去。
最后一个回来,坚挺的身板跪在地上,双手呈上一个意外。
那是一张新鲜的叶子,叶子上画了个奇怪的形状,沈鸢看着觉得眼熟。
翻来覆去看了几次,终于想起,这图案与地形图的后山相似。
眉尖一凝,手指敲打在桌上,沈鸢眼里多了几分沉重。
此事古怪,“查后山,隐秘些。”
侍卫长点头,这里他武功最高,出了门一身黑色隐在幽暗中。
侍卫长刚出去不足一刻钟,天空中绽放一片烟火。
打开窗,纯黑中铺满了绚烂的颜色,耀眼的光彩一瞬间占据眼里所有的视线。
霸道,强势,美丽。
夜风带来弥漫的树息,杜鹃啼叫,脚步交织,骇人的阴冷延上心头。
“三皇妃——”嬷嬷尖锐的呼喊声划破夜空,“咱们大皇妃请您聚一聚。”
沈鸢看了眼丫鬟,丫鬟会意,靠在门边不紧不慢地回她,“这位嬷嬷不好意思,我们皇妃已经睡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哎哟,睡这么早?”嬷嬷声音不小地嘀咕,“灯火可还亮着。”
丫鬟端着笑容回她,“皇妃喜欢点灯夜寝。”
听到这话,正常情况就该离开了。
可嬷嬷可不是真的来请她们的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小丫头还是请皇妃出来吧,咱们家主子第一次邀人,别不识抬举。”
丫鬟哪里听过这样无耻的话,一张小脸憋红,“嬷嬷这是什么的话,这是哪来的请客之道?”
“哼。”嬷嬷踢了踢门槛,“老身好言好语来请三皇妃,这会不来,待会儿其他人来请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丫鬟气得想骂人,却抬头见榻上主子的手势又只能咽下气来,“嬷嬷说的是,我这就去唤醒皇妃。”
嬷嬷得意地又哼一声,环着手臂,捏着手帕趾高气扬地走了。
丫鬟回头跪在榻边,一双眼睛泪汪汪地看着沈鸢,“主子。”
沈鸢轻轻叹了口气,手指摸上丫鬟挽起的双髻,让她扶着自己出去。
白色的耳坠在烛火中轻晃,门咯吱打开,她抬起眸眼中装了一片璀璨的星光。
远远近近几个包厢的贵女都出了来,人人脸上都带着不知所措,到处通明的灯火,三五步站立的士兵透露出难言的紧张。
沈鸢被丫鬟扶着,在路过一个转角时,一片隐暗,一个姑娘替了她的位置转身手臂搭在丫鬟手上。
篝火明亮,这瞬间谁也没发现换了个人,丫鬟扶着戴上了帷帽的主子脖子弯下,脑袋低垂,安静地引着路。
沈鸢握着刚刚姑娘给的纸条,一路北后山摸去。
隐藏中的暗卫很给力,一个眼神就知道该怎么配合。
沈鸢快速迈着脚步,托着肚子,在暗卫的掩饰下悄无声息转过一个又一个月洞门找到北边悬崖处。
摊开掌心,一条隐秘而危险的小路在纸条上用寥寥无几的笔画勾勒出来。
沈鸢轻叹,她知道赵凛留的内应是谁了。
刻不容缓,暗卫护着她觅入诡秘崖处,弯曲陡峭艰险的路程在夜里开始。
另一边,顶替沈鸢的姑娘安安静静跪在殿堂里。
周边明亮的数根蜡烛在燃烧,上头黄金塑身的佛祖双手合十,眼眸低垂,慈悲又淡漠的眼神俯瞰着殿里所有人。
桌上摆满了供奉的贡品,两侧放置了几张红木椅,身份比较高的主谋者坐在椅上,容色姣好,肌肤瓷白,鲜红的唇瓣勾出了道冷笑。
像是佛光笼罩下无处遮形的恶鬼。
“说吧。沈鸢呢?”
“我……我不知道。”
跪在地上的姑娘身形和沈鸢有点像,一张清秀的脸,眼睛大而阴郁,眉尖堆砌着尽数愁绪。
一条鞭甩来,衣服绽裂,带刺的软鞭在后背划开一道鲜红的伤口。
姑娘闷哼一声,额头的冷汗和眼里的泪水一起流出来,周围的贵女吓得直哆嗦,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
赵明珠眼底闪过阴戾,又是一鞭下去,可是姑娘就是狠咬唇瓣不出一言。
看得她怒从心起,十几鞭下去,娇弱的姑娘承受不住倒在地上,身子抽搐,背上全是血肉模糊。
其他贵女都吓得瘫软在地,地上的姑娘也气息进一口出一口。
看赵明珠还想继续,沈如烟伸手抓住她的手劝她,“明珠,够了,她好歹跟过你一场。”
赵明珠听沈如烟的话,收起鞭子,冷眼瞧着地上的人,靴子踩上她的手背,声音阴冷地问了一个别的问题,“为何背叛本郡主?”
地上的姑娘嘴角渗血,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通明的殿堂中,佛祖慈悲地注视着她,一阵凉风吹过,微弱不可闻的声音陗楞楞飘入所有人的耳中。
虚弱,飘渺,像是在迷雾横斜的荒漠中无声的呐喊,“跪……跪太久了,苇苇想……站站一会儿……”
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涌出,姑娘趴在地上神情带着濒死的轻松。
贵女们抱着对方,心中都忍不住为她的话震惊颤抖。
莫苇苇,那是谁啊?是赵明珠的狗腿子跟班,王府驯服的鹰犬!平时总是狐假虎威,替赵明珠做一些肮脏的事情,可谓是坏事做尽,人人尽怒。
可如今的她却鲜血淋漓,湿漉漉的头发斑驳交织,眉眼上浮着一层释然的笑意。
她们瞧着这样的莫苇苇,荒谬中竟然觉得有一丝丝真实。
大家都曾经鄙视过她,看不起她,践踏她。赵明珠更是明目张胆摧毁她,让一身傲骨的姑娘碎了一地,只留残破身子在污浊的泥潭蠕动。
卑贱,低劣。
人人都可踩上一脚,人人都可唾弃一口。
被王府锁链栓住脖子的从来不是狗,是被奴役被打骂活生生的莫苇苇,一个从总角到及笄青翠的少女,一生熄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
其实,背叛也算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