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京华(6.6)(1 / 2)
午时,阳气最盛,利于肌血恢复。老大夫让青野先生饮下安睡的汤药,见他沉沉睡去后便开始切开伤痂引流脓水。银勺在伤口里面搅动拨弄,不时刨出黄白色的黏液来,末了又埋进一根煮过晒干的棉条。做完一切已经过去两个时辰,老大夫用袖口擦了一把头脸上的汗,小药童连忙送上一杯温热的茶水。葛云担忧地看着自家师父,先前治疗时,青野先生眉头紧皱,想必纵是用了药,那种疼痛亦是非常剧烈吧。
大夫饮完茶水,瞥了一眼葛云,吩咐道:“你也是个孝顺孩子,里面的脓液需要引流三日,我每日午时来为他更换棉条,这期间万不可妄动,若身上睡得发疼,你可以为他推拿一下。还有晚上可能发热,你看着点多喂他喝温水。”
“是,”葛云道:“晚辈记下了,谢谢先生。”
“嗯。”老大夫累了半日已是腰酸腿疼,让药童扶着自己回厢房休息。将要出门之际嘱咐葛云:“再过一个时辰他就该醒了,若是伤口疼得紧,你就到柜上拿一瓶疏风丸。”
葛云自己备有炼制好的止疼药丸,料想疏风丸是老大夫自己配制的止疼丹药,不好直接拒绝,忙应声道:“是,晚辈知道了。”
在榻前焦急地等了半个时辰,青野先生*着醒来。葛云忙凑拢问道:“师傅您醒了?大夫说您还要过会儿才醒的,您是疼得厉害吗,想要吃点止疼的药丸吗?”
青野先生轻轻摇头,虚弱地说:“大夫的麻药挺管用,我还不怎么疼,那些药吃多了不好,你别担心。”又示意想要喝水,葛云连忙将他半扶起来喂他喝了一碗温水。喝过水后青野先生沉沉睡下,葛云寻摸着他也吃不下东西,寻了药童要了水米,在门外廊下熬粥。
再醒来时已经入夜,葛云见自家师父精神好了些,将温着的米粥喂他喝下,歇了一会儿又伺候着喝了汤药,坐在榻边轻轻地为青野先生推拿手脚。伤口断端处,引流的棉条已经被黄色液体浸湿,葛云想到这些日子自己师父的腿在不知不觉间悄悄腐烂,那种疼痛肯定是痛彻心扉,可是为了不耽误营救陌薇,竟然一直瞒着自己。而自己学艺不精,连这么重的伤都是昨日自家师父疼得皱眉了才发现,枉费了师父的一番教导。心底懊恼悔恨不已,却听见青野先生说道:“你别懊恼,这伤放在原来早就好了。我之前是亏得太厉害了,完全没想到会成这样。再说也是因为不太疼,所以大意了。”
葛云吸吸鼻子:“哪里是不疼,您明明就是没把自己的伤放在心上。这下我们不能赶路了,必须得把您的伤治好了才走。”
“好,听你的。我累了,想睡会儿。”身上似乎重得很,青野先生朝自己徒儿笑笑,闭上眼睡了过去。葛云惊觉手下一片火烫,想起大夫所说的会发热,伸手探探师父脉息,见还平稳,心底松了一口气。用木盆打来凉水,绞了湿帕子搭在青野先生额头,一个时辰换两次直到天明,青野先生热度退下去了方才趴在榻边小憩了一会儿。
大夫进来查看时,青野先生已经醒来,葛云趴在榻边睡得很熟。老大夫正想皱眉呵斥葛云,青野先生摇摇头,小声道:“昨晚我有些发热,浑浑噩噩的,他守候了一夜,请您先别吵醒他。”觑见墙边放着的木盆和巾帕,老大夫面无表情坐下把脉,片刻后说道:“午时我来为你换棉条,吃得下的话早上多吃点,汤药入腹后就没有食欲了。”
“是,我知道了。”青野先生点点头,对大夫说道:“换棉条的时候助眠的汤药就不必了,我扛得住。”
大夫闻言看了他一眼,半晌点头道:“好。不过去腐生肌没有那么容易,你先歇着吧。”
接连三日,老大夫都会在午时为青野先生更换引流的棉条,随着脓液引尽,青野先生夜晚没有再发烧,精神也比往日好了很多,葛云开心地等着两日后老先生用新鲜的马皮为师父做断端口的缝合,每日侍奉汤药非常尽心。
赈灾事宜已经接近尾声,以葫芦镇为首的安州乡民送呈一本万民书到了安州署衙。二皇子大喜,遣人将万民书与奏报赈灾事宜的折子一同呈送京城。正德帝龙颜大悦,快马诏二皇子回京,由常译护送回返。惊闻皇帝已经放出口风要诏立二皇子为太子,常译心底只觉不妙。莫维维见他脸色沉重,不解地问:“您不是一向不参与党争吗?为何是这个表情,当心有心人造谣您不满二皇子。”常译知她说的是二皇子身边那个叫仇松的幕僚,此人每次见到自己都是冷口冷脸,若不是碍于其主子,常译早让人揍他一顿了。见四下无人注意这边,常译低声说道:“现在看来,圣上派我来送物资,其实本意就是要我护送未来太子安全返京。”
“已经这么严重了?”莫维维吃惊地问,以前就听闻二皇子与四皇子争斗得厉害,昭贵妃也是深得帝宠,皇帝让四皇子的舅家表兄来护卫二皇子,这个棋风实在有些诡异。挤眉弄眼说道:“他不怕您借机······”
常译甩她一个白眼:“所以说我现在是骑虎难下,如若未来太子有什么闪失,不但武安侯府覆灭,四皇子也脱不了干系。以皇上的为人,对兄弟狠心的人,绝不可能有机会荣登大宝。”
“所以说,未来的这几天咱们要好好当心其他几位皇子的动静了。”莫维维了然说道:“四皇子不会自毁长城,其他的就不好说了。还好皇上儿子不多,剩下的大皇子生母份位低下且已早逝,朝中仅领着一个闲职,倒是不足为虑。三皇子生母张宝林是昭贵妃一派的,平时也是低调得紧,看不出来他有什么野心。剩下的就是玉妃娘娘生的六皇子了,此人我没见过,听说聪慧得很,应该是争斗的强劲对手吧。其他的,统领,皇上还有哪个儿子低调得我连名号都没听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