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盖京华(5)(1 / 2)
又一次大朝会,朝堂上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户部章进宗拟呈半年开支时进献一头通州所得白鹿并一封奏表,其措辞文辞华美不必说,引经据典称赞白鹿降世乃是政通人和天下归心的表现,更难得的是浸透在一字一句中的卑躬屈膝、刻意逢迎,圣上龙颜大悦,当堂赐下丰厚奖赏。礼部韩适不经意间浏览了一遍进白鹿表,顿时惊为天人,上奏言道这写白鹿表之人可谓是才华横溢,若任其只是屈居某些权贵府中,着实有些屈才了。皇帝得了号称祥瑞的白鹿,圣心大悦,随口赏赐了写奏表之人面圣的机会。众人皆言皇恩浩荡,这进表之人不过白身竟能得见天颜,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散朝上衙时,常译见太监呼喝着出宫宣旨,不由苦笑,世人皆爱听好话,故而朝廷越来越多趋炎附势之人,这进表之人怕是仅凭三寸不烂之舌便能哄得皇帝为自己赐下官身了。
三日后有传言流出,那进表之人竟然有功名在身,只因善于经营而在通州等地略有薄产。其人眼光长远,行事周到,不过短短半个时辰便深得皇帝青眼,更是擢升其为七品尚宝司少使。有御史上奏皇帝此举不合朝廷规制,礼部韩适却极言用人当不拘一格,此人文采斐然又精通经济之道,圣上此举于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
白胡子御史吹着胡须怒视韩适:“韩大人,不知那裴姓商贾与你府中送了多少宝物,你要一力为他说话?”
韩适辩道:“白大人此言差矣,韩某从未见过其人,不过是见那人奏表文辞优美而有理有节,起了惜才之心罢了。况且陛下曾亲自召见其人,想必甚是赏识其才干方才有此决定,您何必口口声声说韩某包庇?”
“哼,如果不是利益相关,一个没有补上缺空的举人何德何能忝居七品官职?”
“陛下,臣有本奏!”章进宗见白世松咬紧不放,而龙座上皇帝明显不悦,朗声道:“此白鹿为裴骃从通州运货进京时偶然所得,当时偶遇雷雨,那白鹿一直尾随商队,裴骃命人围捕其后便思及此等灵物理应进献圣上。进京后趁着到户部办理文契的机会将白鹿送到户部官署,微臣不敢耽误,马上便上报了此事,并未如白大人所说有什么苟且之事。”
“既是商贾围获,那怎么算得是天降祥瑞?”白世松依旧不依不饶。
“天降祥瑞乃是圣上有德,天下之大幸,各位何必争吵不休。”徐德庸终于出声:“再说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白大人说话当三思,裴骃既然能护送灵物进京,想必也能为朝廷引进海国异宝。圣上励精图治从不闭塞视听,眼下既然有人精于海上行商,为何不能用于朝廷?”
“可是那裴骃毕竟是一介白身······”白世松还想再说,皇帝道:“够了。裴骃此人颇有才干,朕不愿浪费一个人才,命他为尚宝司少使,既能增添朝廷税赋,每年不过花费数百俸银。又能向天下昭示朝廷量才而用的气度,众卿不必再议。”
皇帝意志坚决,白世松也不自讨无趣,随着众人道:“是,圣上圣明!”
莫维维今日无事,思忖常译几日来还为那日之事耿耿于怀,午时过后便逛到西市去挑选了一个颇为精致的花盆。那个店铺新近开张,存货皆为海国精品,式样花色与大邺惯用的都不一样,很是引得京城众人趋之若鹜。尤其特别的是店铺内部格局,采用的是现代理念,不仅分门别类摆放,还设置了数个雅间供权贵富人慢慢赏鉴挑选。里面的伙计样貌清秀举止优雅,让进内的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莫维维挑的是红底青花琉璃花盆,想着将清水瓶中养着的垂兰种在其中肯定分外好看。出了铺子寻到口碑最好的糕点铺,为常译买了一份桂花糕,小心翼翼穿过人流回武安侯府。
裴骃手下掌柜相中了西市一个两间铺面的成衣铺子,想着要将念薇锦在京城打出一个招牌,请了裴骃前去视察。那铺子地段极好,只因原主年老力不从心,后人又无心行商,便想着将店铺租赁出来。裴骃却道是买下还可,王氏商行从不赁人铺面。原主不肯,掌柜陪了裴骃出门,与堪堪经过街角的莫维维错身而过。
回到铺子时伙计来报说后院雅间里面有一贵客,走去一看,韩适宽衣博带一派仁人君子之风,见了裴骃捻须笑道:“我在朝堂之上见了那封进白鹿表,便觉得执笔之人一定是个风姿卓然的开明之士,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呵呵,先生过誉。裴某一介商贾,略微识得几句名士之言,不过借花献佛罢了。敢问?”
“老夫韩适,供职礼部。”
“原来是韩尚书,裴骃失敬。”
“今晨宫使来旨,裴骃幸得圣上点为尚宝司少使,听闻韩大人多番为裴某美言,实在感激不尽。”
韩适笑道:“老夫也是欣赏裴大人文采斐然,今日亦是兴之所至想要来看看你这位才高八斗书法堪绝的隐世高人。”
裴骃摇头自嘲道:“韩大人谬赞了,天下才子何其多也。当日进献白鹿时亦是兴之所至做了那篇进表,恐怕不少人在背后骂我毫无文人风骨吧。”
韩适大笑道:“哈哈,既是兴之所至,何必在乎他人言说。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先前裴大人远离朝堂,确实是埋没了啊。”
裴骃语带遗憾道:“不错,好男儿当思为国尽忠,建功立业。裴某年已不惑,也不知可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