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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寻前路(4)(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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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兰一家都很热情,并不曾因为莫维维是生人而对她生疏。香兰娘用手试了下她的额头,道是有些发热,重新翻捡些不知名的草药熬了药水让她喝下,又让香兰守着小炉子为她熬了一锅香浓的米粥。肚中有了存货,加上喝药过后全身通泰舒服,不一会儿就犯了困,阿贵将她带到自己房中休息,一觉竟睡到了天光大亮。

起身时家里只余香兰娘和最小的儿子,莫维维道家中有事,要往合江县赶,诚恳拜谢她们的救助之恩。香兰娘也不多挽留,让她吃了特意留下的饭,又准备了几张鸡蛋灌饼,嘱咐她莫要再错过宿头露宿山林。莫维维十分感激,悄悄在吃完饭的空碗里放下怀中揣着的二两碎银子,独自一人又踏上旅程。

不提香兰娘洗碗时发现银子的惊异,莫维维觉得昨日的一切十分暖心。生病的时候,人格外地脆弱,特别需要别人的关怀。而不管前世今生,时有人陌生人会对她献出温情,让她很多时候不至于孤立无援。

走村过镇,两日后,莫维维终于到了合江县。

不复来时所见小镇的冷清,县城里人来人往甚是热闹。在城门口缴纳了五文进城银子,心疼地决定又在路边摊吃两个馒头了事。歇脚过后出了北门离开县城,却发现路上情景有些不一般。离城门不远的官道边上,竟有流民聚集,许多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生病的老人躺在树下奄奄一息。见到有人走来,小孩子跑出来就要吃的,莫维维吓了一跳,口中说着“没有”,大步地朝前跑走。

一直跑到山脚,见没有了流民,方放慢了脚步。瞧见一棵大树下有石头可以坐,走过去喘匀了气息,准备继续走的时候看见路上来了一辆青帷马车。赶车的是个二十出头黑壮的年轻汉子,正偏头和车里坐着的人说话,见了莫维维,有些迟疑,又和车里的人说了什么,一个女子的头探了出来,女人三十出头,马脸瘦长颧骨高突,一双眼上下留白。打量一眼莫维维,让男子停下马车,笑道:“小哥儿这是往哪儿去啊?”莫维维秉持不和陌生人说话的理念,并不与这面相看起来有些凌厉的女人搭话。只是笑了笑,往路边又退了一步,示意他们自便。女人见状摔下帘子,吩咐男子赶紧走。有些羡慕地看着马车从面前驶过,莫维维撇撇嘴,今生再不会坐不认识的人开的车,哪怕是马车。

马车行远不见,刚才的事情已经抛到了脑后,莫维维哼着小调前行。冬日阳光暖和,照在身上很舒服,伸出双手看斑驳的光影如精灵般跳跃,她把这次远行当成冬游徒步健走。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皮肤晒得发黑的男装少女默默期盼,却不知命运的齿轮转动,未来将如猛兽,无情地吞噬一切的单纯美好。

双河镇因为流经镇上的小双溪在镇外汇入通河而得名。往北去有两条要道,西北方过桃花涧可入平州与通州相通的官道,往东北而去则到与洛州毗邻的浦城。南来北往的客商让小镇显得生机勃勃,而素日里最常见的就是北狄商旅,让一众客栈食店赚得盆满钵溢。近来因为北狄侵入,两国尚未就商贸一事达成统一意见,好些依靠狄商生存的小客栈可谓生意惨淡,整日里盼望着能早通商路。

何大开的就是这样一个小客栈,一座两层木楼,二楼共五间客房,一楼是厨间和宽大的饭堂。客人有马车的话可以从客栈侧门赶到专门的马圈和草料房。小楼后面还有个单独的小院,挤着自家上下五口人。何大自己坐堂,跑堂兼打杂的是大儿子,何娘子带了媳妇和女儿专管客房事物。还请了镇上酒楼退下的二厨掌勺,供给住宿客人的饭食。

近来生意冷清得很,还不时有流民来乞讨,用手中的布巾边扫柜上的灰尘,何娘子边朝一旁的何大抱怨:“整日不见一个客人上门,你到还好,早上送了那么大一碗粥出去。家里这么多嘴还等着吃饭呢,再这样下去,我也干脆讨饭去算了。”

何大低眉顺眼拨弄算盘,闻言抬头见何娘子斜觑着自己,赔笑道:“那孩子饿得可怜,这不是有多的吗?”

“哼,多。我叫花翠少下点米的,一点不知道斤两,还当自家客人多的时候呢!”何娘子不满地抱怨。一旁的儿子见媳妇被骂,看不过眼:“娘也别怪她,这不是有了身子吃不下嘛,也没煮多的。”

花翠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子,早晨起来胃口不好,没有吃完碗里的稀粥。恰逢一老妪带了孙女儿来讨饭,何大看她二人可怜,把花翠碗里的粥给了小女孩。何娘子从厨间出来看见这一幕,提高嗓门骂何大糟蹋粮食,从早上抱怨到了下午。家里人知她心烦客栈没有进项,也无人与她争辩。替自家娘子辩白几句,也不敢多说,何大郎看着花翠眼眶微红,只是轻轻捏了她的手,继续一脸无奈地干坐在堂中发呆。

黄昏已近,眼看又是一日没有客人,何娘子也没了力气再抱怨,一家人就着余晖用完晚餐收拾东西。花翠正擦着饭桌,见一抹瘦长的影子投在了大堂的中间,因是逆光,看不清来人面貌,只知是一瘦弱少年。少年步进大堂,沉着嗓子问站在柜台后的何大:“老板,还有客房吗?小一点的,能睡就行。”来人正是莫维维,有了露宿山林受风寒的经历,她决定再不能在野外应付了。不说容易生病,这一路见到流民甚多,不免担心会遇到歹人。这何家客栈位置居中,不是大路边上的价钱高昂,也不会因为太隐蔽而安全难得保障。观察片刻见店中应是一家人,还有怀孕的少妇,诸人面相也非大奸大恶,故而选定在这里住一宿。

听见莫维维询问,何大脸上带笑:“有有有,还有现成的饭菜,小哥随我来。”

亲自带了莫维维上楼,指着楼梯边上的房间说:“这是最小的,一个人住着挺合适,干净,价钱也便宜。”他开店多年,自是一眼就看出来人只求有瓦遮顶歇息一晚,住不起宽大奢华的客店。房间是修楼梯时利用转角空间隔出来的,没有窗户,推门进去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小桌子,两个人进屋后堪堪可以转身。见床上被褥虽是半旧,但好歹洗得挺干净,房间也没有异味。莫维维点头道这里挺好,何大笑着说:“那是,房间虽小,但一个人住尽够了。房钱也就二十文,小哥去楼下用饭也很便易。”

随老板下楼交了房钱和押金,交待厨间送一碗牛肉面和三个馒头上楼。慢慢连牛肉面汤都喝尽,将馒头放进包袱,莫维维送空碗下楼,从厨间要了半桶水在房里略略清洗一番。神清气爽地躺在床上,伸展几日来走得酸痛的双脚,不一会儿就沉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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