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鸠酒(2 / 2)
“郁大人因何救我?”
“前几日有人来取鹤顶红?我估摸着应该是要用在你身上。”郁墨言说得满不在乎。
“所以你就给了更加烈性的鸩毒?”采苓问。
“我自己配的鸩毒,我自己自然能解。那鹤顶红,暂时还没有法子能解。”郁墨言俊朗的面容上闪现出几分失望。
采苓慢慢笑开,“谢谢你,郁大人。”忽觉额头上一阵刺痛,“可是为何我一笑,额上就像是要炸裂开,是不是饮了鸩酒的后遗症?“她连忙问。
“你根本就没沾到。”郁墨言宽慰她。
“那是为何呢?”采苓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眉心之上,好痛,却似乎能摸到一个轮廓,“他们是否在我额头上刻了字?”
“嗯。”郁墨言点点头,“不过别怕,我自有办法。”
“刻了何字?”她皱眉问。
郁墨言也皱眉看了她一眼,瞥过眼去,没有回答。她头上似乎有一个惊雷瞬间炸开,连忙看向一旁的漫云,“快告诉我是何字?”
漫云低着头,眼泪啪啪滴在地板上,她连忙伸出手背遮住眼睛。
“是个‘奴’ 字。奴隶的奴。”站在漫云身侧的小川开口说出实情。
屋内静谧无声,仿佛一切都静止了,漫云仍然落着泪,片刻后才哽咽道:“若是我再早一点赶到,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消担心,我自有办法。”郁墨言信心满满。
“其实我早就看烦了自己这张脸,巴不得换个容颜呢。”采苓看向自责不已的漫云,微微笑着。
待漫云带着小川出了房门,采苓满怀期待地看向郁墨言,弱弱道:“虽然我一直嫌自己脸太圆了,鼻子不够挺,眼睛不够大,可是能不能只解决额头上的问题,就算是留下多大的疤也没事,反正我又不嫁人了。”
他目光极温柔,笑容极和煦,走上前来,隔着衣袖给她把脉。是末,他将她的手臂放回锦被中,温和而低沉的声音仿佛是天籁,“在天牢里吃了些苦头吧?不消担心,只需静静躺着养好内伤,其余的就都交给我。”
她还巴巴望着他,可是听了这话,眼睛里忽然就浸满了泪花,不敢眨眼睛,只将它们睁得大大的。片刻后,转过头去,让泪水滴在枕头之上。
自去年九月初三,她的世界发生了斗转星移,她忙着曲吉避害亦或是全力保护所爱之人,常常忘了自己也是血肉之躯,会因为落入脏水池子而身患疑难杂症,也会因为身心俱疲而渐渐累积了内伤,稍不注意便会染了风寒,以往只一碗药、一碗药喝着,喝完后又与平素无异,从未想过让时间暂停,好静静躺在床上养一会儿病。
“谢谢你,郁大哥……”
她忽然改了称呼,他听了很满意,原本皱起来的双眉慢慢舒展开来。
京郊五里桃花林外,刑部的囚车刚过了长亭,便见五个黑衣人骑着高头大马拦在路中央。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拦住刑部要员!”领头的拔剑出鞘,冷声质问。
“正是本王。“从路旁策马而来的公子,穿着粗布衣裳,腰间一枚环形墨玉系在紫色的璎珞之下。
“下官参见滇王殿下。”刑部众人连忙下马,拱手行礼。
“免礼。本王并非要阻碍尔等押送犯人。”滇王也从马上一跃而下,堪堪站在囚车之前,“本王只是想见一见故人。”
“这车未免也太破旧了,这帘子是怎么回事?居然破了如此大一个洞。”滇王手指着囚车,连连摇头。
“殿下, 这是押解犯人。”领头的壮着胆子提醒。
“犯人怎么了?犯人也是人,本王估计坐你们这车一路往西,等到了云南,人就得散架了。”滇王提高了几分音量,领头的正要再解释几句,滇王道:“幸好本王早有准备,那辆停在那里的马车看到没,去换吧。”手指着的马车,崭新而华丽。
“这如何是好?我们押解的可是囚犯。”领头的嘟囔道。
滇王踹了他一脚后放了狠话,“你不去将人给本王请到新车上去,本王就钻到这囚车内与尔等一同回云南,反正本王也正不想骑马。”
说着,甩了甩袍角,一只脚就踏在了囚车之上,只听车架发出嘎吱一声,连拉车的老马也转过头来嘶鸣了一下。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领头的连忙弹起身,连连拱手劝着,“这车太破旧,殿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下官怕是难逃其咎啊。”
滇王眉毛一抬,领头的点了点头,就这样,事情便办成了。
他两手抱胸站在官道中央,等着采苓从囚车内出来,他还在想要不要扮作极严肃的模样,让她全程提心吊胆、唯唯诺诺,往后,彼此对坐品茗时,到能拿出此事来解了闷。
“小苓……”才刚看到她从囚车内出来,他便忍不住扬手招呼。可是她却并没有抬头来看他,反倒是左右躲闪似在回避他。
该不会是在天牢内被人用了刑? 他的拳头不自觉捏紧了,疾步走到刑部官员的跟前,轻轻一掌将人群拨开,站在素服女子跟前,他握着她瘦弱的手臂,“小苓。让本王看看你。“
手中的女子微微颤抖着,嘴里嗫嚅出一声:“王爷。”
他的身子僵了一僵,片刻后,伸手握住她的下颌,让她抬起头与自己对视。珩儿虽并未料到滇王会出现,却对自己扮相有八分的把握,只凝视着滇王,见他英武俊朗,情不自禁就露出了一抹娇羞的笑容。
滇王面无表情看了她片刻,遂将手从她的下颌处移开,任何话也未留下,转身跃上马去,策马一溜烟消失在视野之中。
刑部的小吏们交头接耳:“如今是该换车呢还是不换?”
后来,不到一年,珩儿死在了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