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谈判(上)(1 / 2)
好心情被人搅扰已是不快。到了饭点还不让人吃饭,既没礼貌又给人添堵。骂了这么久怕是太阳已经下山。此刻智疾气喘吁吁的说着,反正也骂不过人家,倒不如直接送客。他就不信对方会厚着脸皮留下来。
“告辞!”
果不其然,那为首的儒生优雅的拱手。随后便去搀扶自己的老师。围在智疾前面的一众武将们齐刷刷的说道:
“不送。”
赵鞅见状也不好意思留下,于是陪同着一行人大摇大摆的离去。
临到帅帐口,却听有人说道:“在下曾闻淇水有三宝,鲫鱼膏、鸭卵缠丝,冬凌草可治百病。今日定要试上一试。”
“那必须一试。”
言语之中,颇有几分傲慢与显摆的味道。
一行人出了大帐,智疾抄起一卷帅案上的公文,便向跟在人群后方的赵鞅丢了过去。
没砸中!赵鞅回头冲他奸笑。随后,舔着个大肚腩扬长而去。
“气煞老夫!这老不羞胆敢伙同外人欺到我智家头上。真当我军中无人了吗?”
想着,如果宗主与君上几日后便会造访戚城,以如今的局面,自己毫无建树,等同于打了自家宗主的脸?不行,绝对不行,必须马上采取行动。
智疾来回踱步,细细思考。围在他身旁的一众将官也都随之散开。回到各自的位置上落座。帅帐之中顿时安静无比。
戚城是囊中之物,邺城与戏阳,至少要先破一城,战绩上才不会输给赵鞅。智疾这般想着,停下脚步,背着手向诸将询问起来:“诸位可有良策?”
只见一身披甲胄的将军单手抱着头盔,行至帐中,单膝下跪道:
“末将愿自领一旅弓手,循淇水把鸭子悉数射杀,全部带回。看他们还有何鸭卵可食?”
随后,在场的所有武将纷纷叫好。
“这点子不赖!让那帮竖子吃屎去吧。”
智疾老脸一抽,感觉大家会错了意,冲那请命的将军说道:
“本帅是问尔等有何破敌良策?你去杀那鸭子作甚?”
转念一想,让赵鞅不痛快,顺便吓吓那帮儒生也是极好的。他叹了口气,摆起手来:
“唉!本帅准你所请。你且去吧。”
那将军应诺一声,将青铜头盔往脑袋上一扣,大有慷慨悲壮之势,向帐外狂奔而去。
智疾吩咐膳夫将晚食送到帐内,众人一边吃饭,一边商议之后的战事。也就是一顿饭的时间,最终商定智、韩、魏三家各自分出一支人马,带着目前所有的云梯明日突袭邺城,一举拿下。
由于邺城距离他们最近,而戏阳则靠近齐地,相对较远。且不论辎重运送不易,就选择的时间而言,目前齐、鲁、宋三国联军还在向莒国发动战争,此时去攻打戏阳多少会有些敏感。万一引来三国联军就得不偿失了。
稳妥起见,智疾将分出的一万多人马由侄子智错统领,韩启章与魏驹两位公子则随军协助。老谋深算的智疾想借侄儿救过韩、魏公子的人情,调他们去当马前卒,再次消耗实力。而他自己则留守戚城,统御三军更是不怕王诩再有什么歪心思。
商议完这些事情,智疾又将公输木喊来,继续命对方制造云梯。对于明日与王诩的谈判结果,老头并没有抱以太大的期望。他需要的是稳中求胜。当下一切的心思皆放在迎接宗主与君上的到来。
将所有事情处理完毕,已经是戌时过半。智疾如往常一般,命士卒通知各营小心用火,避免发生意外。这种事情,他每天都要交代,已经反复了无数次。
走出营帐,一队亲卫早已等在那里。每到睡前,智疾总会做一次例行巡营的工作。视察营地的守备情况。不然躺在榻上,睡得便不那么踏实。
此时,天色暗沉,天幕被黑色笼罩,看不到一点星光。一队人向北巡视,智疾看向左侧的高台。那里是会盟台,但凡有战事他都会在高台上与诸将一同观战。
远处有篝火。隐隐可以看到人影晃动。在火光的映衬下,会盟台黑色的轮廓清晰可见。智疾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起手指向那会盟台上:
“夜间岂可于高处引火?其旁巡夜之人观之则为昼,远看不清。”
手持鬼脸大斧的亲卫队长立刻让两名手下过去处理。
“你们两个,快去那边,将火熄灭。”
绕过会盟台,凉风嗖嗖袭来,火把猎猎作响。之前西面被遮挡的视野,此刻也随之豁然开朗起来。
远处的太行山脉似乎有雷暴在闪烁。隐隐的光亮勾勒出山峦起伏的漆黑轮廓。
智疾有些忧虑。虽说还不到河水泛滥的季节,但是他们扎营的地方地势偏低,临近淇水河畔,多有洼地。想来春雨若是持续太久,对军心士气会有影响。
“明日或雨,春雨绵长,晓谕各营挑渠引水,避免内涝。”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滚滚的雷鸣之声接踵而至。天空忽明忽暗。远处的山林也随之有淡淡的火光显现。或许是被雷劈中,引发的山火。智疾没有再看,带着亲卫向南面继续巡查。
第二日,春雨如期而至。淅淅沥沥的小雨笼罩了整个戚城。朦朦胧胧的城市在雨水的洗刷下更显残破。
时至正午,雨依旧下着。一架三马并行的戎车自雨幕中行来。位于城南外百米的地方停下。随着一张大伞在雨中展开,一席白衣于风中凌乱的舞动,怀抱长剑的少年悠然走下马车。
两抹青色的倩影在雨幕之中点缀着那白衣少年的身影,如同一朵绽放的幽莲,风雨中孤芳自赏。
不久后,雨伞、桌案、草席、酒具皆已摆放完毕。那青衣侍女小手颤抖着开始斟酒。
“别怕,就当是酒宴,像招待客人那样。”
白衣少年平淡的说着,柔和的笑容好似能温暖人心。
这一幕,智疾尽收眼底。
“不急,老夫先自饮一爵,诩司马慢慢来。”
两人相隔三步,对案而坐。智疾那边早已搭好了木台与帷幔。而王诩这边只有一伞一案,看起来相当简陋。
长剑横在桌上,两名青衣侍女低垂着脑袋,退至王诩身后。王诩端起酒爵:
“在下荧泽司马卫诩敬晋疾老将军一爵。”
智疾没有与他对饮,而是笑道:
“你兴许还不知晓,荧泽早已归入我晋地。你敬老夫,但老夫不知你这荧泽司马如今是卫国的司马还是我晋国的司马?若为晋臣,饮下这爵酒,老夫便是你的上官。今后必会照拂与你,莫说是区区荧泽,便是这整座戚城,封你个司马又有何难?若你甘做卫臣,你我亦不必在此费时。待城破后,老夫必会将你擒下,这爵酒再饮也不迟。”
想象之中的震惊,亦或是随之而来的感动,誓死效忠的誓言,都没有发生在面前那少年人的身上。对方显得很平静。酒爵就那般随意的送入嘴边,又随意的饮下。仿佛智疾所说的一切他都没有听见。
然而,这种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作态仅仅是少年的伪装。他在思考,脑中迅速的思考着卫国眼下的时局。
朝歌或许是保不住了。如果连荧泽这种小地方也被攻陷,这说明着什么?
喝完那爵酒后,王诩问道:
“说说吧。你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