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苍鹰搏兔(1 / 1)
阳春三月末,及踝的浅草绿意盎然,父子三人一路行来。
因为向上是第一次出远门,扶风不停地向儿子灌输自己少得可怜的为人处事经验和注意事项。
“鱼木土寨内道路四通八达,商铺林立,有兴有衰,随着生意的好坏扩大或减小店面,每每过个十天半月就有诸多变化,好多地方我和你父亲都没有去过。你进城后,只管沿着直通城门的大道一路走下去,自然会看到设在学堂的考试地点……”扶风和向选虽然在城主府干了十多年,确实没有多少空闲在除府衙之外的地方闲逛,但学堂的所在还是弄得很清楚。
“城里的人你不要看他衣着光鲜,彬彬有礼,待人热情,那都是骗人上当的假象。你要真是相信了他,别人把你卖了你还替他数钱。总之,既然第一次来,没有什么熟人,进城后不要和人多说话,装聋作哑就是。大庭广众之下,强取豪夺的事还是没人敢做的。”扶风边说边扯了扯向上的衣袖,她总发觉今天儿子好像对自己说的话不怎么上心。
“还有……不要让身上的长袍损坏了,放置了多年,布料本就不那么结实。脚上的布鞋也不要弄脏了,妈年纪大了,晚上纳鞋底眼神不好使,手指不知被针扎了多少回……”扶风用粗如树皮的手弹去了停在儿子袖口上的一只蜜蜂,絮絮叨叨个不停。
向上如小鸡啄米般不停点着光头,“嗯嗯”声不断算是作了回答。
看向上左顾右盼、左耳听右耳出不上心的样子,扶风只能心中叹气,干着急。
自己说的话到底儿子能听进去多少,恐怕只有天知道。
向选在旁边也是连连点头,这些道理虽然大体也知道,但嘴笨的他可是讲不出来。
教育儿子的事,木讷的向选根本插不上嘴,照例由老婆一个人说了算。
看着向上频频点着在朝阳下显得更亮的光头,嘴里连连称是的样子,向选猛然发现,儿子真的长大了。
好像向上对母亲所说的话,总要问无数个为什么的情景已有好几年没有出现过了。
看着听话乖巧个子已蹿得和父亲身高不相上下的儿子,扶风佝偻的背显得直了很多,眼中满是慈爱。
这条夫妇俩总是来去匆匆的小道今天仿佛变宽了许多,走了不上一里地,向上如撒欢的小马驹般不时冲到前面追逐着偶尔飞过的小鸟和彩蝶,在草地上翻着筋斗等着父母赶上来。
转过一处岩角,繁花匝地,小树上跳来跳去的小鸟鸣啾,一个人影都没有,四处显得异常空旷。
在路边十米外的一块山石边有只灰兔在草丛中抖动着腮帮慢慢地前移,不时停下来后腿直立向四处张望,见到小路上的向上一点都没有惧怕之意,瞪着两只红红的小眼晴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光头。
“噗……”,小树上的鸟儿们突然没命地往附近的密林扑去,仿佛有什么让它们害怕的东西赶了过来。
惹得向上摇头苦笑,什么时候山间的鸟儿们如此怕人了?
以前进山,和小伙伴们故意将苞谷粒摊开在掌心,好多的鸟雀争先恐后而来,胆大的就站在手掌上啄食,可用手轻易地为其梳理羽毛。
向上看着与他对视的野兔,与家猫差不多大的它灰色的细密长毛在微风中吹起一个个小旋,两只长耳直立,头仰望向蔚蓝的天空,嘴唇快速翕动,没有了先前的淡定。
引得向上也抬眼望向天空。
一只苍鹰从半空中俯冲而下,几秒钟前的那个黑点逐渐变成了老母鸡般大小,两只在太阳光下露着寒光的利爪张开,向着灰兔当头插下。
向上不禁哑然失笑,小鸟们哪是怕人,是空中的霸王来了。
山上鸟雀众多,老鹰不缺食物,繁殖得很快,以前跟着小伙伴们一起放羊时,曾亲眼见过刚出生不久的小羊羔被抓走,大家只能尖叫着挥舞着手中的鞭子跌跌撞撞地撵上一趟。
可飞得越来越高,越来越远的老鹰总是那么从容淡定。
小时候的向上有一个梦想,长大后能飞到天上,抓几只老鹰复仇那是相当的不错。
当然,寨子里也有用老鹰翅膀做成扇子纳凉的老猎户,孩子们惊为天人,在他面前可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其实,老猎户并没有上天的本事,只是设套捕获过极少莽撞的老鹰,两只手取套的时候被它的钢喙啄得见了白骨,鲜血直流。
只是这些都被老猎户故作镇定地掩饰过去了。
电光火石之间,回忆也是一刹那间闪过的事,向上的视线已随着苍鹰的身体移动。
苍鹰张开的翅膀几近一尺,太阳光下身体的阴影已将灰兔罩住,就在鹰爪即将接触兔头的一刹那,灰兔两腿一弹,已移开三尺有余。
苍鹰收势不及,利爪在山石上划过,迸起数点火星,几道深深的白痕印在石面,身形一掠,刮起一阵狂风将石边的小草压低,如影随形般又来到野兔上方,利爪向其背上插去。
利爪如寒光闪闪的匕首,一旦插实,灰兔必会筋断骨折,血溅当场。
出于对苍鹰的成见,向上在路边捡起一块石头准备掷出,行侠仗义。
却发现野免在地下一顿,侧身翻起两尺,一双后腿狠狠地蹬在苍鹰左肋,乘其趔趄荡开,借势一个翻滚,四腿着地,弓着身向山上狂奔。
苍鹰一个盘旋,两翅急扇,如一支利箭般向灰兔射去。
鹰爪堪堪接触灰兔之时,灰兔又是一个急转,已折回九十度从苍鹰尾部滑过,前腿在其屁股上狠狠拍了一掌,助力之下让苍鹰前蹿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待苍鹰调整过方向的时候,灰兔一蹦一蹦地早已跑在了二十米之外。
苍鹰连续吃了两次亏,双翅扇处,已将身躯拔高两尺,在追上灰兔时双翅一合,尖喙直直地啄向下方的灰兔颈椎。
准备故伎重演的灰兔刚刚跳起欲扭转身躯,苍鹰在其左腿处一啄,已扯起一绺肉,随风扬起了一小团灰色的绒毛。
灰兔就地一滚,四足朝天,将苍鹰弹上空中数尺,两三根短羽亦盘旋着缓缓掉落花丛之中。
向上看得甚为真切,如果小时候放羊的小伙伴们都像这只灰免一般勇猛,岂能让老鹰顺利的抓到羊羔,收工回家之后自可免去大人们的一顿饱打。
并非小伙伴们不上心,放羊的活计大家心头往往存了诸多不满,哪有散马无笼头般在寨子中疯玩那么惬意。
人小鬼大,大家心照不宣,总是将真实的想法在脑海中捂得死死的。
偏偏大人们还是将这些无聊耗时的活计派给孩子们,觉得不需要多少体力,如果自己去做,白白浪费壮劳力,可不划算。
向上在鹰兔互搏的时候,不知不觉跟随它们,已跑到远离小路的一片低洼之地。
后面行来的向选夫妇以为儿子已经顺着大家行进的山路跑远,加快脚步沿着山路前行,进入了一段树丛掩映的路段。
自昨晚修习癫经之后,向上的视力变得无比敏锐,鹰兔相搏时快如闪电的动作落在他的眼中显得缓慢异常,轨迹清晰无比。
山洞石桌上的秘籍和癫经,除了炼气就根本没有记载一丁点技击之术。
看着一鹰一兔的动作,向上奔跑之余心中一动,模仿着它们的样子手舞足蹈,真气由丹田涌入经脉,拳脚起处倒也呼呼生风。
他丝毫没有留意自己跑起来跟着它们演示技击之术的速度极快,没有被落下分毫。
如若有人看到,向上如一团灰影般几个闪落已远在百米开外,定会认为遇到了神魔鬼怪。
光头学着苍鹰尖喙的动作一伸一缩,慢慢地由生疏而熟练,四肢躯干变得柔韧无比,协调异常。
在追逐鹰兔的过程中,他的气息由最初的急促变得越来越悠长,后来瘦削的身躯已如一阵风般从花丛、草甸、树林间滑过,行云流水,姿态优美。
修长的身躯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生死相博的苍鹰和灰兔在他面前五米处,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在观战,直如他养着的两只宠物在旷野间嬉戏。
半个小时之后,拼斗的双方速度明显缓了下来,不时有血滴洒落在那片光秃秃的山石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