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 121 章(2 / 2)
酒意上头,闻衍清明锐利的眼眸顿时开始迷醉散漫开,他恍惚听到范太傅提到了钟萃的名来,心中一顿,就着杨培的手起身,眼眸恢复一点清明来,淡淡的说道:“不用,朕自会回宫,都散了吧。”
范太傅忙抬手:“是。”
等天子被前殿宫人们搀扶着回宫了,这宴才散了去,百官们歪歪扭扭的由着宫人们扶着出宫,范彭两位太傅喝得不多,他们年纪大,又是二朝老人,下臣多是敬上一回便作罢,二人无需宫人搀扶,并排着走在一起。
范太傅高兴这宴散了,但提及方才的事又忍不住生出几分担忧来:“方才在陛下面前谏言许久,陛下都不曾松口,反倒是提到了一嘴那钟嫔来,陛下却一口应承下来了,彭大人,陛下自幼由我们辅佐,咱们深知陛下的宏图,自当助陛下一臂之力,可这男子若是动了情,便有了弱点,软了心肠,本官深怕陛下有了牵绊,往后便如同先帝一般”
先帝之事不可说,但他二人心知肚明,先帝原本也是一位勤政皇帝,只后来为了一后宫嫔妃,优柔寡断,置朝政宫规与无物。范大人生怕当今也走了先帝这条老路。
尤其是家去后,二位大人与家中夫人提及此处宫中宴会,两位夫人皆不约而同的提及到了钟嫔身上,更是叫他们二人警铃大作。
两人都让家中夫人细细说来。
彭范两位夫人早就听过宫中钟嫔娘娘的大名,毕竟入宫三年便诞下皇长子,由才人升至嫔位的也就这一个,且还是庶女出身,早前在宫中从无有过此等情形,入宫前,两位夫人也打听过这位钟嫔娘娘的性子,得知钟嫔入宫前在府上不得宠,甚至大字不识,只生得倒是貌美,便叫两位夫人留心了。
不得宠的庶女,甚至大字不识,不通规矩礼仪,这样的人两位夫人多年来也并非没有见过,甚至见过太多仗着一张貌美的脸,一跃力压众人之上的,这样的女子在得势后向来高高在上,娇宠跋扈,仗着宠爱趾高气扬的。
彭范两位夫人难免想着这宫中的钟嫔也是这等性子,但结识后,两位夫人心中的防备倒是少了,甚至一开始打算只同钟嫔客气周旋变成了普通的闲谈,甚至如今对她也多有夸赞:“要说头一眼却是当真惊讶的,与那位也太相似了些,但冷眼瞧着,这位钟嫔在御花园时便瞧着文静,待设宴时,与几位嫔妃的明争暗斗却也丝毫不落下风,甚是不卑不亢的,说话做事极有条理,比早年入宫的那几位娘娘们瞧着更端方些。
尤其前殿宴席不散,诸位娘娘无一想着要去永寿宫拿主意,反倒只这位娘娘命人跑了一趟,这才让我们得以出宫家来,难得见做事如此细致妥帖的了。”
两位大人听后,却不像两位夫人一般只听了音便当是风,反倒问了句:“钟嫔是如何说的?”
夫人们想了想,说道:“钟嫔说已命人去永寿宫拿了主意。”
“就没有说已得了太后的旨意等话?”
两位夫人仔细回想过,摇摇头:“不曾。”但只听前边那话,任谁听着都像是钟嫔传达的自是高太后的旨意的。
果然!两位太傅是自先帝时便入朝,一路随着当今继位而来,深知这其中的弯绕。高太后早年在当今夺位时受过伤,御医亲自诊断高太后要过多休养,宫宴到那时,以高太后的习性早已安寝,永寿宫中人深知高太后的作息,哪里会让随意一个宫人搅了高太后休养的。
彭范两位夫人也不傻,从两位太傅共同问出这话后,不过须臾就从中领悟到了:“大人的意思是这钟嫔说谎了?可她怎么敢的,这可是假借懿旨!”
“太后圣体为重,但那永寿宫却还有得用之人的。”
两位夫人也猜到了:“是徐嬷嬷。”
但徐嬷嬷便是在高太后面前有脸,却到底身份有别,又哪敢这般出口直言的,定是让钟嫔自行做主便是,两位太傅不由得说了句:“这钟嫔却是胆大。”
钟嫔如此,说到底也是不忍见后妃、夫人们耽于荣华殿,两位夫人受益了,知道这钟嫔是假借了高太后的懿旨,难免有两分担忧,同两位大人说起来:“钟嫔到底是一番好意,若是此事事发,还请老爷看在今日这情面上替她说上两句好话,免了这责罚才是。”
两位太傅只觉着宫中这位钟嫔也着实有本事,头一回见竟然让夫人都替她说起了话来,见夫人担忧的目光,又忍不住宽慰起来:“这钟嫔哪里会有事,便是别人有事,她也好好的。”
徐嬷嬷可不是对谁都能说这话的,若不是她心知这钟嫔发话过后毫发无损,又哪里敢让钟嫔自行拿主意的。
翌日入宫,两位太傅忍不住越发担忧起来:“看来这钟嫔远比我们想的要厉害。”两位太傅打定了主意要越发在天子面前多谏言提点,不让天子步上先帝之路,叫后宫妇人给迷了心窍,败坏多年基业名声。
但自二位太傅上朝后,他们心中担忧之事却并不曾发生过。接连数日,天子都在前殿处置宫务,不时到三更才歇下,甚至连后宫都不曾踏入半步,俨然一心放在朝政之上,甚至连那钟嫔的名讳都不曾提过一回。
钟萃连着多日忙着重午之事,重午过后,钟萃难得朝徐嬷嬷告了假,抽出空闲来陪了皇子几日,抱着他在外边走动。
母子连心,哪怕钟萃多日没有伴在他身边,但皇子仍然最亲近母妃,一个劲儿的往她怀里钻,平日抱他哄他的婢子们逗弄着说要抱一抱他都让他拒绝了,抿着小嘴,仿若十分不高兴的模样。
内务处专门购置了许多外边的玩具,都拆开叫人查验过才能送到皇子眼前来,拿在手上越发轻便的玩具他现在已经能握得稳当了,双手抱着,自己玩一玩,抬手朝钟萃这个母妃叫唤两声。
天子不时就忙着前殿宫务,多日不曾踏足后宫,钟萃等早便习以为常,只前殿传来天子多日三更才安歇,钟萃也忍不住生出感叹来:“陛下身为天子,为黎明,为百姓,却是再忧心不过。”
天子如此忙碌,钟萃也是理解的,再过两月便是科举之时,大越的科举,乡试每两年一考,会试每三年一考,今年正是每两年的乡试考核,科举是朝中大事,关乎国本官员,天子重视,下边官员才会有所震慑,万不敢懈怠了去的。
三哥钟云辉今年也要下场参加乡试,若是过了,便是举人老爷了,便是考不中进士,也是有功名在身的,此时定是勤以好学,不敢放松,连即将下场科举的学子都是如此,天子要裁定官员,权衡各方,自是更加忙碌。钟萃也读书,自是知道其中要耗费多少精力,对陛下更是十分钦佩,叫了芸香来:“去膳房打点一二,命人日日做了补汤送去前殿。”
她做不了别的,只能在吃食上聊表敬佩之情。
吩咐后,钟萃把此事压下,带着皇子往永寿宫走了两回,给高太后请了安,等再往内务处去,皇子先不干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若是见不到母妃的身影,便开始哭闹起来,离不得母妃,若是母妃在身边,不哭不闹的,钟萃被缠得连抽身都难,为了安抚他,只得不时带着他一同去内务处。倒是叫徐嬷嬷十分高兴,还特意在内务处收拾了一间房出来专门安置他。
时隔两月,在乡试前夕,天子总算赶在落日踏入后宫,却非踏入任何一个后妃宫中,只往永寿宫走了一趟,陪着高太后用过了晚食便回了前殿,让多日来连陛下面都不曾见过的嫔妃们暗暗惋惜。
但陛下连三妃的宫殿都不曾去,甚至连受宠的钟嫔都不曾宣过一回,倒也叫嫔妃们心里平衡下来。
闻衍带着人回了前殿,刚在御前坐定,便有下边的宫人端了参汤上来,杨培照旧端到了案上,闻衍只看了眼,取了笔来写了几行:“送去通政司。”
“欸。”杨培郑重的收敛好,这几行字,却要由通政司再润笔,呈阅上来的,而由通政司润笔的,向来是代天子书写圣旨。
高太后向陛下进言破格提钟嫔为妃,如此好光明正大的接下内务处的职责,钟嫔已开始着实那往来人情之事,区区一个嫔位,到底不够叫人服众的。天子沉吟片刻,应承下来。
但杨培忍不住把目光落在天子手边的一盏参汤上,这也是那钟嫔娘娘命膳房每日送来的,陛下虽让人送到了御案上,却从来不碰一下,这让杨培心中越发猜不透起来。
他侯在一旁,正低头想着,却听天子极为平静的问了句,这也是两月以来天子头一回提及到钟嫔来:“钟氏近日做何?”
杨培早早就探过了,便等天子某日询问才答得上来,当即便回道:“回陛下,钟嫔娘娘每日也是极为忙碌的,要读书写字,还得陪着大殿下,听说大殿下如今离不得人,走到哪里都要嫔主子在眼前的,大殿下大了许多,嫔主子如今带着大殿下出宫的次数便多了,还带着大殿下去赏花观景”
闻衍眼眸逐渐深邃起来,这两月他忙于政事,自以为早便把那份不该有的心思压下,抛却,连询问时语气也极为平淡,随着杨培一五一十的道出,却叫闻衍呼吸一重,被压下去的心思念头等各种复杂一涌而上,叫他忍不住咬了咬牙:“朕观她倒是过得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