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所谓真相(2 / 2)
梁柒又坐了坐,便起身告辞,梁绫若自然是送她出门的,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得有两个小丫头正在说话。
大概是年纪还小,王府里又戒严得很,不像城中那样到处哀鸿遍野,两人还有兴趣再谈天,这个说:“今年的雪牡丹开得真早,我瞧着都开了好几日了。”
另一个跟着道:“可不是,往年我们郴州城的雪牡丹不知多受人喜欢,来观赏的人……啧啧,只是今年出了大事,没曾想这花却开得愈发好了!”
梁柒心头一跳,忽然她刚来郴州的那天晚上,隐约闻到的花香。她攥紧了手,问梁绫若:“雪牡丹是何花?”
“……雪牡丹是我郴州城的特有之花,花『色』艳丽且香气宜人,因原本是叫血牡丹的,只是叫着不吉利,故此唤了雪牡丹。每年四月开会……说起来,今年早了大半个月。”她并想不通梁柒一惊一乍的缘由,只是尽力回答。
“你们府里可有?”
“不曾有,我爹爹不爱这颜『色』,因此府中不曾种植。不过这花百姓多是喜欢的,开花后香飘数里又好养活,因此家家或多或少,都种了些许。”
梁柒咬住唇,直直的盯着她:“那你府中除去你父王,可有其他人患了病的?”
梁绫若直觉梁柒是晓得了什么,心头剧跳,口中回答已是吞吞吐吐:“……听管家的意思,还不曾有……”话出了口,联系起梁柒前面的问话,她骤然想通了什么,面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梁管家,你即可派人去请白大夫……然后,请她看一看城中百姓家里的雪牡丹可有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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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五取出从雪牡丹花根之下的银针,针头发黑,白五的脸『色』也沉得像是锅底:“……有人将□□滴在花盆里,毒气催的花开,花的香气浓郁,闻的人时间长了才毒发;这疫病本是和毒并发的,毒虽厉害解了也就可以了,可是有心人又将疫病的毒汁滴在花上,我们没有防备好,这才一个个接着病倒。”
有心人……这人该有多可怕,才能面不改『色』的将城中百姓的雪牡丹都一一照应到,然后眼睁睁看着这么多人毒发身亡疫病缠身?
梁绫若气得嘴唇也在抖:“管家,你即刻派人将这些花全部都烧掉,一棵都不要留!”
原来,他们还以为,这病是天灾,此时方才知晓是人祸——是谁这样丧尽天良,要拿这一城百姓的『性』命?
“等等,留一棵给我,周冲善解毒,我去问一问他可有对策。”白五说着,从花枝上剪下一朵花来,拿帕子包好,匆匆离去。
白五走后,梁绫若看着管家戴了面罩将花放进推车送出火烧,咬着牙道:“好狠的心,好深的谋划——是谁这般狠毒心肠,要夺我满城百姓的『性』命!”
说完之后,却是将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梁柒——她在梁柒面前一向伪装良好,或是笑语晏晏或是楚楚动人,从来不曾表『露』一丝一毫的真心。可这时却是不顾一切的死盯着她,恨不得用眼光能剥下她一层皮来。
梁柒冷笑:“郡主不必如此,不说后面这毒是谁下的,即便真的是他,也不会是因为我!”
若这毒真是梁栎下的,只能说梁栎果真狠心,可这百姓到底也是大歧百姓,除去是为了『逼』迫梁安觉之外,她不相信他会为了她一个人做到如此地步。
也不知梁绫若信不信,她整个人晃了一下,被身边的婢女伸手扶住了,这才没有倒下:“……如果,如果不是他,还能是谁?”
“哼,这话说得可笑,你问我,我又问谁去?”梁柒向前两步,一把推开梁绫若的婢女,自己伸手攥住她的一双手臂,贴在她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应该问一问,你的父王现在在哪里?如果不是他,这城中百姓焉有此祸?”
梁绫若一怔:“你……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真的不晓得么?”她冷笑:“你父王那样疼爱你,这个时候不还是将你丢在这座死城里?在他心里,这满城百姓加上你,都比不上那昊天军的兵权么?”
“闭嘴,不是你想的那样!”梁绫若脸上的血『色』早已褪得干干净净:“就算我父王将兵权交出,那小皇帝就能饶了他的『性』命?我长兄被扣在汴津做人质还不够,难道一定要赶尽杀绝?”
这话说的太大胆,因为恼怒,她没有像梁柒那样压低声音,因此话语一出,站在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管事将花搬了出去,这里只剩下她和梁柒还有婢女数人,可今晚之后,听到这些话的婢女,只怕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梁柒再往前一步,『逼』得她往后退了一步,手上却是半点不放松:“你听,这满城的魂灵都在哭泣,你瞧,到处都是尸横遍野——他们犯了何错,要承受你父王之错?”
“不——不是,不是我父王,是梁栎,是梁栎!”梁绫若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如果不是梁栎那狗皇帝步步紧『逼』,我父女如何会走到这个地步?我长兄被拘在汴津,我母妃为此病重,如今,又害得我郴州百姓尽亡……都是梁栎的错,是梁栎!”
“是梁栎吗?可是,是谁第一个在百姓井水里下毒的呢?要是百姓们知道,他们最为敬爱的郴州王为了保下兵权,拿他们的身体健康作为筹码,你说,他们会怎么想?”梁柒低低的笑,声音诡秘得像是从地狱里传出:“城中爆发疫病,大夫束手无策,死去的人越来越多,可是,你父王居然还是自顾自的走了,把你留在这里——他是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去找他的昊天军去了?你瞧,他不要你了,只要你的昊天军呢……”
梁柒每走一步,都将梁绫若『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与梁柒满面诡谲笑容相比,是梁绫若愈发苍白的面孔,还有渐渐涣散的瞳孔。
“不……不是的,父王都是对的,是对的……要怪,就怪狗皇帝……”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像是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都怪狗皇帝……”
梁柒贴在她的耳边,语气里带着诱『惑』:“其实,谁的错都不是,真正错的,是兵权……只要把兵符交出去,这百姓们就可以得到解『药』了,来告诉我,兵符在哪里?”
声线如丝缠绕,袅袅娜娜腾空而起,又像是从心底发出的蛊『惑』之音,直将人的思绪都抽离了去。
“兵符……兵符在我娘灵位下面……”梁绫若说完这句话,双膝一软,整个人跌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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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柒张开手,两手指间各夹着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上浸泡了五娘精心配制的□□汁,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梁绫若怎么可能被她两句话一激,就说出兵符所在呢?
昊天军兵权在郴州王梁安觉手上,只是一般驻扎在郴州城之后的江州大营处训练。梁安觉上奏折说城中百姓患了怪病时,梁栎一面派人去邻城派兵将郴州两门把守起来,借口此病可能传染要细加盘查防止梁安觉出城,一面派人去查询真相。
这样一来,梁安觉在开始时存了瞒天过海的心思,知道这病的真相,不想打草惊蛇于是留在城中,只等合适的机会将解『药』放出。
然而时机还未等到,皇帝已经派了白五和梁柒到了郴州,更甚者,白五找出了解『药』的『药』方。他筹划之后,正打算借此机会治好百姓,自己借百姓安好进京谢恩,梁绫若则带着兵符去往江州大营,梁栎顾忌昊天军不好多加为难。
可,人算不如天算,隔天,真正的疫病暴发,彻底打『乱』了梁安觉的所有计划!
城中百姓疫病愈发严重,城外士兵的防护也愈发严密;梁安觉思考再三,只带了一队亲兵乘夜而出,直奔昊天军而去!
梁柒本来还有些怀疑,这梁安觉会不会将兵符直接带去?可她再一细想,梁安觉为人谨慎且自大,当初钟牧借兵凭借的不过是盖着兵符为印的手书,今次他偷偷离城,为了后路,必然也同上次一样只带了手书。而将兵符留在梁绫若手中,一是为了安全,第二也好给梁绫若一层保障。
原本只是猜测,如今一试却是将猜测落了实。
梁绫若一昏倒,那两个婢女扶都来不及扶,只敢拿眼睛偷偷瞟着梁柒。见她举起手中的牛『毛』针,以为是她谋害了郡主,于是愈发抖成了一团。
“将你们郡主搀起来,回王府去。”梁柒举着针,做出恶狠狠的形状:“只有我才有救你们郡主的解『药』,你们最好小心一些!”
“是……奴婢……奴婢遵命……”
两个小丫头苍白着脸,将软成一团的梁绫若搀起来,送到外面的马车上——这两个丫头并不是梁绫若的贴身婢女,而是先前在王府里说话的那两个小丫头,因为年纪小平时又只负责洒扫的工作,两个都不算机灵,加上胆子小,被梁柒一句话吓得什么都不敢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