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谁被利用(2 / 2)
“是,青衣卫的密报是,有人在郴州城民居的水井里下了毒,毒不致命,而且下得轻微,最多会让饮水的人头晕目眩四肢无力,看上去很严重,其实休息数日也就好了。”
“皇兄既然开了口,小柒自然是万死不辞的。”她答应得爽快:“只是,小柒能不能也求皇兄一件事?”
梁栎想了想,道:“自然,小柒想求什么,皇兄自然都是应允的。”
她忽然起身,在他面前跪了下来:“小柒,想同皇兄求一道旨意,保证皇兄尚在人世一日,爹爹和十一,必不受任何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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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栎脸『色』顿时一变,厉声道:“小柒,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柒对他的怒气无动于衷,仍旧保持刚才的姿势跪在那里,她脸上的乖巧顺从消失无踪,剩下的只是面无表情的漠然:“这个要求,皇兄不能答应我吗?”
梁栎恶狠狠的瞪着她,并不回答。
“梁柒自知罪孽深重,不求一生富贵安康,只爹爹年岁已大,娘亲死后,身子愈发不好。可是我从来不曾在身边伺候,没多久就进了汴津……十一年幼,自小就跟着我这个阿姐在一处,从来不曾享受父母的爱护……皇兄,我如今力单势薄,你却是天下之主。梁柒斗胆求个恩典,求你给爹爹和十一一道密旨,庇佑他们无论犯了何事,都不受王权制裁!”
这样的要求不管谁听起来,都是无稽之谈,若是王族百罪犹赦,大歧的国法何在?
梁栎气恨的咬着牙,直觉便是怒斥拒绝,可低头看着跪在跟前的人,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来。他气得喘着粗气,食指恨不得点到梁柒的额头上:“……你、你……小柒,你哪里来的荒诞想法?王叔与十一一个大歧的昭信王,一个是小世子,如何有人敢动他们分毫?你只需将心放回肚子里便是!”
她听出他的意思,也就是不会准许她这个旨意了。
“此去郴州,谁也不知小柒是生是死,皇兄就不能许下小柒这个愿望吗?”
这话说得诛心,梁栎顿时大怒,右手狠狠在棋盘上拍了一下,棋盘上玉石的棋子乒乒乓乓掉了一地,有几粒被溅起来砸在梁柒的额上,打得洁白的肌肤一片通红。梁栎正在气头上,哪里还注意得到许多,只指着梁柒骂道:“梁柒,在你眼中,我梁栎就是这样的人么?”
“小柒不敢,皇兄只当是小柒愚钝无知,许下小柒这个旨意……”她在心底无声冷笑,呵,不是这样的人?如果她的猜测是错误的话,梁栎听到她说出这样的话,怎么不转口让自己不去了呢?这个时候,她等于开诚布公的说出来了,布置许久才找到这个机会一石二鸟的梁栎,怎么可能放弃?
梁栎依旧瞪着她,凶狠而失望。
“小柒在这世上,除去爹爹和十一外,最为担心的便是三哥和皇祖母了。只是三哥和皇祖母都在万人之上,此后定然是大富大贵福泽绵长……可爹爹和十一……我不想他们两个,因为我做下的孽债,受了报应……三哥,求你怜惜我一片赤诚之心,准了我吧!”
她终于埋下头去,额头磕在脚踏上,声音到最后已然现了哭腔。
她叫他三哥,却是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她额头撞在脚踏上,‘碰’的一声响,就像是敲在他的心底一样。
梁栎不自觉的捂住腹部,只觉得刚才吃过的午饭好像没有消化,沉甸甸的坠在胃部,让他那个位置沉沉的闷痛了起来。她整个人柔顺的跪在他的脚下,和他预想中一样,像是彻底折断了翅膀;她垂着头,带着哭腔的声线还在耳际浮动——他的心,顿时『乱』糟糟的一片。
他心底有个声音在说,放了她吧,让她安稳回到临阳去,料想也起不了大风波;可这个念头一浮上来,他便很快就摒弃了,昭信王手上有精兵两万余,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坐视其大,加上梁柒的能力他是看在眼里的,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她回去为他如虎添翼?还有梁梓的身份,他们完全有可能找到借口自立为王,事到临头他再面对,就只剩下被动了……他决计不能冒这个险,让自己面临如此险境。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要如她所说一般,按照计划送她去郴州,然后给昭信王下一道保生死的旨意?他有梁柒在手,梁温年迈梁梓年幼,即便是有自己的旨意在他们手里,应该也掀不起大浪吧?
好像是看出他心底的波动,梁柒抬起身子,跪着往前移了两步,抱住梁栎的大腿,将脸埋在他的膝上:“……三哥,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任何事……我知道,我这个要求也许有些过分,可就当小柒求求你,全了我的爱护之心……我和三哥一起长大,三哥对我好,我都记在心里,你容忍了小柒这许多任『性』,小柒都记得的……”
她终于哭出来,眼泪落在他绫罗锦袍上,透过单薄的常服,触到了他的肌肤上——他好像觉得大腿上的肌肤灼热的疼痛起来,烫的他整个人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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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柒终于走了出来。
王喜眼尖的发现,聿和公主眼底一片赤红,像是哭过的样子。一向盛装凛然一丝不苟的她,此时发髻微『乱』,额头上还有一片明显的红痕。
心头忽然一跳,他觉得很不对劲,他朝着屋里望了望,里面寂静无声,好像没有人一样,可饶是如此,他也能感觉出风雨前迫人的宁静来。他轻步走到梁柒身边,半佝偻了腰,手背朝上,等着她的手搭上来,扶住了她的身子。
“王公公,以后,皇兄就劳烦你多多照顾了。”她好像精神很不好,说话的时候有些有气无力,语气却是极真诚的:“皇兄身边没几个能得力的,你却不同,是真心为皇兄好……”
不知怎的,短短两句话,听得王喜这个宫中老人眼中一热:“公主折杀老奴了,老奴愧不敢当……”
“我说的自是真心话——王公公,望你多多珍重!”她说着这样的话,看着身侧的中年男人,他生得明明比自己高,可习惯『性』佝偻着的腰,让他生生比人矮了一截。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幼时她和皇兄手牵手去摘石榴花时,当时尚还年轻的太监哭丧着脸,明知被抓住时第一个被罚的就是他这个身份卑微的太监,然而看着小皇子笑脸,仍旧咬着牙视死如归的守候在后。
瞧,都说物是人非,她却能找到一个始终如一的,终不算让她心凉。
她推开他的手:“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她刚刚才同梁栎生了嫌隙,不想他因为自己的原因,被梁栎忌讳。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
王喜咬了咬牙,心里明明在告诫自己感情用事是错误的,可看着她离去的孤寂背影,嘱咐黄汤听着皇帝差遣,他自己已经小碎步追了上去。
这一天,王喜亲自将她送到了爱元宫外的马车之上,他看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少女,看着她从一个笑容清甜的少女慢慢成长成大歧的聿和公主,看她陪着皇帝一步一步走得跌跌撞撞直到如今的位置……她为梁栎做了多少,他全都看在眼里,可他终究是个奴才,什么都不能说。
他看着盛妆华服的少女踩在马车的车辕上,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巍峨壮丽的鎏金宫,嘴角勾出一个说不出意味的弧度来……
那一样让他骤然心惊,就好像,这一眼之后,再不回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