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与君无缘(2 / 2)
她终于拿开手,眼神无波无澜,没有半分掩饰与欺骗:“半分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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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的杜若还不知道,梁柒最是心虚之时,大多便是直视你眼底之时。
此时他只觉得心中发紧,忽然就害怕起来,那样强烈的感觉,让他生出无可挽回的绝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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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拥蓝拿了酒回来,自然发现亭子之中气氛已变,他的脸『色』不自觉也慢慢沉了下去,可半晌后嘴角却还是沾了一点笑,懒洋洋的模样:“我这里有酒,谁要借酒消愁?”
杜若仍旧是浅浅的模样,只是脸上已没了笑意:“不是就要动身么??”
“急什么,去了郴州少不得又要纠结许久,只怕是再没有今日这样舒坦的日子了。”他将手中抓着的小酒坛扔了一个过去:“其实军中有令是不得喝酒的,不过上次皇帝赏赐,还剩下几坛,现在被我搜刮来了,你喝是不喝?”
“既然如此,我便陪君大醉一场!”他伸手一接,将酒坛接个正着,扒开塞子,仰头喝了一口:“好酒!”
薛拥蓝愈发得意,接过他扔过来的,换了一边也喝了一大口,他喝得更为豪迈,就酒水飞溅出来落在衣衫上,带来凌冽酒香:“陛下赏赐,自然是好酒——公主殿下,你要不要也来一口?”
她到底还记得自己酒醉时闹出的笑话,也记得那时躺在杜若掌心的解酒『药』的瓶子,心中微微发涩,嘴上却道:“我还是不喝了,待会你们俩醉了,我也好去叫士兵将你们抬进马车去!”
“这又是何必?既然我和杜兄醉得,你也一样醉得的。”他将酒瓶往她怀中一伸:“要是不要?”
虽是问句,那酒瓶却已经直接递到她怀里来了,她哪里还能拒绝?接过来,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仰着脖子喝了一大口,酒瓶口大,往下倾倒时倒出酒水极多,她猝不及防的喝了一大口,顿时呛到了,大声的咳嗽起来,直至面红耳赤。
看她用袖子捂着唇畔大咳,薛拥蓝却忽然笑起来,是那种哈哈大笑,仿佛她被呛到是一件极其欢乐的事情。
他笑得十分肆意,眼神明亮,脸颊却不知为何是一片苍白。
与他相反,杜若的眼底一片暗『色』,望着他们时,脸颊上却带了一层薄薄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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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之后,一行人便直接入了郴州城。
郴州王派兵,本来就是一件秘事,此时虽是大胜,却也是不能为众人得知的。因此他们直接派了一个副将,带了大军在城外驻扎,只当是郴州王的军队在外训练归来。
他们几个轻车简从,不曾惊动任何人进了城。
其实梁柒也知道,这么多人到了城外,郴州王如何不知道?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当晚却是没有到他们住的客栈来——梁柒酒醉,睡得昏沉,傍晚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在城内的客栈了,就是之前她带着十一曾经留宿的客栈。
窗外已经昏暗了下来,不复白日里喧闹明亮的阳光,只余一片浅浅的明黄。
屋内已经放置了干净的『毛』巾和水盆,她起来洗漱干净,『摸』『摸』饿得空空的肚子,推门出去。
外面很宁静,可不知怎么的,杜若和薛拥蓝都不知在何处,连同派来跟着他们的侍卫也没了踪迹。
她走了几步,想去大厅吃饭,恰好稍远的一点的房子也有人出来,她便跟在他们身后。他们两年纪不大,都做寻常文士打扮,有几分落魄,可行为走路都是极普通的,不像是会武的样子。
他们一面走一面正在说话。
个子高瘦的好像很是诧异,提高了声线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我可是刚从汴津城出来,只这一点小事怎么可能不知道?”穿白衫的男子听到他怀疑,十分愤愤,声音不由自主的大了起来:“要我说,咱们这陛下当真是高明,只这次选妃真真是与众不同……”
话未说完,便被个子高瘦的青年打断:“你说那庄家的大小姐,有倾国之富,封了昭仪自是应当;那苏家千金听说也是少有的才女,父亲苏建明被聿和公主害死,但因祸得福蒙陛下青眼相加获封良娣,我自然也是相信;可你说那姚画扇被封了美人,我却是怎么也不相信的,这姚美人虽说是清倌,可毕竟是从醉花荫出来的啊!”
白衫男子也长长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可是陛下亲下的旨意,多少文臣提出异议,可陛下却是铁了心的,听说原先还是要封昭仪的,被大臣劝诫下来,这才封了个美人。”
两人相视一眼,都想起了最近汴津城闹得轰轰烈烈的姚美人,齐齐叹了口气。
梁柒跟在后面,将这些话听了个正着,却一时有些怔忪,甚至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姚画扇?那醉花荫的姚画扇?她不是一直跟着薛拥蓝的么,什么时候和皇兄扯上关系,甚至飞上枝头变了凤凰?
她若是没有记错,第一次见她是游湖时,她跟着薛拥蓝一道去的,还将陆佳肴气得半死;后来在白泷河畔再相遇,红衣美人艳光灼灼,与她却是没有任何交集。
心里存了疑『惑』,脚下便不由自主慢了下来,渐渐的与前面的两人越离越远。
等得到了院子里,脚下的步子却是再也迈不出了。
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了一个人。
一袭娇嫩的丁香『色』锦袍,将这个原本眉目精致俊美如画的男人,衬得愈发让人移不开目光来。一半昏暗一半绚烂的明黄光线下,他独自坐在那里,寂静的,却又张扬的,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薄唇紧闭,鼻线高挺,睫『毛』翩跹……他的侧面弧线,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一个,也因此这个黄昏的景象,哪怕过了许多年,她也还是记得的。
大概是听见她的动作,他偏过头来看向她,眼神沉沉:“你醒了?”
都说黄昏是逢魔时刻,连她这样的人,在这样的美景美人之前,也不由自主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顿了一顿,她才反应过来,慢步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恩,睡了一个下午了,怎能不醒?”
他终于换下了在长河时的素白袍子,再次穿上这艳丽华袍,整个人再次变得妖娆明丽起来。哪怕就像现在,只是在这昏暗的天『色』之下静坐,依然笼罩着一层华丽薄光。
将他上上下下一番打量,梁柒终于也叹了口气,似真似假的语气:“老天真真不公,同样一场酒醉,梁柒酣睡数时,醒来之后头昏目眩耳际嗡鸣;可反观拥蓝你,却是神清气爽容光焕发的模样,却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