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朝堂风雨(2 / 2)
太和殿里,梁栎对着底下跪成一排的官员,只觉得焦头烂额。
素日里,这些官员对他这个皇帝多是敷衍,即使有本启奏,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每次早朝寅时末开始,但卯初三刻左右便会结束。
可今日,已到了辰时,底下启奏的人还在喋喋不休。
“……一国不可无法,有法遵循才彰显国之秩序。聿合公主本是金枝玉叶,更为一国臣民典范,若是知法犯法,且包庇纵容,叫天下百姓如何信服君王?”此时开口的是礼部尚书,义正言辞的表情,条理分明的述说,直觉让人觉得若是不治聿合一个重罪便会给国家带来灾难。
立马身边白胡子的户部侍郎立刻接口:“方尚书说得有理,还请陛下三思啊!”
他身边跪着的黄脸官员,是现在中书省的中书侍郎,本来苏建明身体康健,中书令一职估计还能坐稳几年,可现如今他被人杀害,他算得是捡了个大便宜,可此时却是泪流满面,像是死了亲人一般:“陛下,苏大人为官勤政爱民,如今不明不白的枉死,若是不严惩聿合公主,叫臣等中书省的官员如何见世人啊!”
他身边一群大臣跪下去大半,纷纷高呼着;“陛下英明,还请陛下给苏大人一个公道!”
脑子中有个角落在噼里啪啦的炸响,梁栎冷着脸,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底下大半五体投地的文武百官。
他长相儒雅清秀,在前些年在朝堂上到底有些傀儡的味道,百官都只当这个小皇帝『性』子有些怯懦,纵然有上进之心,到底抵不过聿合公主诱『惑』,三言两语一撺掇便罢朝嬉戏去了。然而近两年来,稍微眼尖些的臣子便会发现,在不知不觉中这看着温软的小皇帝已渐渐站稳了脚跟。
底下臣子跪了大半,可还有聊聊数人毕恭毕敬的站在一侧。他淡淡一笑,道:“杜爱卿。”
“臣在。”杜若应声而出,他现在是司天台少丞,按六品官的穿着——一身绯『色』官袍,腰间配着银鱼袋。朝服本就华丽庄严,穿在别人身上已是出众,然而落在他身上,愈发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皎皎如明珠。
梁栎还是笑着:“这件事爱卿如何看?”
“陛下,微臣以为,此事不该过早便下结论。苏大人一案疑点颇多,诸位大人只听信一面之词,便一口咬定聿合公主有杀人之罪。试问,尚未经过审判,诸位大人如何便擅自判了聿合公主之罪?”
他只一开口,朝堂之上气氛顿变,底下跪着的诸位大人这才惊觉演得过了,纷纷住嘴。聿合公主也许今次要扳倒,可谁都知道她身后有个太皇太后,皇帝陛下对她也是千依百顺。巴结了这个却得罪这两尊大佛,那才叫得不偿失。
“如此,此事便交由杜爱卿办理。”梁栎微微有些满意,整个朝堂之上,小柒为了自己处处树敌。今次一个不慎,很可能害得她万劫不复。不过这杜若是自己信任的人,将事情交给他,自己还能放下心思去处理其他事情。
然而,总是有反对的声音出现的。
大理寺正卿是去年才提拔上来的一个青年官员,此时面『色』一变,忍不住抬头启奏:“陛下,微臣掌管大理寺,定能将此案审得清清楚楚。杜大人青年才俊,到底是司天台的人,如今陛下却问他案件审理,岂不是有越俎代庖之嫌?”
“大胆!常卿是指朕越礼下权么?”
皇帝一怒,底下有胆子小的自然不敢再开口了,可这大理寺正卿常越却是个直脾气的,当即昂首直言:“微臣不敢指责陛下,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苏大人被杀害一案,我们大理寺得到消息已然去现场查探过,定能很快得到结果。”
梁栎眼底闪过一丝杀机,却被他很快掩饰过去。他只是一扬手,将一纸奏折扔到他面前,声线冷淡飘渺,如同隔了一层薄纱:“今日早朝之前,此事便已发生,那时常卿正在哪里?”
常越尚自还有不服,伸手将那奏折取了来看,却见上面清楚的写了此次苏府事件经过:……有烟阒然而起,尚今府士兵巡视而至,敲门无应,遂破门。府中小厮婢女皆中『迷』烟,昏睡不醒……寻烟查迹,暗室有尸,尽毁不辨目,衣衫亦成焦炭。然怀中玉石印章,左手食指断骨,可初断为中书令大人……
每看一段,他便慌张上一分。
这苏建明出事的事情,还是他一早上早朝时才知晓的消息,当时天还只是微凉。偌大的广场之上,诸位大人谈及苏大人惨案,顿觉寒风四起,头皮发麻。后来听说府中有人指证是聿合公主杀人毁尸,众官更是哗然。
朝堂之上诸位大臣像是约好了一般,直接将聿合公主定为罪人,要求为苏大人求得公道。
他堂堂大理寺正卿,如何就比这司天台少丞还不如?他这边只来得及让人去查探,他却已经写了奏折呈上,这叫他如何不慌?
“常卿可看好了?看好了便还与朕吧,苏大人一案却是疑点众多,朕还需多参详参详。”
常越面『色』发白,五体投地的贴在地面上,双手却是将奏折高高举起。站在台阶上的小太监得了王喜示意,上前取了递给王喜,再由他放回皇帝手上。
皇帝既然开了口,又借煞常越威风警告他人,其他官员此时自然不敢再往枪口上撞。不过此次聿合公主一事,基本是证据确凿,后面又有高人『操』作,定能将聿合这个祸害一举歼灭,为大歧百姓谋得福利。
打着这样的注意,诸位官员彼此打个眼『色』,准备先行退去,稍后得了新证据再来禀报。
“等等,”然而高高的龙椅上,威严高贵的金龙映衬下,少年登基的皇帝梁栎眉目凛冽:“此时交由杜爱卿审理,大理寺要全权配合,另,朕亲自下旨,任何阻挡查案之人,无论官阶,杜若均有收押再禀之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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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太和殿的小书房,梁栎遣散众人,只留下一个杜若。
他抚着额,声音有些无力:“今日幸得有爱卿,否则聿合……哎,此事朕没个准备,差些被那些人弄个措手不及!”
昨夜他批阅奏折,本就睡得晚,素日睡得都还好,但不知昨夜为何睡得不甚安稳,直至丑时末才算得慢慢眯着了。昏昏沉沉间,便听见王喜在外面压着嗓子轻声询问。
他初时以为已到了早朝的时辰,谁知一看龙舟滴漏,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顿时就是大怒。后来听王喜轻声禀告,说是杜大人有事启奏,这才消了些气,起身宽衣到了小书房。杜若要说的事情,就是中书令苏大人被杀害一事,只是却不曾明说凶手。他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也告知了尚今府匆匆而至的消息。
他心底大概有了谱,因此听闻一早城阳公主带了证人到宫门前状告聿合,才能做到镇定自如。也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杜若口中不曾透『露』的凶手,却正是自家皇妹。
只是,他禁不住有些怀疑,为何杜若会为小九隐瞒呢?
杜若毕恭毕敬,半俯下身子:“陛下过誉了,微臣,不过为陛下效劳尔。”
事实上,被弄个措手不及的,又岂止陛下一个?
“卿是朕的心腹,朕也就不瞒你了,聿合公主的事情,还望杜爱卿早些给朕一个满意结果。”梁栎眼睛直直的望着他,眼底暗『色』沉浮不定,渲染出一股莫名气势:“至于朕的皇姑城阳公主,到底是朕的亲人,今次又送了朕一份大礼。如此,倒是要好好招待一番才是。”
杜若垂下眼,清润如玉的眸底有杀气氤氲而起,薄唇微掀,一贯温雅的音调此时不知为何也带出些许刀鸣剑和的味道:“微臣,自当助陛下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