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最毒人心(1 / 2)
旁人只道那夜聿合公主失了最宠爱的小童,小童只当她踏脚石,皇帝又让她心伤,这才导致她晚宴未结束便愤然离席。
可是实际上那夜梁柒离了宴席,只觉得头痛难忍,出门便上了辇车。
在完全密闭的空间里,黑漆漆的一片,才让人觉得心安。喉咙中的血气再也压制不住,尽数吐在袖间的丝帕里。
花亭月拢跟在后面也上了车,两人似乎早已算到了这样的场面,心里只有难过与愤怒,却并不讶异。花亭先是拢好了帘子,哪怕是这样无尽的黑夜里,也要遮住辇车外窥探的视线,从暗格中『摸』了一个小小的夜明珠来,放在马车里照亮,然后从暗格另拿了干净的帕子,沾了玉瓶内干净的水,悉心帮她清洁嘴角的血迹。
月拢上车便是替她把脉,许是情况比想象中要好上许多,紧紧皱起的眉峰总算是拉开了一些。大概确定了情况后,便从袖间掏出一个白瓷瓶子,取了解毒的丹『药』来让她服下。
“幸好有你们两个在,我这条命不知道从阎王爷那里捡了多少次。”被湿巾擦净脸上的胭脂之后,她的脸和唇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来,得了自家两个丫头恼怒,知道眼前不喜自己说这些话,于是便浅浅一笑:“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可我不是没事么?”
“怎么没事?”一直负责她身体的月拢已然动怒,完全忘记自己身为一个婢女而不是大夫的自觉:“三年前受了那一剑之后,公主还以为自己的身体很好么?味觉尽失,畏寒,每逢换季的时候就要生一场大病,一到阴雨天气,头疼,身上的伤疤也会疼……”每数上一样,小丫头的声音便哽咽上一分,直到最后落下泪来:“……奴婢只是个下人,任是说破天去公主也不放在心上,可是十一……十一尚且年幼,公主难道就不想想小十一么?”
她只是个姑娘家,不懂什么国家大事,可是她就是看不惯公主受这样的欺侮。明明是想着法子哪怕是毁掉自己的名声,也要将那秦府小厮举荐入宫,可凭什么连他也帮着下毒来害她?
月拢还想再说,花亭扯扯她的袖子,制止她再说下去。
梁柒却是靠着车壁笑了:“让她说吧,她心里有气,发泄出来也是好的。”
月拢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了:“公主,你何苦这样作践自己?他们……他们不心疼你,可是婢子们心疼你啊……若是日后十一长大了,知道公主吃了这样多的苦头,该是多心疼你?”
她一哭起来,连带着花亭也红了眼睛,抽着鼻子道:“婢子知道公主有自己的主意,可是也不能老是这样由他们欺负……王爷是不知道公主吃了这许多苦头,若是知道了,是决计不许他们这样欺负人的……”
“你们两个许大的人了,怎么尽干些丢人的事情?”她们两个哭得越是厉害,梁柒面上的笑意却越是灿烂:“佛家讲究因果报应,有因必然有果。我自认是为皇兄扫清障碍,可是终究伤及他们『性』命家人,遭受报应才正常。只要我不死,只要不伤及我父亲和十一,我便可生受。今日……咳咳……今日下毒的事,先暂且压下,莫要声张,我自有打算。”
“婢子知晓,不过这解毒丹毕竟不是万能,只能解部分毒『性』,保人『性』命。最好还是先到湘海殿一趟,奴婢寻了『药』材再加上针灸,将毒『性』彻底拔除,方为妥当。”
月拢此话一出,花亭立刻担心不已:“不能完全解除毒『性』么?那赶紧让辇车转弯,先回湘海殿去吧!”
“不,一时半会还死不了,还是先到皇祖母那里去一趟。”梁柒的眼睛落在车窗上,忽然带出一点凌厉的杀气来:“有些事要尽早解决,否则迟则生变,应付不及。”
皇祖母那里,早就说了是要去的,之前布局许久,等的就是今日收网。忽然中毒不是预料中事,可是却是与皇祖母相争的筹码——呵,她现在对着皇祖母连苦肉计都要使出来了,还真是,真是值得皇祖母疼爱的外孙女啊!
胸口处闷闷的,还是有些疼。
“我知晓公主是欣赏那秦家小童的才华,可是何必要挑在今日这样的机会?”没有说出来的是,秦舸那些人素来不喜公主,除了一些私人缘由外,更是以为公主常在皇帝身边妖言『惑』众欺君罔上,今日这样的做法不是给了他们更多的把柄吗?月拢想了想,觉得无论如何都会有更好的法子:“这秦哥儿既然有才,加上又是公主举荐,皇帝陛下定会重用。恕婢子斗胆猜测,公主若是他偷偷送进宫里,皇上即使想要重要,碍于宫中诸多势力许是不好动作。可是,若是在寻常日子里,公主就当做不经意带了他进宫,与皇上碰上不也正好?”
梁柒面『色』苍白,却依旧还是笑着:“月拢,你想得太简单,不管我装得有多么的不经意,在有心人眼里,我这一动作必然还是故意。”
花亭沾湿布帛,帮着梁柒一点点擦净额上的细汗,此时忍不住『插』嘴道:“无论如何,公主此招太过凶险,今日之事,一来是坐实……坐实公主‘掠男’的名声,二来却是给了秦舸他们可乘之机,日后在臣子面前说下胡话,公主的境地只怕会更麻烦。”
“你以为我不做这件事他就能放过我?哼,不跟着打击打击我这妖言『惑』众的妖女公主,怎么体现得出他们一干臣子的忠肝义胆?”脸上的笑意终究化成冷笑,她头一抽一抽的疼得厉害,不由得闭上眼养神:“置之死地而后生,今时今日的秦君赞与我彻底断绝,皇兄以后不管是要重用他亦或是安『插』眼线,都没了后顾之忧。而那些人也只会蓄意拉拢助他上位,他以后走得好不好是他自己的事了。可于我而言,我对他已然无愧。”
她说这话,并不完全是指秦哥儿冒充自己男宠一事:“我将秦哥儿养在王府,府里的人不管什么想法,定然都不敢去招惹他。可是为那天会有马夫误闯宅院,差点伤了秦哥儿,说是醉酒告白,才扯坏了衣服……”说到这个,也是她将秦哥儿彻底远离自己的缘由之一,她本是存了爱才之心以及布局安排,才将他安置在府内,可谁知数月前某一日她从府外归来,赵叔过来说有个在府内做了三年的马夫,忽然醉酒闯了秦哥儿的院子,扯了他衣服想要施暴,秦哥儿躲避的时候从二楼摔下来断了腿。这件事被王府内不少人看到,马夫虽然被送官究办,可是被男人差些侵犯的事实却是不能更改的。
月拢花亭知道她的『性』子,也知道她不喜欠着别人,故而今日才想法设法的为秦哥儿找了这次机会,扫清了第一步的障碍。
她居然这样说了,且已经做到这一步,两个丫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看她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身体已是一身『毛』病,脸『色』不复少女的红晕,时常苍白得吓人,抹再多的胭脂也掩盖不住。
月拢见了她这个样子,更是心疼,咬着牙骂道:“这皇姑太过阴险,居然这样使毒,若不是公主机警,今日只怕……”
她口中的皇姑,正是大歧的长公主城阳公主,她是先帝的长姐,故而连梁栎都要让她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