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5.窥伺(2 / 2)
果不其然,几乎是在他说出那句话的同时,陆淑就站起了身,起步向不远处的鸽子群走去。
没有几步路,她就到了,随意地撒了些面包渣,喂起了鸽子。
摄像师惊诧地看着周猗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听到了这句话,周猗婓的神色却很奇怪,他古怪地道:“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他忽然间笑了,笑着笑着,眼角就有了泪:“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因为这么多年来,我都在看着她啊。”
摄像师惊骇地不敢出声,周猗婓还在笑,“还能有谁比我更清楚她?估计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我远比她要更清楚她自己!”
那么多年里,陆淑一直以为自己是独自一人在异乡漂泊,却不知道她自以为踽踽独行的那四年,其实也是周猗婓默默无言的四年。
他追着她留学各地,她去哪里,他便跟在哪里,像是一个无名无姓的窥伺者,阴魂不散地在她周围注视着她,无论她是在哪个学校,他都跟在她后面。
从前陆淑在伦敦的牛津大学求学,那时的她,最喜欢这里的长椅。于是他便发现了这个秘密,找到了这个隐蔽的长椅,紧紧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看着她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看书,看着她懒洋洋地小憩,看着她坐在那里笑意盈盈地和别的男孩子聊天,看着她听歌时哼唱的得意模样。
看着那与他毫无关系的四年时光。
有一次下午时分,陆淑看书看到一半困了,她直接把书盖在了自己的脸上,懒洋洋地睡觉。
这一睡就是一下午,期间她盖在身上的衣服掉落下来,也是周猗婓小心翼翼地为他盖上。
这些她都浑然不知。
还有一次,那天周猗婓匆匆结束国内的拍摄工作,衣服都没换就直接赶来了这里,他刚刚坐在长椅上,就瞧见了不远处的陆淑,但那时的她正坐在长椅上和一个男生聊天。
没有聊多久,两人就吻在了一起。
周猗婓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她与男生难舍难分的亲吻。
男生还搂住了她的腰,她没有拒绝,而是与男生十指相扣。周猗婓盯着他们握住的双手,手指颤抖了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要唤她的名字,却又不知以何种理由叫她。
伦敦气候,随时都会在晴朗的下午来一场雨,没有任何的预料,雨就下了下来,滴滴答答地打在树叶上,周围散步的学生飞快将包抵在了脑袋上,匆匆忙忙地找地方避雨,而陆淑与那个男生像是也被突如其来的雨吓了一跳,但是男生显然是情场中人,笑着脱下了外套,举在了陆淑和他的头顶,带着陆淑笑着闹着跑去找地方避雨。
陆淑笑得眉眼弯弯,右手紧紧攥着男生的衣袖。
周猗婓静静地看着他们走远,雨打湿了他的头发,湿发紧紧黏在他惨白的脸颊上,唇色也褪去了原有的红,显得病态虚弱。
他的肩胛也开始发抖,头痛在一时之间全部袭来,眼前阵阵发黑。周猗婓去摸口袋里的药,突然间发现自己来时太急,衣服没换,身上穿的还是演出服。药瓶自然也不在身上衣服的口袋里。
他缓缓低头捂住了脸,雨幕里,牛津大学没有了人影,只有他一人恍如一尊雕塑,定定地呆在长椅上。
如果离得近了,就能听见他从喉咙里发出的呜咽,委屈地呢喃:“陆淑,陆淑……”
可是这一次,或者往后的许多次,他的身边,都没有那个心心念念的人。
雨越下越大,他没有戴伞,也失了神,整个高高大大的人慢慢地缩成一团,头脑里的幻影愈发的强烈,让他精神上的错觉有些浓重,许久之后,连坐在长椅上都成了他一个难题,他慢慢蜷缩在了长椅前面的地上,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雨下的大,将地上的砖冲出了痕迹,周猗婓握紧了一块尖尖的石头,一笔一划地在砖上刻下:“LS.”
“LS.”
陆淑。
他痴痴地笑了。
雨声淅沥,掩埋了所有的哀伤与痴念。
思绪悠悠,渐渐回到现实,周猗婓低着头看向摄像师的右手边,上面露出被雕刻的字迹。
“LS.”
其实这个露出来的字迹,不过是冰山一角,在那字迹旁,灌木丛遮盖下的砖头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LS的字母,大的小的全都是。
而那些字母,都是这几年来见到陆淑时,周猗婓控制不住自己刻下的。
数不清的字迹,是他那么多年沉重而又漫长的等待,是幻影与现实的分割线,是他求而不得的痴迷,亦或是咫尺一线的疯狂。
周猗婓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又低头看了看手表,淡淡地道:“她要去教堂了。”
这话说完,另一边喂鸽子的陆淑仿佛是受到了他的控制一般,慢慢直起了身,走向了牛津大学里最高的那座教堂。
摄像师不敢置信地看着周猗婓,简直是开了眼界:“周哥,你会未卜先知吗?”
周猗婓笑了笑,白皙的脸埋进了厚重的围脖里,他闷闷地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我远比她要了解她自己。”
这话说完,他就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了原先陆淑喂鸽子的地方。
身后的摄像师目瞪口呆,心想这得是有多了解才能提前预料到陆淑要做什么。
周猗婓走到了陆淑原先呆的地方,俯下身来,摸了摸鸽子的小脑袋,他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细细的鸟食,撒在了地上,静静地看着鸽子凑近来啄食。
许久,摄像师听见了他的呢喃。
他讲:“真是令人嫉妒啊。”
顿了顿,又有一句及其细微的叹息:“她对我都没有像对你们那么好。”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一出,站在不远处的摄像师突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周猗婓眯着眼睛看在地上一跳一跳的小鸽子,手指微微攥紧,想要掐紧它们那小脖子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了起来。但是却在此时,他又想起了之前陆淑蹲在这里喂鸽子的娴静模样,她笑得那样的甜。
他抿紧了唇,原本想要掐上去的手指微微放松了。
于是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周猗婓盯着鸽子群好一会儿,终究没有下手,而是一声不吭地将兜里的鸟食尽数倒出,看着鸽子群在脚下聚集,他后退一步,嘴角扯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不知是讽刺自己放不下还是讽刺这世道。
他冷眼看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去。
而陆淑,她也确如周猗婓所言那样,慢悠悠地晃去了牛津大学最高的那座教堂。
这是牛津大学最高的圣玛丽教堂,从这个教堂的塔顶,可以一览无余牛津的风光。教堂里面是长长的座椅,整整齐齐,规格划一。门廊式的柱子相间其中,并不突兀,反倒加深了这种肃穆。因为不是周末,所以教堂里面很安静,几乎没有人。陆淑进来时,教堂里也就只有一个人在打扫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