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红消香断玉朱砂(1 / 1)
青江刚睡过去一会儿,天色还早,江奉恩就坐到她边上静静看了会儿书。他之前是最不爱看书的,看到书本上密密的字就觉头晕,但太医说多思多想他的脑袋才能慢慢恢复,不至于一直这么迟钝。 所以如今也只能静下心来看这些无趣的东西,况且……他身体里还含着那玉器,无法做太大幅度的动作。 晨时陆延礼刚走他就打算拿出来的,但他踌躇了会儿还是作罢,现在插在腹内只是轻微有些酸胀,若是被陆延礼发现又重新塞回去才是够他受的,那样的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 正是发愣,小悦从外边轻脚走进来,在江奉恩耳边道:“太子妃,世子下堂回来了,正在四处找您呢。” 江奉恩点点头,缓慢地起身走出去。 陆钟弈远远地看见自己,便急急忙忙地奔过来,“阿娘!少傅今日教习了新字!” 江奉恩坐到石凳上,“教了什么字?”陆钟弈这些日子倒不像先前那般不愿入学了,晨时天刚亮就入了宫,回来之后仍是蹦跳着嚷嚷今日学了什么。 也是他聪明好学,什么东西一学便会。 太监准备好笔墨,陆钟弈便提笔在纸上写画起来。 他写得极认真,半响之后展在江奉恩面前,写的是简单的字体,虽尚年幼,但已显笔锋力度。 “少傅夸赞我聪慧,叫我多加练习,假以时日也能像父亲那般写得一手好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奉恩抚了抚他的脑袋,正是想要说什么的,却瞧那字群中有一字稍显,比其他的字笔画多,但写的却更有力。 “这字写得很好。”江奉恩指着其中的“忠”字道。 “我反复练习多次,自然写得要好很多。” 江奉恩望过去,陆钟弈便又开口:“少傅说,忠不辞,孝不渝,视为正也。” “于皇必尊,于国必忠,才能成大事。” “大事?”江奉恩一顿,困惑般地看着面前这张和陆延礼极为相似的脸,不过四岁多的年纪,江奉恩居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话。虽知是少傅教予他的,但他面上是一副凌然之气,不似幼童。 自己当初八岁才入学堂,即便是那时也总与玩伴们嬉闹,少有心思在学堂,更别说像陆钟弈这般。 江奉恩心中莫名腾升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觉得陆钟弈许不该这么早入学堂,这样的年纪该与同辈之人一起玩乐的。但说起同辈,发觉那些都是皇亲国戚,都与他一同在书苑学堂。 江奉恩愣了半响,又瞧向纸上那写得极为端正的“忠”,刹那之间心中忽地通透了。 是了。陆钟弈与自己不同,皇室宗亲弟子,哪一个不是忠心耿耿,忠于权力王位,为了皇帝亲赏,更有甚者,从出生时便是为了坐上那位置打算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钟弈如此,陆延礼便更是如此。 见江奉恩直直瞧着自己,陆钟弈眨了眨眼问:“阿娘?你怎么了?” 江奉恩好一会儿才回神,忽地叹了口气,伸手抚摸他的脸,“入了学堂之后,钟弈像是长大了不少。” “是吗?”陆钟弈笑了起来,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对江奉恩道:“如今我觉得念书比玩乐有趣得多,前些日子江公子说他那儿又来了些新奇的东西,但我却不觉得有趣,只想多待在学堂和阿娘身边。” 说完陆钟弈便悄悄打量着娘亲的反应,自那次大火之后,他便是知道母亲并不喜欢那新入府的江公子,也知自己那时的话伤了母亲的心,便心想着与他划开关系,如今说这番话也是想要在母亲面前讨宠。 果不其然,母亲亲昵地亲了亲他的脸颊,但说出的话却并不是夸赞,“钟弈聪慧,但也不该只会读书。你尚年幼,该多出去玩乐,若是觉得有趣,便去江公子那儿玩罢。” 陆钟弈一愣,忙抓住江奉恩的手,“阿娘我不想过去……我只想待在阿娘身边……” 看陆钟弈眼泪都要出来了,江奉恩一顿,“怎么委屈成这样,阿娘不是在这儿吗?” 陆钟弈撇撇嘴告状,“父亲说,若我这么喜欢江公子,便把我留在江公子身边,阿娘也只要青江这一个孩子……” 说着,陆钟弈愈发委屈起来,“阿娘、我不想离开你……” 江奉恩擦了擦他的眼泪,叹了口气,“父亲不过是吓唬你罢了,你怎么当真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哄了好一会儿,陆钟弈才停歇,江奉恩将他带回屋里,安抚道:“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陆钟弈却紧紧地抱着江奉恩不松手:“要阿娘陪我……” 这些日子母亲总待在青江的屋里,而自己总在学堂,母亲已经很久没有陪在他身边了,这么想着,他心里便又觉得母亲与自己疏远,把自己缩在母亲怀里不愿离开。 陆钟弈动得厉害,让江奉恩下腹隐隐不适,又瞧着他那汪着眼泪的可怜模样,便抱住他。 “哭成这样,要被学堂里的哥哥们笑话的。” “我才不管他们……” 之后又嘟囔了几句什么,江奉恩听不清,带他洗漱之后哄他睡去,江奉恩才离开。 回到自己的屋子时,把守的人又多了不少。 “太子妃,殿下担心又有贼人来扰您休息,便叫我们在您屋外看守。” 江奉恩抿了抿嘴,昨日闹出这么大动静,想必陆延礼是要好好搜查一番的。想到陆岱景明目张胆在府中来去,不免担心起来,若是被查到什么,以陆岱景的处境,之后更不会好过。 “太子妃,要歇息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备水吧。”说完又叫住小悦,“我身体不适,还是和先前一样,无论谁要见都说我在休息,不见客。” “殿下也是。” “是。” 江奉恩睡得并不安稳,刚合上眼便开始做梦,不知是不是自己白日担忧太多,梦里陆岱景又偷入了自己屋里,他看上去与往日不太相同,紧抓着自己的手,面无表情的,可眼中却是和大雪那日同样的化不尽的哀恸。 他张了张口像是有话要说,“珑珠……” 江奉恩心头一跳,便是想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开口。那时自己将他推出门去,不听他说任何,就是怕他说出的话让自己狠不下心,他们该彻彻底底断了关系的。 但他后面的话还未听清,便是见一阵光亮,外头把守的侍卫发现了他,一瞬间,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江奉恩猛地一惊,便从梦里醒了过来。 他知道是梦,可心跳却久久不能平息,他动了动,才发觉自己身边坐了人。 江奉恩刚缓了些心又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他皱着眉望向窗外,那些把守的人都还站在外面,陆岱景又是怎么进来的?刚想叫他离开,面前的人却突然一言不发地俯身要吻上来,江奉恩愣了愣,双手抵住他的胸口。不知为何,江奉恩垂着眼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屋内的蜡烛已经熄灭了,俩人挨得极近,昏暗之下,江奉恩瞧见男人的脸似与往日不同,他呆了下开口问道:“你脸上的痣呢?” 话音刚落,江奉恩就知是自己说错话了,但此刻收回已经来不及。只听到一声冷冷的。 “什么?” 他对上陆延礼的眼睛,整个人都僵在那儿,张着口说不出解释的话。 “我、刚才做梦了……” 陆延礼眼里似有异光闪过,他眯了眯眼,“所以是认错了人?” 江奉恩认识的人中,脸上有痣且十分明显的人不过只有一人。 陆岱景。 本是还怀疑着,毕竟倚竹居那儿重兵把守,陆岱景怎么可能随意进出,但如此看来,那这些日子总到府里来还抢占了他太子妃的人便只是那一个了。 “是、是认错了……我没想到你今夜会来……”江奉恩心里紧张,说话也结巴,越描越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延礼冷冷笑了声,逼视着江奉恩道:“原来你对他还有情?”说话时的音调都变得低沉下去,忍着十足的怒意。 “昨夜之事你怕也是心甘情愿吧?” 江奉恩抓紧被褥,“我没有……” 话没说完,陆延礼突然起身,江奉恩忙抓住他,“你要去哪儿?” 陆延礼不理会,抚开他的手大步往外走去。江奉恩心里狂跳着,还想跟上,跑了几步就腹痛不适,再起身时陆延礼已经不在院中了。 夜半十分,竹林里反倒没有白日那般清净了,除却风声和远处几声鸦鸣,就是竹屋外的吵闹。 “太子殿下,圣上吩咐过竹屋内不许旁人进入。” 陆延礼面色不愉,叫人拿出了一枚腰饰。 侍卫开口道:“这是在太子府中搜出的东西,是九皇子殿下先前用过的,殿下怀疑你们放松管制,私放了他。” 几人面面相觑,忙跪在地,“殿下,臣等整日巡查,未曾松懈,望殿下明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延礼沉着脸径直走进屋中,守卫还想一同前入,被陆延礼的手下拦住。 “殿下总不会对九皇子做什么,你们在外边候着便可。” 刚进屋中,就嗅见那熟悉的药味,虽已知是如此,但真印证时胸口的怒火仍燃得他鼻呛,嘴中也尽是血腥气。 陆延礼冷眼瞧着被侍卫押住的男人。 “九弟,几月未见,你倒是消减不少。” 陆岱景抬眼望向他,虽已是阶下囚,他却是半点惧意都无。 “家事未断,不知皇兄怎么还能得空到我这儿来。” 陆延礼沉下眸子,俯身蹲到他面前,“我的家事与你何干?” 俩人沉默了半响,虽不露声色,彼此眼中却皆是恨意,冰火不相容。 好半响,陆延礼注意到他面中的那颗痣,忽地笑了声,抬手掐住陆岱景的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王嫂很久之前曾对我说,你这颗痣长得实在漂亮。”指腹磨了磨那地接着道:“美人多痣,九弟,你倒真是实打实的美人。也难怪他对你一见倾心。”最后一句,是咬着牙硬挤出来的。 他从腰间拿出配饰的匕首,缓慢地贴近陆岱景的脸。 陆岱景突然挣扎起来,侍卫差点没按住他,被他挣开了去。 “只不过是给你留一道疤痕,你若是动得厉害,误伤到了眼睛可就得不偿失了。” 话音刚落,刀尖便死死割到陆岱景脸上,顺着划破他面中那颗朱红色的美人痣。 皮肉破开,陆岱景硬是咬着牙一声不吭,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陆延礼。 面上留下一道血痕,溢出的鲜血顺着面颊流下,陆岱景那张漂亮的脸如今变得狰狞可怖。 陆延礼瞧着他这模样微微笑了起来,“倒也不丑,只不过若是被他瞧见了……”陆延礼顿了下,又道。 “怕是会吓到你王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