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共枝头(1 / 1)
陆延礼刚走到院里就见江奉恩从喜房中冲出来,苍白着脸在树下干呕。陆延礼抿了抿嘴走到他身后抚拍他的背。 江奉恩看上去极为难受,干呕了一阵也只是吐出酸水,许是早上没吃什么东西。 等稍微缓和些,江奉恩才扭头看他一眼。 “恩恩……” 自己话未说完,江奉恩看他的眼神倏地变得极为厌恶,“啪”地一下挡开他的手,“别碰我!” 陆延礼心脏猛地一紧,整个人僵在原地。 面上竟是有些发愣,他见江奉恩胡乱地擦了擦嘴,像是看到什么污秽的东西似的后退几步离他远远的。 陆延礼瞳孔骤缩,他突然两步跨上前抓住江奉恩的手,江奉恩奋力地挣扎着,全身都抵触着他的靠近…… 当初江奉恩刚被自己囚在府中都没有露出这么厌恶的神情。 心中忽地被不安填满,他一把抱住江奉恩,将他紧紧锁在自己怀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恩恩,你听我说……” 江奉恩充耳不闻,愈发用力地挣扎起来,他使劲推搡着陆延礼的身体,曾经被这样拥抱着他觉得舒服又温暖,可如今他只觉得恶心。 “你放开我!别碰我!” 陆延礼却仍是紧紧地抱着他,江奉恩疯了般挣扎推阻,却还是被困在那囚笼一样的怀抱里,他内心突然被一股无力感充斥了,好一会儿,他逐渐停下了动作,下人们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里只剩下他和陆延礼。 陆延礼看着他,江奉恩却垂着眼望向一旁。 “恩恩,你听我说。” “箫家的事牵扯上三哥,父皇看重的两个人都让他失望,现在只剩下我了。” “李家在民间声誉齐德,他让李家人嫁入府中是有意让我……”他顿了顿,又道:“若是此时让他满意,他才会对我放心。” 江奉恩仍是不说话,也不看他,陆延礼心口愈发紧闷,环抱着江奉恩的手也不自觉地用力。 江奉恩微微皱了皱眉,挣了下,道:“如何才能让他满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自顾自地说:“若他不满意,你府中还要添多少人?他想要你生皇嗣,我不能生,那你又还要和多少人生?” “不,不会的。这一切很快就都能结束。” 江奉恩却还是摇头,他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可只要他一想到这些,肚子里就满是酸水。他咬了咬牙,接着说道:“我脑子很笨,没办法想到你的那些顾虑,我只是……”他顿了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知道陆延礼想要皇位,陆延礼想要他忍。 江奉恩觉得眼睛酸涩,他眨了眨眼,问,“我可以体谅你,但你能体谅我吗?” 他从没想过他和陆延礼之间还有别人。他伸手把陆延礼推开,许是他面上的表情太难过,陆延礼没再禁锢着他。 好半响,他又开口:“你这样,我觉得很恶心。” “咚”地一下,陆延礼觉得有些耳鸣。 江奉恩回到东苑,那些个太监不见了,苑里也没见挂着什么红布,张公公在一旁站着,江奉恩也没有多问。 陆延礼很快也回到屋里,江奉恩不想看到他,索性就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之后一连三日,陆延礼都和往常一样陪着他一起吃饭,江奉恩却不太能吃得下,于是他便叫人把城里江奉恩最爱吃的那家酒楼的厨子请来,一日三餐换着花儿地给江奉恩做,到了夜里,又是给他喂补汤,又会给他寻些新鲜的玩意儿,一如先前。 可他们之间已经被割开了一条横沟。 大婚当日,陆延礼还是换上了喜服。外面锣鼓喧天,即便是江奉恩关上了苑门也挡不住那喜庆,陆钟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觉得有趣便也跑了出去。 只有他的苑里,冷冷清清,没一点活气。 这天和他苑里同样冷清的,怕是只有城外的倚竹园了。 城里头热闹,但陆岱景这地方一年到头都是静的。他整日在竹屋内喝茶吃药,侍卫们守在院外,快一个多月他都没开口说过话。 今日夜里影卫悄声潜入竹屋内。 “殿下,事情已经办妥了。” 陆岱景点点头。借着陆延礼的手扳倒箫家,还顺带着把三皇子拖下水,如此一来,三皇子想要再入朝堂也会引人不满,即便皇帝再怎么看重他也无法翻身。 “箫妃谋害皇嗣一事皇帝已经命令内宫开始清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太监的供词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 陆岱景放下茶杯,“事成之后别留活口。”又道:“李家那门婚事怎么说?” “太子应下了。” 陆岱景一顿,“应了?” 那江奉恩…… “是,今日就是他与李茹绪的大婚夜。” 入夜之后,外边的嬉闹声便小了许多,不知道现在进行到哪一步。江奉恩在院中坐了好半响,身体被风吹得僵硬,小悦给他倒了热茶,犹豫地说道:“太子妃,要先歇息吗。” 江奉恩看着茶水里映出的月亮,沉默了半响突然站起身,“我出去走走。” 小悦一惊,这个时候太子妃竟然要出去。一愣神的功夫江奉恩就已经戴上了纱帽往外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外面仍在进行着大婚礼,周边都坐满了皇家的人。他们都看着前面那穿着囍服的俩人,脸上都带着笑。 只有江奉恩远远地站着,心脏一阵一阵地酸痛,即便是知道自己会看到这样的场景,可他还是无法控制地走到这里,眼睁睁地看着陆延礼是如何迎娶的别人。当年他混混沌沌就结束的大婚礼,如今又重温了一遍,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将每一个细节都记住了。 小悦看了看对面的俩人,又看了看江奉恩,隔着半透的面纱,她都觉得江奉恩的脸似是极为惨白,鼻子和眼眶却又红的厉害,“太子妃,我们回去吧……” 话音未落,江奉恩便转身往回走。 小悦急急忙忙跟在他身后,他走得很快,她要小跑着才能跟上,隐约只能听到面纱内传出的沉重的呼吸。 眼眶无法抑制地发热发涩,很快里面就溢出泪来。江奉恩一面觉得难过,一面又觉得委屈。他想要就自己和陆延礼一辈子,事到如今陆延礼是真真的娶了别人了。 他疾步走进屋里,将门紧紧锁住不让任何人进来。 周身都静了下来,他的眼泪开始一滴接着一滴地涌出来,喉咙里只发出微弱的哭吟。心脏痛得像被针扎,好不了了,大脑中浮现出陆延礼和那位新侧妃的身影,简直让他难以呼吸。 模糊间面前像是站了什么人,他猛地抬头,竟是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陆岱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江奉恩猛地擦了眼泪,“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哭了?” 说着,他走上前,掀开江奉恩的纱帽,便对上那双红红的眼睛。陆岱景一愣,很快,他伸手擦掉他眼角的眼泪,“是为了陆延礼?” 陆岱景垂着眼,“你真的很爱他……” 江奉恩却拍开他的手,声音还是颤抖的,直直地盯着他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不要再来找我。” 他把陆岱景推开,“你快走吧,我就当做没见过你。” 陆岱景却不动,看着他问:“你不是说要和陆延礼好好过吗,可他现在娶了别人……” 像是笑话他似的,江奉恩突然恶狠狠地问道:“你以为你有什么好的?!” “你当初不也是这般对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岱景心头一跳,张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只由着江奉恩死死地瞪着自己,那双眼睛里又是哀怨又是悲伤,把陆岱景盯得喉咙发哽难受。 好一会儿,江奉恩的气又泄了,落寞地看着一旁,“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江奉恩问。 当初赶走他时信誓旦旦地以为自己会和陆延礼好好的,到现在,自己却像个怨妇似的只会流泪,他以为自己只会在九王府做这种事的,可陆延礼宠了他这么多年,却也叫他受这样的苦。 “你们都这样,都这样对我。” 陆岱景沉默地看着他,竟也莫名随着他的眼泪觉得不舒服。他抓住江奉恩的手,“别哭了。” 江奉恩本想挣脱,可陆岱景却又伸手将他抱在怀中,江奉恩的手抵在他胸口,“我不要你可怜我。” 陆岱景没动,只是抱着他。 “我没有可怜你。” 他顿了顿,又说:“我只是想抱你。” 江奉恩的挣扎的动作逐渐小了下来,推搡的手抓住了陆岱景的衣服。大概是他太难过了,在陆岱景的怀里彻底控制不住地抽噎,陆岱景抱得太紧,眼泪刚掉出来就被他的衣服收了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陆岱景抿了抿嘴,他隐约嗅到江奉恩身上熟悉的味道,就轻轻地低下头把鼻尖凑在江奉恩耳侧,那味道更浓了。肩下那里的衣料变得湿热,他听到江奉恩哭声,颤抖的喘息,一次次都像穿过了胸膛打在心口上。 可江奉恩却是在为陆延礼掉眼泪。 原来太在乎的人才会为他掉眼泪。陆岱景嘴里莫名苦涩,胸膛也随之难受起来。 陆岱景一动不动地抱着他,忽地想起那时候产婆哄那个孩子的场景,便又抬起手学着那时看到的,在江奉恩背上轻拍。 正是这个时候,门突然被人叩响。 有人站在门外,“恩恩,你睡了吗。” 俩人一愣。 竟然是陆延礼。 陆延礼站在门外,没有听见里面的动静。一颗心悬在半空里落不下,这几日他都是这样的感觉。 在入了洞房之后,看着那穿着红衣的女人,他忽地想起那时候与他洞房的江奉恩,心里那不安的感觉更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婢女递来喜秤叫他掀开新娘的头盖,他拿去喜秤,却没有动。 他望向新娘紧紧抓着膝盖的手,是一双纤细的手。而江奉恩的手要比这大,手指也要更粗。 陆延礼突然就想到,若是自己当初没有遇到江奉恩,或许就如现在这般,听从父皇的话,在冠礼结束便和谁家的千金小姐成婚。 可遇到江奉恩之后就不一样了,江奉恩太娇贵,受不得气,眼里也容不得一点沙子,他不喜欢自己和旁人有多来往,于是他便少去那些地方,他知道江奉恩不喜欢自己与别人成婚,于是他便推拒了别人的婚约,给江奉恩留了单独的身份,独一无二的位子。 可如今,皇位已经唾手可得,父皇分明是察觉了这事的蹊跷,想试探他的,若是不让他消除疑心,怕是又得好一番波折。 他脑中又闪过江奉恩厌恶的表情,那颗心还是提在半空。 “殿下?” 婢女叫他,陆延礼回过神,复又将喜秤放回去。 可江奉恩不喜欢。 喜房的门被人打开,张公公见陆延礼从里面走了出来,整个人一僵。他忙上前去,“殿下,怎么出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叫人伺候侧妃休息,我去东苑。” 张公公惊了,忙跟着,“殿下,哪有新婚时去别的院子……” 陆延礼不说话,只是往东苑走。 张公公心里急得不行,这个时候出来若是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殿下,您今夜就睡这儿吧……”陆延礼好似没听见他的话,情急之下,他猛地跪下紧紧抱着陆延礼的大腿,“殿下!奴才知道您与太子妃的情谊,但、但这事儿不同往常,若是陛下真察觉出了什么,那您这么多年就都白费了!” 他与江奉恩的事本就不符伦理,陆延礼藏了这么多年,若是皇帝有意彻查此事,那陆延礼定是逃脱不了罪名。 陆延礼顿了下,好半响,他又开口。 “趁我还不想罚你,放开。” 语气冷酷,让张公公心头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