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少年,这个不可以哦(1 / 1)
“小白剑宗游侠四境剑修,陆小二,见过二位师叔。” 陆小二背着剑在峡谷口说了那一句之后,便走了过来,停在试剑之地外,正色看着南岛和乐朝天二人,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 之所以是四境,便是因为他曾经在某场比试之中,最高解锁了四条元气溪流。 陆小三一看,我草,你小子长得浓眉大眼的,居然这么会装? 于是赶紧也跑了过来,有模有样的说道:“小白剑宗合璧五境剑修,陆小三,见过二位师叔。” 游侠路的落叶在乐朝天的设定中,便是比较少的,所以越到持久战,得到的落叶数自然便会越落后。 乐朝天听着二人这话,转头不住的笑着,整个肩膀都在抖着,看向南岛。 “师兄,到你了。” 南岛默然无语。 按照二人的说法,自己其实不过是速决三境剑修。 没办法,每次试剑之时,自己这边三个摸鱼的,每次都被打得还不了手,唯一在认真的,还是在修远路的陆小四,鞭长莫及鞭长莫及啊! 但是几人便这么一直盯着南岛,好像南岛不说出来三境那几个字,今天的事情便没法了解了一样。 南岛无奈地看着三人,心想非要我满脸失望地看着你们吗? 最终南岛还是潇洒收剑。 “磨剑崖速决三境剑修,南岛。” 三人都是在那里嘿嘿笑着,似乎看到这个平日里单打独斗谁也打不赢的师兄这样子吃瘪很是开心。 不过南岛还是小装了一把。 他没有自称岭南剑宗之人。 而是说了个极其装逼的磨剑崖。 到了乐朝天的时候,这个分明二十好几了,却偏偏比谁玩得都欢的师弟,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捡起蝶恋花反执于身后,面对着那颗枫树,微微仰头,先是轻哼了一声,而后才带着一种不屑的语气,站在满峡枫叶中,缓缓说道:“区区三境小修也敢放肆,看本座六境大能将你斩于剑下。” “......” 满峡沉寂。 陆小二用手肘撞了撞陆小三。 “看,弄曲子的装起来了。” “咳咳咳咳。” 乐朝天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呛死在那里。 陆小二和陆小三自然是上来练剑的。 乐朝天今天又输了一天,只是在枫树下坐着,南岛也不想去欺负二人,便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两个小剑修便在峡谷里,开始嘿嘿哈哈地出着剑。 南岛和乐朝天便在那里看着。 倘若是平日里,自然是陆小二更胜一筹,然而今日这场试剑,不知是因为有两位师叔盯着,还是乐朝天一直在那里指指点点的原因,陆小二却是少见的被陆小三压着打了。 南岛与乐朝天自然也看出来了,乐朝天叫停了这场比试,把两个小少年叫了过来。 “看来你进步不小啊!”乐朝天先是笑眯眯地看着陆小三说道。 陆小三嘿嘿笑着,说道:“师叔过奖了。” 乐朝天很是满意这一句师叔,很是欣赏地拍了拍陆小三肩膀,而后转头看向陆小二,依旧是笑着,说道:“你有心事?” 长得眉清目秀,连乐朝天都自愧不如的小少年陆小二握着剑,倒是很坦然地说道:“是的。” 乐朝天微微笑着说道:“是可以说的还是不方便说的?” 自然是可以说的,至少在陆小二看来是这样的。 小少年转头看向南岛,说道:“我要和师叔学剑。” 不止是乐朝天,便是南岛也愣了一愣,少年好好地撑伞在树下吹着风,怎么莫名其妙就扯到我身上来了? 不过事已至此,南岛也不好一直在旁边摸鱼,按着剑看向身前的少年,问道:“为什么?” 陆小二满脸认真的说道:“因为师叔的剑更快。” 这是陆小二作为南岛对面的游侠的时候,最为深刻的体会。 虽然南岛每次都被他们弄得苦不堪言,但是他的剑,始终便要比别人的更快也更凌厉。 南岛想了想,说道:“你现在不是在跟着学了吗?” 陆小二说道:“只能叫师叔,不算学。” 满峡寂静了下来,风吹落叶不止,便是落到了小少年的脸上,这个小少年也没有去拨开,只是坚定的看着南岛。 乐朝天在一旁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可不好办啊。” 当然不好办,南岛与乐朝天都是能够看得出来,整个小白剑宗之中,陆小二是最好看的,却也是天赋最高的。 他比陆小三入门没早多少,但是在陆小三还在寻找气感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周天,也许用不了多久,便会踏入见山境,成为一个真正的剑修。 南岛只是平静的看着陆小二,站了起来,说道:“你跟我来吧。” 小少年与跟着南岛向着峡谷那头走了过去。 乐朝天在后面托着腮,看着陆小三说道:“你不会也有这种想法吧!” 陆小三似乎很是心动,说道:“跟着南师叔确实很好啊。” “我说的是我。” “师叔可真会想。” 陆小三无情地嘲讽着。 乐朝天不开心地拿下了树上的胡芦丝走到了峡谷口,在边缘坐着,对着满天烟云,吹着舒缓的曲子。 陆小三今日倒是没有说他吵人了,只是跟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一直到过了许久,陆小三才看着停下来的乐朝天,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乐朝天歪头想了想,说道:“这是蝶恋花。” “什么蝶恋花?” “你要学吗?”乐朝天微笑着看着陆小三。 “呸。” 陆小三抱着剑就跑下山道去。 乐朝天倒也不生气,微微笑着看着陆小三离开的背影。 南岛与陆小二一路穿过山林,来到了当初那处小崖之上。 陆小二看到这里有个坟墓,墓上还刻着南岛的名字的时候,却是吓了一跳,看着南岛向前而去的背影。 “师叔你不会想告诉我你是个死人吧。” “......” 南岛默然无语地在崖边坐了下来。 “不是,里面是空的,没有埋人。” “哦。”陆小二这才放下心来。 年龄相差并没有几岁的师叔侄二人便在崖边坐了下来。 山风吹过小崖,无限秋凉,倒是格外的舒适。 南岛静静的看了很久,而后看向一旁的小少年,问道:“陆师姐知道吗?” 陆小二听到这个问题,低下头来说道:“知道的。” 南岛并不觉得意外。 倘若自己是陆小小,面对岭南这种情况,大概也会有着这样的想法。 南岛很少和人讲过什么道理,所以他想了很久,才开口说道:“其实我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想来这里。只是中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欠了师姐很大的恩情,最终才会留在这座山上。” “师父说师叔是岭南的希望。”陆小二很是认真的看着南岛说道。 南岛笑了起来,看着远方烟云,轻声说道:“我不这么认为。所以我既没有去天涯剑宗,也没有去你们小白剑宗,而是和师弟在峡谷口盖了栋小楼。” 南岛说着便止住了笑意,转头很是认真的看着陆小二。 “岭南的希望,从来都只会在岭南。” 陆小二听得不是很明白,看着南岛说道:“为什么?” 南岛平静地说道:“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这是青牛五千言第六章的内容,陆小二很是认真的听着。 “这一段说的不止是修行,也可以是世人。岭南虽然一直处于修行界下层,但是却也从未断绝过传承,这是很神奇的一件事情。就像遍地野草,谁见了都要踩两脚,但是偏偏生生不息绵绵不绝。” “但是岭南不想做野草。”眉清目秀的小少年认真的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眉头是蹙着的,神色的凝重的。 “岭南不想做野草,所以便要从别人的园林里借一株苍天大树过来?” 南岛说得很平静。 所以陆小二也沉默了下来。 “我不是这片土地生养的人。”南岛平静地说道,“也不是从岭南修来的剑,师姐说得很美好,但是就算世人第一次知道我的名字,是在这片山岭之中,他们最终也还是会知道,我的剑,是磨剑崖的剑。于是岭南便会成为一个再度被遗忘的名字——这是在面对师姐的诚恳之后,一切感动褪去之后,我所意识到的东西。” 陆小二抱着剑怔怔地看着这个伞下的师叔,而后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去。 “所以你叫我师叔其实是最好的。”南岛轻声说道,“叫师叔,你便依旧是岭南的人,叫了师父,你便不再是了——这也许是好,也许是坏。但我不想辜负师姐的期望。” 陆小二依旧沉默着。 “至于学剑之事,我其实也不能教什么,你如果想学,随时都可以来峡谷看。” 陆小二这才抬起头来,只是依旧有些失落。 南岛静静地看着他,也许能够理解他的那种失落。 旁人的态度自然会影响到一个人对于自己的认知。 陆小二的天赋众人都看在眼里,那种关注自然便会成为小少年的信心与自傲。 于是便觉得不应该如此,应该去更高的地方看看。 这也是对的。 但是,陆小二啊陆小二。 你是岭南剑修,不是么? 小少年陆小二懵懂的失落的想着,抱着剑站了起来,向着南岛行了一礼,而后走下崖去。 一路失魂落魄地穿过了落枫峡谷。 乐朝天依旧在峡谷口吹着自己的葫芦丝。 一直到小少年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乐朝天才停了下来,却是从少年怀里抽出了那柄剑。 陆小二转头看着乐朝天,不知道这个弄曲子的师叔要做什么。 乐朝天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上下看着陆小二的那柄剑,剑上并没有名字,岭南的剑很少有名字,大概也都是知道世人不会知道他们的名字,更不用提他们的剑。 乐朝天站在谷口秋风里啧啧地看了许久,而后轻笑着说道:“确实是柄不错的剑,虽然算不上顶尖,但是在人间也算是一流了。” 陆小二茫然地看着乐朝天,他虽然只是个小少年,但是也能够听得懂乐朝天说的并不是剑,而是人。 乐朝天将剑在空中随意的挥了两下,而后还给了陆小二,轻声说道:“男儿仗剑酬恩在,未肯徒然过一生。” “师叔什么意思?” 陆小二似懂非懂的看着乐朝天问道。 乐朝天笑着说道:“你要知道,这人间一切,如果你觉得它不好,那便去改变它,而不是喟然叹息,陆小二。” 陆小二怔怔地看着乐朝天。 乐朝天却是伸出手来拧着小少年的眉头,笑嘻嘻地说道。 “小小年纪皱什么眉头,不然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是师叔呢!” 陆小二听到这句话,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得乐朝天愣了一愣。 “你小子长得还真挺好看的啊!肘,跟我进屋。” 陆小二转身就跑,和陆小三一样一溜烟跑下了山去。 乐朝天便独自在谷口吹着风轻声笑着。 “这世间一切真的都是可以改变的?” 乐朝天听到这句话,转回头去,才发现南岛不知何时也已经下来了,便在不远处的枫树下撑着伞站着。 乐朝天重新转回头去,耸了耸肩说道:“大概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和陆小二说这句话。” 乐朝天想了想,说道:“因为他还是只是个小少年。” 南岛有些不解地问道:“这和少年有什么关系吗?” 乐朝天看着人间向着暮色里而去的烟云,倒是笑得很是灿烂。 “当然有,我们要给少年以改变一切的勇气,同时也要守住我们所坚定认为的一切。” “我们?” “我们是师叔啊!” 师叔当然要在某些时候,扮演一些反派角色。 比如少年抱着那种勇气,一路攀登而来的时候,师叔就要跳出来,很是残忍的说道——啊哈,少年,这个不可以! 南岛默然无语。 同时也有些恍然大悟。 难怪自己这么纠结。 原来自己既是少年又是师叔。 师叔当然不止是师叔。 而是一切、所有曾经从少年时代走过来,收剑看着人间的大修。 所有,一切。 那么乐朝天呢? 南岛看向那个坐在谷口又开始吹着他的葫芦丝的师弟。 他不一样。 他既是师叔。 也是少年。 年龄大了那么一些的少年。 伍大龙今日又有些闲。 别人的闲是真的闲,伍大龙的闲是忙里偷闲。 于是又跑去听风剑派外面的溪边探听着消息。 毕竟张小鱼输了归输了,总不至于下落不明吧。 也许是昨天的那个消息并不好的原因,所以今日来溪边听风声的剑修没有多少。 伍大龙这次凑近了一些,在溪边坐了下来。 听风剑派虽然消息灵通,但是有些比较远的消息,要传回南方,也是要些时间,所以伍大龙听了许久,也没听到什么大事。 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小事,比如在那个小镇上,出现了一种很好吃的豆饼,摊主每次出摊都累得够呛。 又比如哪个剑宗有年轻的弟子又入小道了——这种消息一般是指流云山脉附近的剑修群落,或者磨剑崖附近的那些剑宗,毕竟岭南真的很难,而那种大剑宗的弟子入小道,根本就不需要提,譬如能够入人间剑宗的,都是以小道为基础,向着大道剑修而去的弟子。 伍大龙听得羡慕无比,口水都流了出来。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好吃的豆饼,还是因为别人家有那么好的剑修苗子。 一面擦着口水一面听了许久,发现确实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正打算离开的时候,溪畔却是有着不少剑风而来——这是听风剑派特有的剑风加密法,据说可以简洁而完整的将消息通过特殊的剑风律动,传回宗门之中。 岭南少有的小道剑修听风吟,自从发现自己大概真的突破不了小道后三境之后,每天便是坐在这溪中桥上,听着各地的风,然后把消息告诉岭南之人,如果没风,这个鬓角有着白发的剑修,便和众人在这里谈天说地的闲聊。 此时风来,许多原本像伍大龙一样准备离开的人也便停了下来,看着正在侧耳倾听风声的听风吟。 “还没好吗?” 大概是消息有些复杂,所以听风吟解读了比较长的时间,于是有并不熟悉的年轻剑修便开始问道。 “不要急,且听风吟。”于是便有老剑修笑着安抚道。 一直到风吹黄叶飘了满溪,听风吟才神色古怪的看向众人。 “槐都遇到了大军进攻。” “!”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鹿鸣难道也反了?” 虽然也有人想过是黄粱之人,但是他们凤栖岭便是南方进驻北方的第一道关隘,如果黄粱有动静,他们自然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发现。更何况,凤栖岭南方还有一座南衣城伫立在那里。 是以众人很快便想到了鹿鸣这个常常容易被世人遗忘的雪国之地。 但是很快有人便想起了先前的一些事情。 果然听风吟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是北台带着南衣城的三十万青甲,他们一路向东,绕过了磨剑崖所处的广义东海区域,而后向北直取槐都。” 狭义东海,便只是指磨剑崖下十里之处与那片广海。 而广义东海,便是整个槐安东部,高崖伫立海边,整个东部都是处于兵甲不入的状态。 “然后呢?” “然后?”听风吟轻声笑着,说道:“被打得头破血流,狼狈逃向北方,可能出关去了。” “好!” 岭南剑宗自然不会对那三十万青甲有什么好印象。 倘若不是他们突然离去,南衣城那场战争,岭南也不会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伍大龙也是这样想的。 他乐呵呵地准备回去告诉陆小小她们。 毕竟三十万青甲和南衣城北家,总不可能还和南岛有关吧。 伍大龙如是想着,踩着暮色溪畔青草轻快地向着天涯剑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