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1 / 1)
第五十二章 司南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连续搬了两天石头,她身上又累又酸痛,还沾了许多灰尘汗渍,没有办法在众目睽睽之下从空间拿之前囤的热水出来洗漱,脏兮兮的躺在行军床上,别提多难受了。 因为住得是医用帐篷,里面的病患一直叫唤喊疼,她往耳朵里塞了两团棉花,虽然噪音少了一点,但她好不容易睡着,耳边一直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声。 她迷迷糊糊的想,怎么下起雨来了,这要是雨大一点,会给救援的人增添许多困扰和工作,那些被埋在废墟下的人们就少了几分被救的可能。 她刚想起身看看外面的雨下得有多大,结果被嘎吱嘎吱晃荡的行军床摇醒。 她懵了一瞬间,很快意识到这是余震,耳边的滴水声在她清醒后消失,看起来雨停了。 雨一停,她就不想动,实在是她太累了,一动就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跟着酸痛,实在不愿意动弹,结果程溯铭直接把她抱了出去。 外面一群人都在黑夜昏暗的灯光中吓得不轻,她却缩在程溯铭温暖的怀抱中睡得个昏天暗地。 程溯铭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等余震一过,他抱着她进到帐篷里,也不管外面的病患如何哀嚎,他紧紧抱着她,两人挤在狭窄的行军床上,相拥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是在一阵尖锐的哨音中吵醒。 他手掌带着的温度,似乎从两人接触得皮肤传到了心里,司南望着程溯铭认真的面庞,感受到心间传来的阵阵暖流,清丽的脸上扬起明媚的笑容:“行啊,都听你的,你是医生,一定会治好我的心病。” “我才不要当鸡当狗,好好的做人他不香吗。” 程溯铭站在她身边,听到她说的话,长长的剑眉微微拧起,紧紧盯着司南的眼睛问:“阿南,你告诉我,你晚上有没有听到滴水声?” 小时后的成长经历,加上后来被渣男背叛,造成她心理上的极大伤害,她一直有抑郁症。 但在跟程溯铭结婚以后,有他的陪伴,她每天想着囤货种菜,如何在未来的天灾之中存活下去,已经很久没有不好的想法了。 “你想当鸡当狗都行。” 按照程溯铭的说法,她忽然出现幻听,应该是抑郁症严加重,但她自己没觉得有任何问题。 两人吃饭的时候,余震又来了,这次余震动静有点大,摆放在桌子上的稀粥硬是被余震晃得撒了半碗。 现在大部分的人都处于随波逐流,躺平摆烂的心态。 她空间囤了各种各样的药物,程溯铭给她说了几种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她拿出来一一吃了,程溯铭这才满意的拿着铁饭盒去打饭菜。 在遇见程溯铭之前,她的确每天都有不好的想法,每天都想死,对未来没有任何期待。 司南沉默不语。 “阿南。”程溯铭眼睛微红,“你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司南想了想:“觉得挺可悲,又替他们庆幸,人间本就是炼狱。天灾之前,大部分人为了一点微薄的薪资养活家中父母儿女,在这人间受尽苦难,苦苦挣扎,如今死了,我倒觉得是一种解脱。” “你能这样想,那最好。” 司南转身,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见远处的废墟之中,飞奔出一个肥大的白色影子。 帐篷区的晚上有士兵值班,如果遇到地震,值班的士兵回吹响口哨,让大家起来避难,如果没有余震,吹口哨就是集合救援。 司南: “抑郁症患者严重之时,会听见滴水声。你之前一直有抑郁症的症状,对未来没有任何期望,无时无刻都有不好的想法。尽管你竭力掩饰,努力生活,努力找到开心的事情让自己快乐起来,可一旦有事情刺激你,你就会变得焦躁不安,自责内疚,出现幻听幻觉的现象。” 几道中气十足的士兵声音,在帐篷各处响起。 程溯铭把那碗稀饭端起来,淡定的喝了一口:“大震跑不了,小震不用跑,你不想跑,我不勉强你。我也不跑,大不了我们死在一起。” 那影子从最初的疾跑,变成展翅高飞,在帐篷一众人惊讶感叹的目光中,白色影子直直飞到司南的面前。 司南问:“你怎么不拉着我跑出去?” 司南听到那些人议论的话,搓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望着帐篷外面值班的战士进行换班交接,食堂帐篷前开始起锅做饭,四处是人们走动说话的热闹景象,嘟囔了一句:“我也不想跑了。” “那谁是鸡,谁是狗。” 有人被折腾得不轻,抱怨道:“这该死的余震到底要来多少次,我实在是受够了!再来我不跑了,我宁愿被压死,也不愿意来回跑,把自己给累死!” 司南噗嗤一笑,“刚才是谁让我积极乐观生活呢,这么快就跟我一起摆烂了。” 程溯铭也笑:“我这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所有人都从梦中惊醒,感受到地面帐篷都在抖动,大家都披头散发,睡眼惺忪,精疲力竭的往外头跑。 司南和程溯铭面对面坐着,大眼瞪小眼的看着那碗晃荡的稀饭。 她怎么不知道她病了? 两人吃完饭,要各自去忙活,司南把棉线手套带好,刚要去自愿者那里做今天的登记救援,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叫声:“该!” “听见了。”司南茫然的看着周围的地面,“奇怪,我明明听到下雨声,怎么外面的地面一点都没被打湿,难道是我听错了?” 她说完这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问程溯铭:“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都起来!余震来了!” 反正天灾不会停,生存环境会越来越恶劣,活在这世上也是生不如死,要是余震再来,他们不跑死在余震之中,那也算是提前解脱。 普通人还好,迈着脚就直接跑出去了,那些病患跑不动,还得家属搀扶着,背着、抱着跑出去。 这话遭到不少人的认可,经历了长达两年的天灾,还有如此大的地震,大部分人早已身心疲倦,心理多多少少出了问题。 难道是因为看见那些断手断脚,躯体被砸成两截的尸体们出现了应激反应,又或者,迟迟没救出盛幼青一家人,她心理焦躁不安,这才出现幻听? 程溯铭伸手牵住她的手,神色温柔道:“抑郁症严重也没关系,你按时吃药,积极运动,乐观生活,我一会一直陪着你,让你感受到世间温暖,你的病迟早会好。” 一群人跑出去不到半分钟,余震停了,大家又得往帐篷里挪。 程溯铭目光沉了下来,深呼吸几次,接着问:“阿南,你这两天在废墟搬石头,看到那些被埋在废墟下挖出来的尸体,你有什么感觉?” “大白!”司南万分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大白伸着鹅颈,张开受了伤鲜血淋漓的翅膀,一直蹭着司南的腿脚,嘴里咕咕嘎嘎叫着,鹅眼还含着泪光,像是哭诉,主人,你去哪了!鹅找你找得快疯了! 乍一看到自己以为多半死了的大鹅,居然在偌大的城市里找到自己,司南大感震撼,紧接着热泪眼眶,半蹲下`身子,伸手把大白抱进怀里:“大白,对不起,地震的时候我没抱紧你和小白,你们不见了踪影,我还以为你们已经没了。没想到,你居然来找我.” “该!”大白叫了一声,用鹅嘴轻轻嘬了嘬她的额头,表示没关系,它们不怪她。 紧接着它转头往来时的方向大叫一声:“该!” 那边很快传来该声回应,想来应该是小白。 果不其然,五分钟后,程薇三人出现在废墟中的道路上。 小白被程薇抱在怀里,杨文涛、余勇跟她并排一起慢跑,三人都气喘吁吁的跑到司南面前。 “嫂、嫂子,我总算见到你了。”程薇把怀中的小白放在地上,双手拄着膝盖骨,喘着气对司南说:“你这一对大鹅跑得太快了,我都不知道这只公鹅是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我们在离你们大概有半公里的距离之时,它就一直往前飞跑,害得我们一直追。” “程薇、杨文涛、余勇,你们怎么现在才来?”程薇三人都背着鼓鼓囊囊的登山包,看起来都精神不错,司南见到他们十分高兴,放开手中的大白,站起来身来问三人:“都吃过早饭没?” 杨文涛点头:“嫂子,我们吃过了。” “嫂子,什么叫才到啊,我们今天一大早天都没亮就出发了好不好。”余勇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后背靠着自己的登山包,很没形象的仰天喘着气说:“昨天要不是为了抓你的大鹅耗费了不少时间,我们也不至于今天才来。” 司南看一眼没受伤的小白跟大白团聚在一起,咕咕嘎嘎的叫个不停,好奇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怎么找到大白它们的?” “这事说来话长.” 原来地震之时司南摔倒,不慎把两只大鹅弄丢了,大鹅带着小白在尘雾之中一直飞腾,还是被建筑物压在了废墟下。 还好它们被压得地方不深,地震停了之后,大白领着小白,从一个层层叠叠的建筑材料洞里自己爬了出来。 程薇看见大鹅它们的时候,它们正在被饥饿的人群追逐,大白带着小白左跑又躲,期间翅膀受了伤,险被那灾民抓住给炖了。 程薇认出大鹅是司南养得宠物,赶紧叫上杨文涛、余勇两人去抓它们。 它们跑了半天,最后程薇大喊,说要带它们去见司南,它们这才停下。 由于昨天他们一直在救人,又耽搁了时间去抓大鹅,等想起约定的事情,天已经黑了。 震后的地面不适合夜晚行动,他们这才一大早起来到这边来。 司南一听,万分感激道:“多谢你们帮我救回大白小白,走,我带你们去见溯名。” 司南带着程薇三人进医用帐篷,两只大鹅亦步亦趋的跟着她一同进去,留下外面的人议论纷纷:“这年头还有人养鹅这种宠物?真是涨见识了!” “能到这个时候还养得起宠物的人,那家里肯定囤积了不少物资,吃穿不愁。不知道那女的家里被震跨没有,住在什么区域,有没有抢回物资,要是知道,我绝对要去翻翻她的家。” “那两只鹅,每只少说有七八斤重吧,要是杀了炖来吃,能吃好几顿呢。我都快一年多没吃过肉了,都快忘记肉是什么滋味了。” “你快别打人家大鹅的主意了,那女的是医用帐篷周长官外聘的外科大夫程医生的太太。程医生可是个狠人,从早到晚都拿着手术刀给人割肉、开胸腔做手术,还拿着电锯把需要截肢的人,活生生的把肢体锯下来!昨天不是死了一个女的,她妈各种闹腾,被那程医生一脚踹倒,交给军队的人处理去了。听说这程医生是宠妻狂魔,不管再忙再累,只要他老婆有事,都是先处理好他老婆的事情,这才去做别的事情。你要是吃了那两只大鹅,惹怒了程太太,那程医生一怒,说不定拿着手术刀把你捅了,军队为了留住他这个医生,都有可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你别自作自受。” “有那么悬乎吗?” “你不信啊,不信可以去试试,到时候我免费帮你收尸。” “.算了,我还是多去翻翻废墟,找些别的东西吃吧。” 程溯铭还没开始做手术,见到程薇三人也显得很高兴,和他们互问了一番,问他们有什么打算。 程薇犹豫道:“哥,我今天和文涛来,就是想告诉你,我想去老宅那边,看看奶奶有没有事。” 程溯铭往头上戴医用一次性帽子的手一停,抬眸看向她:“你想好了?你们去了,很有可能回不来。” 程薇抿着嘴唇,半天才说:“我知道,但是奶奶把我抚养长大,以前对我百般疼爱,现在没有网络通信,我联络不到她,也联系不上在京都的我爸我妈,我必须去老宅一趟,我才能放心。至于后面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程溯铭没有说话,拿起桌面上摆放的一次性医用手套往手上戴。 程薇忐忑不安的看他一眼,又看向杨文涛。 杨文涛立即说:“程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会好好的护着薇薇,绝不会向上次一样让她受困于人,吃苦受累。” 程溯铭不咸不淡的看着他俩:“你们要去那里,我不反对,但我要事先说明,超过五天的时间你们没来这里找我,我不会再去救你们。” “我明白。”杨文涛挺着胸膛,面色严肃回答。 程溯铭点头:“去吧,路上小心。” “嗳,等等我!”见程薇两人要走,余勇背着沉重的登山包对程溯铭说:“我也是来向你道别的,你知道我有个大哥在G省做生意,把家安在那里。我前天找到我爸妈,他们都没事,就是要我去G省找我哥,确定我哥是否活着,所以我来是跟你道别的。” “G省离杏城有三百多公里的车程,你要步行过去,起码要一两个月以上,你一个人去安全吗?”司南出声。 余勇笑:“我不是一个人,我跟我父母,还有两个堂姐一起去G省,我两个堂姐的丈夫也在G省,我们一路不会出什么问题。嫂子,你别看我玩得开,我打架也挺厉害的,要不是我经常弄得家里鸡飞狗跳,打打闹闹,我父母也不至于被我烦得,把我赶出家,让我在外面自生自灭。这次要不是我去找他们,他们说不定都记不起我这个儿子。” 话是这么说,任谁都听得出他父母都活着与他团聚,他心里有多高兴。 程溯铭:“去吧,带我向你父母问好。” “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见了。”余勇忽然伤感起来,现如今没有通信网络,震后地面全部受损,无法使用大型的交通工具运输,只能靠步行或者自行车类的交通工具。 他这一走,再见程溯铭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说不定会就此失联,于是伸手拍了拍程溯铭的肩膀:“老朋友,保重。” “保重。”程溯铭想了想,又压低声音对他和程薇三人说:“要是你们真过不来,或者被别的事情耽误了,请你们记住,军队最迟在一个月后的石山下建立幸存者基地,到时候我会带着司南去那里。你们要是想来找我们,就去那里找,千万不要去私人建立的基地,耽搁时间功夫。” “军队要在那里建立基地?”程薇有些惊讶:“那里没被震毁地面吗?哥你又是从哪里收到的消息。” “石山地理特殊,所处地面土壤较为坚硬,比起其他地方的震后破损好很多。你以为我为什么甘愿在这里给人免费做手术?”程溯铭晃了晃手中的手术刀,“想得到最新的消息,自然要打入组织的内部。” 程薇恍然大悟,朝他竖起大拇指:“果然是我哥,我就说以你那无利不起早的心机性格,怎么可能那么好心的做好事,原来是有目的。” 程溯铭一下黑脸:“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我就随口说说,开个玩笑。”程薇满脸尴尬。 “噗——”司南好笑的推着程薇往外走,“行了,时候不早了,路上要注意安全,小心啊。” “你们也要注意安全。”程薇跟她摆摆手,满脸不舍的跟着杨文涛、余勇两人走了。 司南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惆怅,总觉得他们这一走,再见面就如余勇所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希望他们都能平安顺遂,大家还有再相聚的一天吧。 送走程薇三人,在司南强烈的要求下,程溯铭不情不愿地给大鹅左翅膀进行了清创包扎。 因为夹带私人恩怨,程溯铭特意把大白整个左翅膀包扎成了粽子,让大白抬不动翅膀,险些摔了个狗、啃、屎,看起来特别的滑稽。 司南忍不住笑:“你至于给它包扎成这样吗。” “我给它包扎,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还想要什么花样。”程溯铭冷着脸说:“这阴魂不散的鬼东西,都震成那样了,它还能找到你。” “这不就说明它跟我们有缘。你别忘了,这次地震突然提前,是大鹅拼命的叫唤提醒我们,我们才能提前下楼,没被废墟掩埋。大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你要对它和小白好一点。” 程溯铭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头疼的说:“你想养就继续养吧,我先说好,我不会管它们的死活。它们的吃喝拉撒,你来负责,也不要妄想把它们交给我管,我很忙,没时间管它们,你要是把它们交给我,它们被人抓去吃了,可别怪我。” 三言两语,把司南想说的话堵了回去。 “小气。”司南抱着沉重的大白,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环顾四周一圈,发现人人都在看她的两只大鹅,每个人眼里都流露出垂涎的目光。 她要真把两只大鹅留在医用帐篷里,只怕随时都会这些人抓去炖了,只好把两只大鹅都带上,随她一起去救援队参加救援工作。 帐篷区外,吹响集合口哨,分配完今天工作的李营长看她带着两只大鹅,惊奇的问:“程太太,你还养着两只鹅做宠物啊,之前怎么没看见它们,你这是要带着它们一起去救援?” 司南把大白放在地上,笑道:“今天早上我堂姑子把它们送过来的,我这只公鹅比较灵性,地震那天它发现不对劲,不断啼叫把我从梦中惊醒,进我房间用嘴叼着我,要带着我跑,我们夫妻这才避免灾祸。我听说鹅类听觉灵敏,说不定它们能跟警犬一样,派上用场。” “还有这种奇事。”李营长惊奇的打量那只被缠了绷带的公鹅。 它正昂着脑袋,东看西看,一副灵性十足的样子,想来这公鹅是真的有几分本事,不然也不会被程溯铭夫妻养到至今,受了伤,还给它缠绷带。 李营长点头道:“既然这公鹅有灵性,那程太太你带着它们务必要小心,别让它们离开你的视野,万一” 他后面的话没说,司南却是明白:“你放心吧,我会护着它们,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把它们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