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旁观了整场,略有些愧疚(1 / 1)
唐锦把沈侑雪轰出了门。 自从沈侑雪一剑成名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轰出门,轰出的还是他自己的家门。毕竟这间竹屋,太忘峰上唯一能住人的地方,就是他自己盖的。 但社畜实在是羞恼万分,作为不喜欢吵架的剑修,沈侑雪没吭声,又去了平常练剑的地方。他的剑还放在竹屋,只能又重新唤了把剑,接着默默地练起来。一招一式,规规矩矩。 竹屋内,唐锦把人恼羞成怒地赶走后,深呼吸了几次坐下来喝茶。一口气把整杯喝完顿了顿,又想起这茶杯沈侑雪用过,还没来得及喝完就被自己轰出去了。他又捏着眉心把茶杯推到一边。 唐锦恨,唐锦好恨。 如果当初他进的是以玩家知情识趣妙语连珠的药王谷,说不定沈侑雪就会变成忧郁迷人的美男子。能谈诗词歌赋,能谈星星月亮。 当初怎么就选择了天衍宗而不是药王谷呢。唐锦悔不当初。 药王谷,奶妈最多的地方,奶妈多,自然爱恨情仇也多。毕竟一旦打起来,奶妈往往是活到最后的人,比起那些中途死去飞回复活点的dps们,唯有奶妈才能完整吃瓜那些你追我赶的爱恨情仇。 但沈侑雪不是奶妈,是剑修。而且还是个从未转职的纯正剑修。他沉默,他寡言,在别人能花言巧语把人哄好的时间里,他只是深深地、正直地凝视着唐锦。这让刚刚在幻觉里把人点名出场表演限制级内容的唐锦觉得自己很不正直,很不道德。 他想起以前论坛上,那些把技术贴淹没的八卦贴。无数位当事人控诉剑修的不解风情,大家都很嗨皮,唯有剑修们觉得吵闹。 剑修玩家们冷笑。剑修,只需要凭输出说话。心中无爱恨,拔剑自然神。当然,这很难说不是因为剑修的爆发前置略多,如果无法专心控到人就会导致一整场下来输出还不如老太太用扫把拍老鼠来得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曾经,唐锦也是剑修玩家中的一员。 他的好友列表,是满的。然而,百分之九十,备注都是“竞技场剑丹一号”“竞技场剑蓬六号”“野外剑阵十号”之类简单易懂的名字。 在别的玩家互相排列组合爱恨情仇时,唐锦,一位竞技场排名前十,天衍宗排名前三的剑修,在练剑。 是的,他在练剑。 他甚至,还是个纯pvp剑修,身上唯一一套有点过时的pve装备都是师门为了下副本团建给他凑齐的。 曾经被猪哥强烈推荐去看,名为《那夜通宵竞技场,把回春丹给了蓬莱的丹修,你心里是否还记得阵法为你开的那场天地》的年度八卦贴中,唐锦看完后沉默许久,告诉猪哥阅后心得——丹阵蓬这样的组合是没有前途的。 是这样的,猪哥,对于脆皮职业阵法和蓬莱来说,丹修确实是最好的奶妈搭配选择之一。 但是阵法主场在地面远战长读条,蓬莱则是空中近战位移超快,丹修作为奶妈中比较腿短的职业位移太慢,很可能会造成两边断奶。 如果只是贪图阵法开天地强力保奶或者蓬莱高灵活度给奶妈留下更多的解控,那么我的建议是阵丹剑或者蓬丹扇。 所以这三个人吵起来太正常了,这种组合回春丹给谁不是关键,问题在于职业搭配上就有漏洞…… ——好了你可闭嘴吧。我找你讨论八卦就是我脑子里最大的漏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丹修玩家猪哥阻止了唐锦,并且表示下次再找剑修玩家讨论八卦自己就是狗。但真的到了下次有热度高的八卦,猪哥还是汪汪叫着来找唐锦。 没有办法,他的话实在太多,整个师门里只有唐锦不会给他设置消息不提示。在猪哥无穷无尽的废话中还是有那么些是竞技场邀请的,而唐锦,一位pvp剑修,真的很需要奶妈。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如果进了药王谷,沈侑雪又怎么会是个剑修!唐锦锤桌暗恨。在该解释的时候不解释,在不该解释的时候废话又太多,还不如猪哥。起码猪哥只占一样。 就算脸皮再坚强,在配菜本人面前告诉对方把人当成素材,这种事唐锦忍不了。何况他脸皮也比较薄。 他痛心疾首地坐了一会儿,又实在没事干,干脆躺了回去。 躺着躺着又想起沈侑雪制造的那场幻觉,在床上的那些举动。当时他意识到了一切不对劲后着急地打断,后来又因为跟剑修的口舌之争而搁之脑后。 窗外风雪阵阵,唐锦翻来覆去,那些因为惊怒交加而中断的热度又重新涌下腹。 他把脸埋在枕头上许久,终于暗骂一声,钻进被子里,闭上眼把手伸向腿间。 幸亏没做,那可是个体力差距超大的剑修,真要成了,那他还能下得了床吗。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沈侑雪被轰出了门,本想去山巅练剑。 师傅曾经说过,剑修,想要天下第一的剑修,就应该在山巅练剑。原理是什么他不太明白,只有后来的小师弟谢孤城似乎恍然大悟。谢掌门说,剑修,总是一身白衣,而山巅,能让朝霞和晚霞映在衣服上。 谢掌门说,这样,就算穷如剑修,看起来也显得衣服五彩斑斓,比较富贵。 在谢掌门还是小毛头时,沈侑雪的师门都住在上清峰。那时的上清峰祖师爷温别鹤也是个剑修。他不仅是个剑修,曾经的上清峰峰主峰主,后成为天衍宗掌门,住在紫薇峰。 温别鹤是师祖的师祖。具体是往上多少代的祖师爷,沈侑雪没记。温别鹤最大的兴趣就是每天抱着剑坐在紫薇殿门口的广场上,全宗门上下随时都能去向温掌门挑战。 无论哪个峰的入门弟子,刚刚才炼气入体,才学着拿稳剑,只背了一套剑诀,第一课就是跟温掌门对打十回合。沈侑雪也打过,那时候他被成为少年天才进步神速,心高气傲就被叫去和掌门对决,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打翻在地。后来,不甘心的沈侑雪更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从上清峰去紫薇峰,到广场找温掌门讨教。 直到温别鹤故去,沈侑雪仍年少,剑法尚未大成,最长时间不过是在温掌门面前走过百招。 沈侑雪拜入上清峰时,祖师爷温别鹤已经是温掌门,日日住在紫薇峰接受挑战切磋,下至入门弟子小屁孩,上至闻名而来的各宗门长老。温掌门沉醉切磋,反而不怎么参与师门事务。 而师祖性格慵懒,最是害怕麻烦,直接跳过自己这一任,把上清峰峰主给了自己的关门弟子,也就是沈侑雪的师父。 师父问他,你剑指何方? 少年沈侑雪道,天下第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为天下第一? ——必为天下第一! 既是如此,那你随我上山练剑。师父说着,从此日日让他晨起在山巅练剑。不像太忘峰,一望层云大雪满覆。上清峰的峰顶只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一块巨石矗立崖边,石头后一株云松斜斜地伸向天地。 他从此就习惯了在山巅练剑。 紫薇峰的山巅,上清峰的山巅,再到太忘峰的山巅。即便是后来云游四海,为了练剑,他也总是找个没什么人的高处。 沈侑雪本想遵照师父的指点再去太忘峰的顶峰,然而走出去几步却又莫名其妙地停了下来。他望着茫茫风雪,望着那藏匿在阴影中的青岩室,唯独没有回头望身后雪夜孤灯的竹屋。 体内的本命剑久违地微微发热。 他站在那儿许久。 随后回到平日里在竹屋附近练剑的地方,重新唤了把剑,认认真真地练。 师父曾说道心不稳大道不成,让他在山巅好好想一想什么是剑,以何为剑,剑修又因何执剑。他想了许多年,也练了许多年。 其实师父没有向他要过答案,好像根本就忘了这回事,又或者师父本来教徒弟就是坑蒙拐骗照本宣科不求甚解。一模一样的话,背得极其流畅熟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初他对小师弟谢孤城也是这么教的。。被带回天衍宗的幼童谢孤城身上都是伤痕,裹着师父的朱湛色狐裘,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唯有一双眼睛漆黑麻木。少年沈侑雪帮不上忙,也没法帮忙,他练剑练得一身杀气,抿唇不笑的时候周围都会飘雪。 正在与五师兄对弈的师祖也感觉到陌生气息,从竹林中现身,走过来执着幼童的手为他诊脉。而幼童木然的双眼望着师祖的手,随后主动抓住他,幼稚的眉眼中露出一抹艳色,半闭着眼恭恭敬敬地伸出舌尖去舔。他没有碰到师祖的手,舌尖碰到微凉的东西,狐裘裹着的小孩茫然地低下头,看到塞到嘴里的一串糖葫芦。 师祖婉婉一笑:“我的手可是抚琴的手,价值连城,莫咬莫咬。”他又转头吩咐自己弟子收的第五位徒孙,“元烈,你皮糙肉厚,去给他看看。” 五师兄朱元烈本是一身玄青色,衬极了一身病容瓷器似的师祖,闻言拧着眉颇为忿忿地离远了点:“什么叫我皮糙肉厚,我是注重锻骨,以前又修习过重剑罢了,如今我可是丹修!师祖这话显得我像个不懂风月的粗人。” 抱怨归抱怨,朱元烈还是仔仔细细地为幼童诊治。 狐裘下的身体布满青紫淤痕,肩头更是布满齿印。肌肤触碰久了,竟像是有火烧一般,浑身泛红媚态一片,不断往旁人怀里缩。 朱元烈默然诊毕,道:“是炉鼎体质。许是还未长大,所以未曾破身,元阳仍在。” 师父怔然,绕着瘦猴转了两圈,满脸震惊:“师尊,炉鼎体质!我还是头回见到!” 炉鼎,听之者多,见之者少。 更何况天衍宗并非以双修为本,又以剑修、丹修和神算较多,几乎都是寡王,连有道侣的都是万里挑一,什么炉鼎,那都是话本子和别宗见闻里才有的。 师祖叹息:“青风,剑修喜怒不形于色。你这个样子,好没见过世面。以后出去,不要说你是我的弟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朱元烈麻木道:“炉鼎也能乱捡吗,师父你是又钻到哪里去云游了。” 师父道:“不就是上次替师尊寻药时被我抢了天心叶的幽冥阁老鬼,我只是拿一片叶子,本就是他打不过我才退让于我,我都没跟他一般见识。那厮竟然到处造谣于我,说我淫乱不堪收用一百零一位美人,我自然要杀去找他要个说法。” 朱元烈诧异:“怎么会有人觉得剑修能有钱养一百零一位美人?”停顿了片刻,丹修眼里忽然冒出饥渴光芒,“莫不是,幽冥阁给护法剑修开的俸禄,竟有如此丰厚?” “放屁!”师父激动道,“我也这么以为,所以还闯进了他们镇守最森严的什么通天密室,浪费了几十天才生生打穿那一堆破玩意儿走到里面——” 朱元烈语气颤抖:“奇珍异宝?绝世好剑?!” 师父痛彻心扉:“只有一堆光屁股的男男女女!……气得我砸了那劳什子密室。那什么血池还里还锁着这孩子,我看着那大床用着天蚕丝软垫,东海明珠当灯,还编了玄铁金链,还以为锁着什么神兵利剑,结果竟然是个小毛头。” 朱元烈失去兴趣如同咸鱼:“哦。” 师父干巴巴道:“我觉得去一趟什么都不带也太亏了,本想给你带个炼丹炉,可那边炉子血腥味太重难闻的要命,我就把这小孩给拎回来了。”他勉强道,“就当是……土特产。” 他口中的小破孩子正一脸春意地吮着五师兄的衣袖。 朱元烈麻木:“……看来跟幽冥阁的人计较真是浪费时间。没想到他们竟然比我们还穷。” 师父张扬的眉眼含怒:“且这厮根本记错了数!我共有一百零七位美人,他漏计六位,岂不是伤这六位的心!美人们俱是与我出生入死,他这样,让我何堪!”语毕,他情深义重地抚摸着自己配在腰间的长剑,情意绵绵道,“你说是吧,一百零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朱元烈低头把缠着自己磨蹭的幼童按回竹榻,从袖子里拿了一枚丹药喂他吃下,诚恳说道:“你不要害怕,师父这人除了不太正常的时候,基本还是比较正常的。” 师父用剑柄把逆徒朱元烈敲扁,然后挤开他走到幼童面前咳了咳,端出一副和蔼态度:“我观你天资不错根骨甚佳,可愿入我天衍宗匡扶正义斩妖除魔追求大道?” 服下丹药后,欲色减退,幼童重新目露清明,他漆黑的眼睛盯着师父许久,喉咙里挤出细弱的几个字。 “我愿意。” 师父很满意:“你叫什么名字?” 幼童呐呐道:“……穴奴。” 师父似是无知无觉,直率道:“这名字不够霸气,我给你改个,不如就叫天霸……” “青风。”师祖温润地唤了一声。 师父像个鹌鹑似的闭嘴了。 师祖敛了敛衣袍,在竹榻旁坐下,没理自己满口胡言的弟子,问道:“你可识字?” “只……识过一些。”幼童瑟缩,似乎是下意识的用讨好柔媚的表情望着师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青风总是胡言乱语,你不必在意。若是拜入了上清峰,我便是你师祖,你可还记得自己姓什么?” 幼童沉默了许久,“……不记得。” 师祖没有问他是真的不记得还是不愿再记得,只是点了点头,“也罢,前尘已去,今后你就是天衍宗的弟子,也是上清峰一脉的人,将来也要承我教导。”师祖犹豫片刻,“你可愿随我姓谢?” 师祖握着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细细写了三个字,又依次告诉他读音和含义。 那孩子点了点头。 从此,沈侑雪不再是上清峰最小的弟子,他排位上升了一位,有了新的小师弟,谢孤城。 小师弟跪在师父与师祖面前,说他甘愿忍受事倍功半之苦,即便是用剔骨钉打入全身经脉,即便是生剖了心头血用天山雪镇住心智,即便是服下洗髓丹九死一生,他也不愿再为人炉鼎。炉鼎体质是天道所赐,一身玲珑骨媚惑天成,想要封印谈何容易,更何况小师弟还是个幼童。 为了封住小师弟的玲珑骨,师门上下寻遍天材地宝。为期半年的阵法日夜不停地在上清峰中运转,连一向自由自在只醉心切磋的温别鹤也在此以身入阵,镇守阵眼。任何人不得擅入。若是小师弟自己扛不住,那也是命数。 上清峰的闭关室内,最初几日没什么声音。后来痛楚蚀骨,传出惨叫。再往后,叫声日渐凄厉宛若鬼哭,一声接一声,渐渐变成嚎叫,嚎叫又逐渐弱下去,沙哑像铁砂磨砺,最后又不再有声音,归复平静。 二师兄半夜领着一群师兄弟神神秘秘道:“我偷偷从山下带了锅子,最近又不是休沐,要是被师傅师祖发现了恐怕会被罚。”末了他咳嗽一声,“那么应该去哪里吃才不会被发现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二师兄自问自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自然是……” 结果一群师兄弟在上清峰的闭关室里开启了宴会,鲜蔬水果鱼肉俱全。锁链锁着的小师弟垂着头坐在阵法纹路的中央,四面石壁和地上地砖上都是手指抠挖出的血痕,森森累累,新旧叠加。 五师兄吃着酱蘸肉坐在小师弟面前,勾着沈侑雪的肩膀,对快死掉的小师弟说:“小师弟,下次有这种好事我们还带着你。不过这锅子太辣,你吃不惯,今天就算了。” 眼里爆满血丝的小师弟不曾抬头。 五师兄说:“不过闻一闻还是可以的,小师弟你闻闻看,挺香的。” 小师弟气息奄奄,七窍流血。 五师兄惊讶地捂住嘴:“哎呀,小师弟他被我气晕过去了。沈师弟,怎么办。” 少年沈侑雪被五师兄做作的演技给膈应得瞳孔地震,最后嫌弃地扭开脸,棒读:“这要是被师傅发现了我们就完蛋了。” 围观的正欢快地吃着锅子的师兄弟们纷纷点头同意:“那我们还是清扫一下痕迹好了,不能被师傅师祖发现。” 于是五师兄掏出回春丹。不在山中的大师兄寄来了江心莲。这个拿出汇聚气运的法器,那个摆上凝魂草,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像堆柴火一样在破破烂烂的小师弟身边围成一圈。五师兄豪迈地掰开小师弟的嘴往里头灌完了那些甜的苦的酸的辣的天材地宝和丹药,站起来,挥挥手指点江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锅子吃完了,快撤!” 半月后,谢孤城出关。 洗去一身脏污,正式拜入上清峰。 他一身素青色弟子服,随着师父青风道君去再度拜见师祖,师祖住在上清峰高处,隐隐约约的琴声随着湿润的雾气在竹林中飘荡,谢孤城看到被罚扫台阶落叶的师兄弟们嘀咕。 “切,不过是偷偷吃个锅子把小师弟气晕了罢了,居然要扫一整年的落叶,真是岂有此理。” “再说了大师兄明明也有参与,难道就因为他出山入世去当那劳什子太子太傅就能不扫落叶?双标!” “师父还没收了锅子,我好不容易才买到的紫砂丹炉!” “你那个丹炉长得真的很像锅子。节哀啊师弟。” 师父听得横眉怒目道:“侑雪,你带孤城上去见师尊,为师去打爆这些逆徒狗头!”说罢风风火火就御剑而去。 沈侑雪沉默了几秒钟,转头对着谢孤城道:“师弟随我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