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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两全其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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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寄北被调走了?” 消息传到酿造车间办公室,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一直负责人事的胡副主任,脸上难掩震惊地望着刘主任,“土产公司不是说把人借过去用几天吗?怎么又调走了?” 刚听人事科的方科长说起此事,刘主任也很惊讶,他甚至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方科长就把那份调令拿给他看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上面还有商业局的盖章。 “的确是被调走了,档案已经调到了土产公司。”刘主任表情凝重,他不是直接回是他能做圆肚子木桶,土产林经理亲自去商业局要的人。” “他能做圆肚子木桶?”核算员小李一直没插话,闻言也忍不住惊了。 如果说陈寄北会做普通木桶,还是看过马四全做,跟着学的,那圆肚子的呢? 总不能因为帮着修过几个月,就知道怎么做了吧? 要是那么简单,马四全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红香县的牛师傅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 还有酒厂从省城请的那个,人家师傅还是会做的呢…… 她觉得不可置信,“骗人的吧?” 刘主任也觉得不可置信,可人是土产公司去找人调的,他要是不会做,土产调他干嘛? 要只是修,每年过来借人就行了。之前马四全帮着修过那么多年,怎么没见他们动过挖人的念头?陈寄北也借调去了五个月,当时怎么没见他们有挖人的念头? 胡副主任想起前些天土产的借人,“我说怎么才修完,又要修?他们不会那时候就知道了吧?” 刘主任一听,眉心蹙得更紧,“他是我们单位的,我们都不知道,土产就知道了?” 这话可就值得琢磨了,明显是怀疑消息是陈寄北放给土产公司的。 核算员小李一听,立马假借喝水降低存在感。胡副主任也跟着皱眉,皱着皱着却突然长叹一口气,“我们不知道的事多了,他以前就会修桶会做桶,我们不也不知道?” 刘主任不说话了。 他们以前对人不重视,连人是真啥也不会还是假啥也不会都不知道。后来是知道了,可该给的重视一样没给,人回来一个月了,一直在想着怎么往外推。 “咱们光想着两全其美,让他等四年,再从老马手里顺顺当当,没有矛盾地接过木匠房。” 胡副主任语气有些自嘲,“可人家凭什么等?他又不是没本事。” 陈寄北何止是有本事,他连圆肚子木桶都做出来了,比马四全,比江城任何一个大师傅都有本事。 虽然食品厂用不上圆肚子木桶,他会不会做都无所谓,可…… 刘主任揉揉眉心,“他这一走,等老马退休,木匠房让谁接班?曹德柱可没那个本事。” 这才是他们最头疼的,陈寄北这一走,也就意味着四年之后他们可能要面临无人可用的情况。总不能到时候把桶拿去土产找陈寄北修找陈寄北做吧?笑都能把人笑死。 见主任和副主任都不说话,小李迟疑着开口,“还有四年呢,总能再培养出一个吧?” “哪那么容易?”胡副主任说,“曹德柱也学了两年多,你看他能干啥?” 说一千道一万,像陈寄北这种一看就会的妖孽,多少年可能都出不了一个。而这么一个妖孽明明握在他们手里,却被他们弄走了,谁心里能舒服? 可再不舒服人已经走了,他们又没法把人弄回来也好笑,他们以为他们提的建议够好,也够为陈寄北考虑了,根本就没想过陈寄北会走,可以走。毕竟江城除了他们,只有红香县有食品厂,红香县还有自己的大师傅不可能再请别人。 这该说是他们小瞧了陈寄北,还是他们太自以为是? 而陈寄北就算不被土产调走,他还有个表哥在省商业局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 “现在也只能多找两个学徒给老马,指望能带出话,端起缸子喝了口冷茶。 陈寄北有本事,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后来把桶送去给陈寄北修给陈寄北做,也是他一力促成。现在人走了,最觉得可惜的就是他,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消息很快传出去,知道这件事的俱是哗然。 陈寄北这半年太出风头,有觉得他年纪轻轻能力出众的,也有看他眼红觉得他轻狂的。 他这次回他那么喜欢往土产公司跑,怎么不调到土产公司去。 谁也没想到他真的调去了土产公司,还是因为做出了谁都不会做的圆肚子木桶,被人抢走的。 也有人不信,可陈寄北早上送完夏芍,真去木匠房把个人物品都收拾走了。 他去收拾的时候马四全还没来,只有曹德柱在烧炕。 看到他,曹德柱神色很是复杂,似乎是轻松,又似压了层敬畏。 陈寄北记得当初马四全寻机骂了他一顿,把他打发去劈竹子,他分明看到曹德柱是松了口气的。可如今曹德柱再看他,早没了当初的忌惮和嫉妒。 大概距离差得太远,远如天堑的时候,就生不出什么忌惮了,毕竟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没想到在大门口碰到马四全,马四全竟然丢下板车追了上来,“小陈!” 老头儿个子不高,穿得又厚,跑起来动作笨拙,差点被地上的积雪绊了一跤。 既然要走了,该了结的前尘往事总该做个了结。 陈寄北顿住脚步,声音虽冷淡,可还是叫了声:“师父。” 那一刻马四全看着他,竟然觉得自己特别矮小,矮小得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我……我没想把你逼走。”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就是想再拼一把,想着你年轻,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我真没想把你逼走。”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陈寄北望着他,声音、眼神很平静,一如他刚回到木匠房的时候。 当时马四全看他的眼神虽有忌惮,偶尔也闪过挣扎,他就知道马四全还是把中秋那件事记在心里了。只是在护崽的本能面前,这些挣扎全都变得不重要了而已。 那双过分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我只是觉得这样各自安好,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各自安好? 是指他不影响他升八级工,他也不影响他发展吗? 陈寄北说完那句话就走了,独留马四全愣愣站在原地,半晌不能回神。 他觉得他没想把人逼走。 他觉得哪怕对方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岁,不像自己,再不拼一把就没机会了。 他不愿意承认,可说到底,他不就是自私,就是在倚老卖老? 凭什么人家年轻,就一定要等他四年,就一定要被他压着不能出头? 他那么对陈寄北,陈寄北却一点没闹,反而选了这种离开的方式,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成全。 成全他一个老父亲想要护犊的心,成全他们那仅有的一点师徒情分。 论胸襟,论气度,论眼界,甚至论能力,陈寄北都比他强了太多。他还在想着怎么踩着人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时候,人家已经跳出这个圈,在圈外看他了…… 冬日里寒风凛冽,吹在人脸上有刀割般的刺痛,还有些火辣。 马四全回去,发现马小宝还望着陈寄北离开的方向,眼里轻松也有窃喜。 这让他心头火起,也不知道是在气马小宝还是气自己那卑劣的心思。反正车一推到木匠房门外,他就把马小宝丢在那了,“不想冻死就自己走进来。” 马小宝当时就呆在了那,连喊了好几声“爸”,也没人回头。 进入十二月下旬,白天的温度都快达到零下二十度了,待时间长了,是真会冻死人的。 别看马小宝闹腾得欢,可真让他去死,他肯定挣扎得比谁都厉害。喊不来马四全,他又喊曹德柱,始终喊不来人,周围其他两房的人都很烦他,更不可能出来帮他。 马小宝终于怕了,挣扎着从板车上下来,一步一挪地往木匠房走去。 门口那一幕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也有人听到了陈寄北的话,免不得私下议论。 “你家小陈也太好脾气了,马四全那么对他,他还顾着师徒情分。给他让什么地方,他儿子受伤又不关小陈的事。”郭姐听到,不禁跟夏芍嘀咕。 其实陈寄北会这么选择,也不只是顾念师徒情分,顾念马四全的儿子受了伤。 他留在食品厂,跟不跟马四全争都不合适,反而是走了,从此头上再没有一个师父做枷锁。 他给马四全让了地方,谁提起了算,不比在食品厂等接班更自由,更有发展? 夏芍笑了笑,没有接郭姐这话。 郭姐也知道夏芍的性子,随和、大方,不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也很少听到她抱怨。 正因为她是这样的性子,大家才都喜欢跟她闲话,我看你一点也不慌,是不是早就知道小陈会做那圆肚子木桶?” “算是吧。” 虽说陈寄北也才做出来没多久,但他敢跟夏芍提,多少是有点把握的。夏芍也相信他能够做到,一个有决心有毅力又有能力的人想做成什么,只是早晚的事。 “张姐的产假该结束了吧?”夏芍转了话题。 郭姐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应该这两天就能回天天红糖鸡蛋,吃得够够的。” “吃得够够的还胖了一圈?”夏芍好笑。 郭姐也道:“可不。估计她回来得去滚元宵,咱们这包元宵还是有点凉。” 一共就四十五天的产假,休完人刚出月子没多久,身体还虚着,也怕凉。滚元宵虽然会累点,但好歹不用碰凉东西,不像包汤圆,全程都要动手。 牛亮已经将沉淀好的水磨面从大缸里盛了出来,这种面不能揉,切成长条后直接掐剂子。 夏芍用手掐得飞快,一条面不多会儿就掐完了。郭姐等人则在旁边负责将剂子压扁,包上馅料,放到旁边的铁盘子里。装满一盘,就送到外面一盘。 这一步是为了给汤圆定型,等汤圆半硬了,就会被挪到席子上去。 夏芍以前就没见过那么多席子,摊开了铺在糕点车间外的空地上,远远一看,上面全是元宵和汤圆。东北冬天冷,只要一晚上就能完全冻好,冷库都省了。 夏芍动作快,掐完剂子看别人还在忙,就帮着把托盘搬出去了。 看到王哥正在往席子上铺元宵,她忍不住问了句:“晚上就这么放在外面,不会丢吗?” “丢不了。”王哥说,“厂里有警卫,这几天晚上都会加强巡逻。” 想想厂里不仅有警卫,围墙上还有玻璃渣,夏芍就没再说什么。 正准备回去,老罗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夏芍走过去,“罗师傅。”还以为是有什么事,结果老罗低声问她:“听说你家小陈调走了?” 这件事传得可真快,连老罗都听说了…… 夏芍点点头,老罗就虎起了脸,“你不会也要跟着走吧?” “怎么会?”夏芍笑起您脑子里那么多好东西,我还没学到手呢,哪里舍得走?” “学到手你就要走了?”老罗瞪她一眼,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想到马四全,老头儿又忍不住冷哼,“也不知道他师父怎么当的。”害他也跟着担心一场。 晚上看到陈寄北,夏芍把这件事说了,还多打量了男人两眼,“换单位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陈寄北说,‘’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其实还是有点变化的,以前借调在那边,土产的人虽然待他客气,可都在把他当外人。现在成了地地道道的自己人,客气少了,亲近却变多了,串门打招呼的人也多了。 尤其是徐副经理,对他很重视,不仅给他换了更大的木匠房,还砌了个炕供他休息。 外面实在冷,两人也没多说,踏着夜色回了家。 没想到这么晚了,孙清那嫂子竟然还在她家,见两人回了句,就要去外面拿。 夏芍连说不着急,她却非要把肉搬进来。 孙清看着无奈,“我嫂子上午就什么好,“东西您放下就行,这么晚了还有车回去吗?” “没事,我去栓子那住一宿,明天再跟车回去。”孙清嫂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着夏芍的面把东西称了,“你看看,十斤中腰,十斤前槽,是不是够秤?” 哪只是够称啊,那秤杆都要高到天上去了,拎在手里一掂,也不止十斤。 夏芍前世就没见过这么卖东西的,前蹄后髈,孙清嫂子带来的也是最好吃的猪后肘。 把东西都称完,收了钱,抹了零头,孙清嫂子又拿出个猪耳朵塞给夏芍,“小夏同志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家栓子找了个好对象,还有上回……这猪耳朵你拿回去吃。” 把东西往夏芍手里一塞,生怕夏芍会不要似的,拎上秤就跑。 “你围巾还没戴。”孙清在后面喊她,她又跑回来,匆匆把围巾包在了头上。 看着人转眼消失在门外,孙清忍不住摇头,“我这个嫂子。” “嫂子是个实在人。”夏芍笑道。 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人不差,找个这样的婆婆,总比爱挑理或者不讲理的强。 孙清也知道,“就是太实在了,这就是你给介绍了云英,要是说个厉害媳妇儿,还不得受儿媳妇的气?他们队有个老刘太太就是,自从儿媳妇娶进门,就没给过婆婆好脸,有一点不顺心就对着婆婆指桑骂槐。老刘太太还不敢出去说,背着人偷偷抹眼泪。” 听孙清说起老刘太太,夏芍不觉又想起夏母。 她那个嫂子是个没主见的,夏母倒不用受儿媳妇的气,却要受儿子的气。 善良柔软懂得体谅他人本来是一种好品质,可太软了,就变成了一种懦弱。遇到好人还好,遇不到好丈夫、好儿子、好婆婆、好媳妇,往往会被人得寸进尺。 可夏母不愿意来,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只能再找时机了。 东西有点多,陈寄北过来帮夏芍拿到外面冻上。夏芍留了块五花肉,大约半斤,切得方方正正,“庆祝你换新单位,咱们今天晚上吃扣肉,不过得晚一点。” 蒸扣肉要蒸两个小时,这还不算之前做准备的时间。 这年代猪肉都是卡片供应,本来就少,能吃个饺子不错了,哪有人奢侈地吃什么扣肉。上次做红烧肉孙清没看到,见夏芍那么一大块肉直接上锅蒸了,眼睛差点掉下来。 可蒸出来的扣肉看着也真是诱人啊,通身都是漂亮的酱油色,下面的肥肉还泛着油光。 孙清出来的时候,陈寄北正在旁边端饭,夏芍夹了一片给他尝,“好不好吃?” 肉片颤悠悠荡在筷子间,从未全切断的肉皮上撕下来时,肉皮还被拉着弹了弹,足见有多软糯。 陈寄北低眸咬了口,点头,“好吃。” 瘦肉味道很香,却不及肥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下面的肉皮因为事先涂抹好蜂蜜和白酒下锅炸过,又及时添了温水,色泽漂亮口感粘软,细品还有一丝蜂蜜的甜香。 可夏芍把剩下半片送入口中,却不太满意,“还是有些腻,要是有梅干菜就好了。” 两口子端着扣肉进去了,孙清纠结了会儿,也开门去仓房,找了块猪肉出来。 姜百胜出,“我看看能不能切下留着包饺子炒菜吗?”姜百胜皱眉。 “家里的肉哪回过年过节不是包饺子吃了?放一堆菜,都吃不出越下定决心,“你要是有意见,扣肉做出来你别吃。” 别吃是不可能的,第二天孙清跟夏芍问了配料,扣肉蒸出来,姜百胜吃得比孙清还多。 吃完两口子嘴巴上一层油,都有些意犹未尽。孙清连里面的葱花都夹起到底还是太穷了,要是他们有钱,也可以像对门小夏一样买个几十斤。就算没有小夏做的好吃,也能改善不少生活。 往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他突然问孙清:“你最近不是又接了个毛衣的活?” “对啊,怎么了?” 姜百胜又不说话了,等人出去把织到一半的毛衣拿起来,皱眉研究半天,“就这么几跟棍儿,就能把线织成毛衣?”见人要进来,又赶紧放下,假装若无其事。 第二天张淑真果然回来上班了,看着气色还挺红润,被分去机制饼干车间那边一起滚元宵。 因为不用和面,也不用上炉去烤,做元宵的速度一向很快,完全不需要加班。元旦和每周一天的休假也照常休,所以何云英出嫁那天,夏芍和陈寄北都去何家送嫁了。 夏芍给了两块钱礼金,又送了一对枕巾给何云英当新婚贺礼。 何云英羞红了脸,何婶儿更是道:“你这个介绍人能来就是给我们面子,还带啥东西?” “要是我自己我就不带了,我这不还领了个来蹭饭的?”夏芍指指陈寄北。 一句话把大家全逗笑了,何二立更是拐拐陈寄北,“听到没?你成来蹭饭的了。” “我就是跟着媳妇儿来蹭饭的。”陈寄北望着笑盈盈的夏芍,眼里也露出丝浅淡的笑意。 何二立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要细看,外面有人喊:“新郎官来接媳妇儿了!” 堵门、放鞭炮,等栓子把何云英接上自行车,夏芍也坐在陈寄北车后座,跟着去了新房。 没想到走着走着,周围的景物竟然眼熟起 陈寄北:作者没让我吃肉的第一天,委屈。。。 感谢在2023-10-1717:33:05~2023-10-1817: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莉花田39瓶;噼里啪啦哄33瓶;喵~小祺20瓶;爱儿恒恒、小米、应许之日、恰好10瓶;狸花不是梨花6瓶;早日退休yeah、半面妆、今天晚上吃什么、35瓶;低诃4瓶;吱吱吱、娉娉婷婷、悠然见南山、daisy9474、大王娇娇、穗穗平安3瓶;懵莲、雪落、xisong96、夏眠、胡杨林小栈、琉光、一到下午就犯困、violet、pufferfish、珂珂不怕胖、有内鬼取消交易、打酱油的小丸子、追的文都不断更、俸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柠檬九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希望你也喜欢 “陈寄北被调走了??” 消息传到酿造车间办公室,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一直负责人事的胡副主任,脸上难掩震惊地望着刘主任,“土产公司不是说把人借过去用几天吗?怎么又调走了??” 刚听人事科的方科长说起此事,刘主任也很惊讶,他甚至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方科长就把那份调令拿给他看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上面还有商业局的盖章。 “的确是被调走了,档案已经调到了土产公司。?” 刘主任表情凝重,他不是直接回是他能做圆肚子木桶,土产林经理亲自去商业局要的人。●_[(.)]●19●&?&?●?” “他能做圆肚子木桶?”核算员小李一直没插话,闻言也忍不住惊了。 如果说陈寄北会做普通木桶,还是看过马四全做,跟着学的,那圆肚子的呢? 总不能因为帮着修过几个月,就知道怎么做了吧? 要是那么简单,马四全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红香县的牛师傅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 还有酒厂从省城请的那个,人家师傅还是会做的呢…… 她觉得不可置信,“骗人的吧?” 刘主任也觉得不可置信,可人是土产公司去找人调的,他要是不会做,土产调他干嘛? 要只是修,每年过来借人就行了。之前马四全帮着修过那么多年,怎么没见他们动过挖人的念头?陈寄北也借调去了五个月,当时怎么没见他们有挖人的念头? 胡副主任想起前些天土产的借人,“我说怎么才修完,又要修?他们不会那时候就知道了吧?” 刘主任一听,眉心蹙得更紧,“他是我们单位的,我们都不知道,土产就知道了?” 这话可就值得琢磨了,明显是怀疑消息是陈寄北放给土产公司的。 核算员小李一听,立马假借喝水降低存在感。胡副主任也跟着皱眉,皱着皱着却突然长叹一口气,“我们不知道的事多了,他以前就会修桶会做桶,我们不也不知道?” 刘主任不说话了。 他们以前对人不重视,连人是真啥也不会还是假啥也不会都不知道。后来是知道了,可该给的重视一样没给,人回来一个月了,一直在想着怎么往外推。 “咱们光想着两全其美,让他等四年,再从老马手里顺顺当当,没有矛盾地接过木匠房。” 胡副主任语气有些自嘲,“可人家凭什么等?他又不是没本事。” 陈寄北何止是有本事,他连圆肚子木桶都做出来了,比马四全,比江城任何一个大师傅都有本事。 虽然食品厂用不上圆肚子木桶,他会不会做都无所谓,可…… 刘主任揉揉眉心,“他这一走,等老马退休,木匠房让谁接班?曹德柱可没那个本事。” 这才是他们最头疼的,陈寄北这一走,也就意味着四年之后他们可能要面临无人可用的情况。总不能到时候把桶拿去土产找陈寄北修找陈寄北做吧?笑都能把人笑死。 见主任和副主任都不说话,小李迟疑着开口,“还有四年呢,总能再培养出一个吧?” “哪那么容易?”胡副主任说,“曹德柱也学了两年多,你看他能干啥?” 说一千道一万,像陈寄北这种一看就会的妖孽,多少年可能都出不了一个。而这么一个妖孽明明握在他们手里,却被他们弄走了,谁心里能舒服? 可再不舒服人已经走了,他们又没法把人弄回来也好笑,他们以为他们提的建议够好,也够为陈寄北考虑了,根本就没想过陈寄北会走,可以走。毕竟江城除了他们,只有红香县有食品厂,红香县还有自己的大师傅不可能再请别人。 这该说是他们小瞧了陈寄北,还是他们太自以为是? 而陈寄北就算不被土产调走,他还有个表哥在省商业局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 “现在也只能多找两个学徒给老马,指望能带出话,端起缸子喝了口冷茶。 陈寄北有本事,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后来把桶送去给陈寄北修给陈寄北做,也是他一力促成。现在人走了,最觉得可惜的就是他,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消息很快传出去,知道这件事的俱是哗然。 陈寄北这半年太出风头,有觉得他年纪轻轻能力出众的,也有看他眼红觉得他轻狂的。 他这次回他那么喜欢往土产公司跑,怎么不调到土产公司去。 谁也没想到他真的调去了土产公司,还是因为做出了谁都不会做的圆肚子木桶,被人抢走的。 也有人不信,可陈寄北早上送完夏芍,真去木匠房把个人物品都收拾走了。 他去收拾的时候马四全还没来,只有曹德柱在烧炕。 看到他,曹德柱神色很是复杂,似乎是轻松,又似压了层敬畏。 陈寄北记得当初马四全寻机骂了他一顿,把他打发去劈竹子,他分明看到曹德柱是松了口气的。可如今曹德柱再看他,早没了当初的忌惮和嫉妒。 大概距离差得太远,远如天堑的时候,就生不出什么忌惮了,毕竟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没想到在大门口碰到马四全,马四全竟然丢下板车追了上来,“小陈!” 老头儿个子不高,穿得又厚,跑起来动作笨拙,差点被地上的积雪绊了一跤。 既然要走了,该了结的前尘往事总该做个了结。 陈寄北顿住脚步,声音虽冷淡,可还是叫了声:“师父。” 那一刻马四全看着他,竟然觉得自己特别矮小,矮小得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我……我没想把你逼走。”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就是想再拼一把,想着你年轻,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我真没想把你逼走。”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陈寄北望着他,声音、眼神很平静,一如他刚回到木匠房的时候。 当时马四全看他的眼神虽有忌惮,偶尔也闪过挣扎,他就知道马四全还是把中秋那件事记在心里了。只是在护崽的本能面前,这些挣扎全都变得不重要了而已。 那双过分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我只是觉得这样各自安好,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各自安好? 是指他不影响他升八级工,他也不影响他发展吗? 陈寄北说完那句话就走了,独留马四全愣愣站在原地,半晌不能回神。 他觉得他没想把人逼走。 他觉得哪怕对方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岁,不像自己,再不拼一把就没机会了。 他不愿意承认,可说到底,他不就是自私,就是在倚老卖老? 凭什么人家年轻,就一定要等他四年,就一定要被他压着不能出头? 他那么对陈寄北,陈寄北却一点没闹,反而选了这种离开的方式,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成全。 成全他一个老父亲想要护犊的心,成全他们那仅有的一点师徒情分。 论胸襟,论气度,论眼界,甚至论能力,陈寄北都比他强了太多。他还在想着怎么踩着人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时候,人家已经跳出这个圈,在圈外看他了…… 冬日里寒风凛冽,吹在人脸上有刀割般的刺痛,还有些火辣。 马四全回去,发现马小宝还望着陈寄北离开的方向,眼里轻松也有窃喜。 这让他心头火起,也不知道是在气马小宝还是气自己那卑劣的心思。反正车一推到木匠房门外,他就把马小宝丢在那了,“不想冻死就自己走进来。” 马小宝当时就呆在了那,连喊了好几声“爸”,也没人回头。 进入十二月下旬,白天的温度都快达到零下二十度了,待时间长了,是真会冻死人的。 别看马小宝闹腾得欢,可真让他去死,他肯定挣扎得比谁都厉害。喊不来马四全,他又喊曹德柱,始终喊不来人,周围其他两房的人都很烦他,更不可能出来帮他。 马小宝终于怕了,挣扎着从板车上下来,一步一挪地往木匠房走去。 门口那一幕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也有人听到了陈寄北的话,免不得私下议论。 “你家小陈也太好脾气了,马四全那么对他,他还顾着师徒情分。给他让什么地方,他儿子受伤又不关小陈的事。”郭姐听到,不禁跟夏芍嘀咕。 其实陈寄北会这么选择,也不只是顾念师徒情分,顾念马四全的儿子受了伤。 他留在食品厂,跟不跟马四全争都不合适,反而是走了,从此头上再没有一个师父做枷锁。 他给马四全让了地方,谁提起了算,不比在食品厂等接班更自由,更有发展? 夏芍笑了笑,没有接郭姐这话。 郭姐也知道夏芍的性子,随和、大方,不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也很少听到她抱怨。 正因为她是这样的性子,大家才都喜欢跟她闲话,我看你一点也不慌,是不是早就知道小陈会做那圆肚子木桶?” “算是吧。” 虽说陈寄北也才做出来没多久,但他敢跟夏芍提,多少是有点把握的。夏芍也相信他能够做到,一个有决心有毅力又有能力的人想做成什么,只是早晚的事。 “张姐的产假该结束了吧?”夏芍转了话题。 郭姐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应该这两天就能回天天红糖鸡蛋,吃得够够的。” “吃得够够的还胖了一圈?”夏芍好笑。 郭姐也道:“可不。估计她回来得去滚元宵,咱们这包元宵还是有点凉。” 一共就四十五天的产假,休完人刚出月子没多久,身体还虚着,也怕凉。滚元宵虽然会累点,但好歹不用碰凉东西,不像包汤圆,全程都要动手。 牛亮已经将沉淀好的水磨面从大缸里盛了出来,这种面不能揉,切成长条后直接掐剂子。 夏芍用手掐得飞快,一条面不多会儿就掐完了。郭姐等人则在旁边负责将剂子压扁,包上馅料,放到旁边的铁盘子里。装满一盘,就送到外面一盘。 这一步是为了给汤圆定型,等汤圆半硬了,就会被挪到席子上去。 夏芍以前就没见过那么多席子,摊开了铺在糕点车间外的空地上,远远一看,上面全是元宵和汤圆。东北冬天冷,只要一晚上就能完全冻好,冷库都省了。 夏芍动作快,掐完剂子看别人还在忙,就帮着把托盘搬出去了。 看到王哥正在往席子上铺元宵,她忍不住问了句:“晚上就这么放在外面,不会丢吗?” “丢不了。”王哥说,“厂里有警卫,这几天晚上都会加强巡逻。” 想想厂里不仅有警卫,围墙上还有玻璃渣,夏芍就没再说什么。 正准备回去,老罗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夏芍走过去,“罗师傅。”还以为是有什么事,结果老罗低声问她:“听说你家小陈调走了?” 这件事传得可真快,连老罗都听说了…… 夏芍点点头,老罗就虎起了脸,“你不会也要跟着走吧?” “怎么会?”夏芍笑起您脑子里那么多好东西,我还没学到手呢,哪里舍得走?” “学到手你就要走了?”老罗瞪她一眼,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想到马四全,老头儿又忍不住冷哼,“也不知道他师父怎么当的。”害他也跟着担心一场。 晚上看到陈寄北,夏芍把这件事说了,还多打量了男人两眼,“换单位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陈寄北说,‘’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其实还是有点变化的,以前借调在那边,土产的人虽然待他客气,可都在把他当外人。现在成了地地道道的自己人,客气少了,亲近却变多了,串门打招呼的人也多了。 尤其是徐副经理,对他很重视,不仅给他换了更大的木匠房,还砌了个炕供他休息。 外面实在冷,两人也没多说,踏着夜色回了家。 没想到这么晚了,孙清那嫂子竟然还在她家,见两人回了句,就要去外面拿。 夏芍连说不着急,她却非要把肉搬进来。 孙清看着无奈,“我嫂子上午就什么好,“东西您放下就行,这么晚了还有车回去吗?” “没事,我去栓子那住一宿,明天再跟车回去。”孙清嫂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着夏芍的面把东西称了,“你看看,十斤中腰,十斤前槽,是不是够秤?” 哪只是够称啊,那秤杆都要高到天上去了,拎在手里一掂,也不止十斤。 夏芍前世就没见过这么卖东西的,前蹄后髈,孙清嫂子带来的也是最好吃的猪后肘。 把东西都称完,收了钱,抹了零头,孙清嫂子又拿出个猪耳朵塞给夏芍,“小夏同志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家栓子找了个好对象,还有上回……这猪耳朵你拿回去吃。” 把东西往夏芍手里一塞,生怕夏芍会不要似的,拎上秤就跑。 “你围巾还没戴。”孙清在后面喊她,她又跑回来,匆匆把围巾包在了头上。 看着人转眼消失在门外,孙清忍不住摇头,“我这个嫂子。” “嫂子是个实在人。”夏芍笑道。 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人不差,找个这样的婆婆,总比爱挑理或者不讲理的强。 孙清也知道,“就是太实在了,这就是你给介绍了云英,要是说个厉害媳妇儿,还不得受儿媳妇的气?他们队有个老刘太太就是,自从儿媳妇娶进门,就没给过婆婆好脸,有一点不顺心就对着婆婆指桑骂槐。老刘太太还不敢出去说,背着人偷偷抹眼泪。” 听孙清说起老刘太太,夏芍不觉又想起夏母。 她那个嫂子是个没主见的,夏母倒不用受儿媳妇的气,却要受儿子的气。 善良柔软懂得体谅他人本来是一种好品质,可太软了,就变成了一种懦弱。遇到好人还好,遇不到好丈夫、好儿子、好婆婆、好媳妇,往往会被人得寸进尺。 可夏母不愿意来,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只能再找时机了。 东西有点多,陈寄北过来帮夏芍拿到外面冻上。夏芍留了块五花肉,大约半斤,切得方方正正,“庆祝你换新单位,咱们今天晚上吃扣肉,不过得晚一点。” 蒸扣肉要蒸两个小时,这还不算之前做准备的时间。 这年代猪肉都是卡片供应,本来就少,能吃个饺子不错了,哪有人奢侈地吃什么扣肉。上次做红烧肉孙清没看到,见夏芍那么一大块肉直接上锅蒸了,眼睛差点掉下来。 可蒸出来的扣肉看着也真是诱人啊,通身都是漂亮的酱油色,下面的肥肉还泛着油光。 孙清出来的时候,陈寄北正在旁边端饭,夏芍夹了一片给他尝,“好不好吃?” 肉片颤悠悠荡在筷子间,从未全切断的肉皮上撕下来时,肉皮还被拉着弹了弹,足见有多软糯。 陈寄北低眸咬了口,点头,“好吃。” 瘦肉味道很香,却不及肥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下面的肉皮因为事先涂抹好蜂蜜和白酒下锅炸过,又及时添了温水,色泽漂亮口感粘软,细品还有一丝蜂蜜的甜香。 可夏芍把剩下半片送入口中,却不太满意,“还是有些腻,要是有梅干菜就好了。” 两口子端着扣肉进去了,孙清纠结了会儿,也开门去仓房,找了块猪肉出来。 姜百胜出,“我看看能不能切下留着包饺子炒菜吗?”姜百胜皱眉。 “家里的肉哪回过年过节不是包饺子吃了?放一堆菜,都吃不出越下定决心,“你要是有意见,扣肉做出来你别吃。” 别吃是不可能的,第二天孙清跟夏芍问了配料,扣肉蒸出来,姜百胜吃得比孙清还多。 吃完两口子嘴巴上一层油,都有些意犹未尽。孙清连里面的葱花都夹起到底还是太穷了,要是他们有钱,也可以像对门小夏一样买个几十斤。就算没有小夏做的好吃,也能改善不少生活。 往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他突然问孙清:“你最近不是又接了个毛衣的活?” “对啊,怎么了?” 姜百胜又不说话了,等人出去把织到一半的毛衣拿起来,皱眉研究半天,“就这么几跟棍儿,就能把线织成毛衣?”见人要进来,又赶紧放下,假装若无其事。 第二天张淑真果然回来上班了,看着气色还挺红润,被分去机制饼干车间那边一起滚元宵。 因为不用和面,也不用上炉去烤,做元宵的速度一向很快,完全不需要加班。元旦和每周一天的休假也照常休,所以何云英出嫁那天,夏芍和陈寄北都去何家送嫁了。 夏芍给了两块钱礼金,又送了一对枕巾给何云英当新婚贺礼。 何云英羞红了脸,何婶儿更是道:“你这个介绍人能来就是给我们面子,还带啥东西?” “要是我自己我就不带了,我这不还领了个来蹭饭的?”夏芍指指陈寄北。 一句话把大家全逗笑了,何二立更是拐拐陈寄北,“听到没?你成来蹭饭的了。” “我就是跟着媳妇儿来蹭饭的。”陈寄北望着笑盈盈的夏芍,眼里也露出丝浅淡的笑意。 何二立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要细看,外面有人喊:“新郎官来接媳妇儿了!” 堵门、放鞭炮,等栓子把何云英接上自行车,夏芍也坐在陈寄北车后座,跟着去了新房。 没想到走着走着,周围的景物竟然眼熟起 陈寄北:作者没让我吃肉的第一天,委屈。。。 感谢在2023-10-1717:33:05~2023-10-1817: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莉花田39瓶;噼里啪啦哄33瓶;喵~小祺20瓶;爱儿恒恒、小米、应许之日、恰好10瓶;狸花不是梨花6瓶;早日退休yeah、半面妆、今天晚上吃什么、35瓶;低诃4瓶;吱吱吱、娉娉婷婷、悠然见南山、daisy9474、大王娇娇、穗穗平安3瓶;懵莲、雪落、xisong96、夏眠、胡杨林小栈、琉光、一到下午就犯困、violet、pufferfish、珂珂不怕胖、有内鬼取消交易、打酱油的小丸子、追的文都不断更、俸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柠檬九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希望你也喜欢 “陈寄北被调走了?” 消息传到酿造车间办公室,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一直负责人事的胡副主任,脸上难掩震惊地望着刘主任,“土产公司不是说把人借过去用几天吗?怎么又调走了?” ?柠檬九的作品《被退婚后我嫁给了年代文大佬》??,域名[(. 刚听人事科的方科长说起此事,刘主任也很惊讶,他甚至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方科长就把那份调令拿给他看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上面还有商业局的盖章。 “的确是被调走了,档案已经调到了土产公司。”刘主任表情凝重,他不是直接回是他能做圆肚子木桶,土产林经理亲自去商业局要的人。” “他能做圆肚子木桶?”核算员小李一直没插话,闻言也忍不住惊了。 如果说陈寄北会做普通木桶,还是看过马四全做,跟着学的,那圆肚子的呢? 总不能因为帮着修过几个月,就知道怎么做了吧? 要是那么简单,马四全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红香县的牛师傅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 还有酒厂从省城请的那个,人家师傅还是会做的呢…… 她觉得不可置信,“骗人的吧?” 刘主任也觉得不可置信,可人是土产公司去找人调的,他要是不会做,土产调他干嘛? 要只是修,每年过来借人就行了。之前马四全帮着修过那么多年,怎么没见他们动过挖人的念头?陈寄北也借调去了五个月,当时怎么没见他们有挖人的念头? 胡副主任想起前些天土产的借人,“我说怎么才修完,又要修?他们不会那时候就知道了吧?” 刘主任一听,眉心蹙得更紧,“他是我们单位的,我们都不知道,土产就知道了?” 这话可就值得琢磨了,明显是怀疑消息是陈寄北放给土产公司的。 核算员小李一听,立马假借喝水降低存在感。胡副主任也跟着皱眉,皱着皱着却突然长叹一口气,“我们不知道的事多了,他以前就会修桶会做桶,我们不也不知道?” 刘主任不说话了。 他们以前对人不重视,连人是真啥也不会还是假啥也不会都不知道。后来是知道了,可该给的重视一样没给,人回来一个月了,一直在想着怎么往外推。 “咱们光想着两全其美,让他等四年,再从老马手里顺顺当当,没有矛盾地接过木匠房。” 胡副主任语气有些自嘲,“可人家凭什么等?他又不是没本事。” 陈寄北何止是有本事,他连圆肚子木桶都做出来了,比马四全,比江城任何一个大师傅都有本事。 虽然食品厂用不上圆肚子木桶,他会不会做都无所谓,可…… 刘主任揉揉眉心,“他这一走,等老马退休,木匠房让谁接班?曹德柱可没那个本事。” 这才是他们最头疼的,陈寄北这一走,也就意味着四年之后他们可能要面临无人可用的情况。总不能到时候把桶拿去土产找陈寄北修找陈寄北做吧?笑都能把人笑死。 见主任和副主任都不说话,小李迟疑着开口,“还有四年呢,总能再培养出一个吧?” “哪那么容易?”胡副主任说,“曹德柱也学了两年多,你看他能干啥?” 说一千道一万,像陈寄北这种一看就会的妖孽,多少年可能都出不了一个。而这么一个妖孽明明握在他们手里,却被他们弄走了,谁心里能舒服? 可再不舒服人已经走了,他们又没法把人弄回来也好笑,他们以为他们提的建议够好,也够为陈寄北考虑了,根本就没想过陈寄北会走,可以走。毕竟江城除了他们,只有红香县有食品厂,红香县还有自己的大师傅不可能再请别人。 这该说是他们小瞧了陈寄北,还是他们太自以为是? 而陈寄北就算不被土产调走,他还有个表哥在省商业局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 “现在也只能多找两个学徒给老马,指望能带出话,端起缸子喝了口冷茶。 陈寄北有本事,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后来把桶送去给陈寄北修给陈寄北做,也是他一力促成。现在人走了,最觉得可惜的就是他,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消息很快传出去,知道这件事的俱是哗然。 陈寄北这半年太出风头,有觉得他年纪轻轻能力出众的,也有看他眼红觉得他轻狂的。 他这次回他那么喜欢往土产公司跑,怎么不调到土产公司去。 谁也没想到他真的调去了土产公司,还是因为做出了谁都不会做的圆肚子木桶,被人抢走的。 也有人不信,可陈寄北早上送完夏芍,真去木匠房把个人物品都收拾走了。 他去收拾的时候马四全还没来,只有曹德柱在烧炕。 看到他,曹德柱神色很是复杂,似乎是轻松,又似压了层敬畏。 陈寄北记得当初马四全寻机骂了他一顿,把他打发去劈竹子,他分明看到曹德柱是松了口气的。可如今曹德柱再看他,早没了当初的忌惮和嫉妒。 大概距离差得太远,远如天堑的时候,就生不出什么忌惮了,毕竟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没想到在大门口碰到马四全,马四全竟然丢下板车追了上来,“小陈!” 老头儿个子不高,穿得又厚,跑起来动作笨拙,差点被地上的积雪绊了一跤。 既然要走了,该了结的前尘往事总该做个了结。 陈寄北顿住脚步,声音虽冷淡,可还是叫了声:“师父。” 那一刻马四全看着他,竟然觉得自己特别矮小,矮小得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我……我没想把你逼走。”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就是想再拼一把,想着你年轻,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我真没想把你逼走。”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陈寄北望着他,声音、眼神很平静,一如他刚回到木匠房的时候。 当时马四全看他的眼神虽有忌惮,偶尔也闪过挣扎,他就知道马四全还是把中秋那件事记在心里了。只是在护崽的本能面前,这些挣扎全都变得不重要了而已。 那双过分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我只是觉得这样各自安好,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各自安好? 是指他不影响他升八级工,他也不影响他发展吗? 陈寄北说完那句话就走了,独留马四全愣愣站在原地,半晌不能回神。 他觉得他没想把人逼走。 他觉得哪怕对方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岁,不像自己,再不拼一把就没机会了。 他不愿意承认,可说到底,他不就是自私,就是在倚老卖老? 凭什么人家年轻,就一定要等他四年,就一定要被他压着不能出头? 他那么对陈寄北,陈寄北却一点没闹,反而选了这种离开的方式,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成全。 成全他一个老父亲想要护犊的心,成全他们那仅有的一点师徒情分。 论胸襟,论气度,论眼界,甚至论能力,陈寄北都比他强了太多。他还在想着怎么踩着人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时候,人家已经跳出这个圈,在圈外看他了…… 冬日里寒风凛冽,吹在人脸上有刀割般的刺痛,还有些火辣。 马四全回去,发现马小宝还望着陈寄北离开的方向,眼里轻松也有窃喜。 这让他心头火起,也不知道是在气马小宝还是气自己那卑劣的心思。反正车一推到木匠房门外,他就把马小宝丢在那了,“不想冻死就自己走进来。” 马小宝当时就呆在了那,连喊了好几声“爸”,也没人回头。 进入十二月下旬,白天的温度都快达到零下二十度了,待时间长了,是真会冻死人的。 别看马小宝闹腾得欢,可真让他去死,他肯定挣扎得比谁都厉害。喊不来马四全,他又喊曹德柱,始终喊不来人,周围其他两房的人都很烦他,更不可能出来帮他。 马小宝终于怕了,挣扎着从板车上下来,一步一挪地往木匠房走去。 门口那一幕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也有人听到了陈寄北的话,免不得私下议论。 “你家小陈也太好脾气了,马四全那么对他,他还顾着师徒情分。给他让什么地方,他儿子受伤又不关小陈的事。”郭姐听到,不禁跟夏芍嘀咕。 其实陈寄北会这么选择,也不只是顾念师徒情分,顾念马四全的儿子受了伤。 他留在食品厂,跟不跟马四全争都不合适,反而是走了,从此头上再没有一个师父做枷锁。 他给马四全让了地方,谁提起了算,不比在食品厂等接班更自由,更有发展? 夏芍笑了笑,没有接郭姐这话。 郭姐也知道夏芍的性子,随和、大方,不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也很少听到她抱怨。 正因为她是这样的性子,大家才都喜欢跟她闲话,我看你一点也不慌,是不是早就知道小陈会做那圆肚子木桶?” “算是吧。” 虽说陈寄北也才做出来没多久,但他敢跟夏芍提,多少是有点把握的。夏芍也相信他能够做到,一个有决心有毅力又有能力的人想做成什么,只是早晚的事。 “张姐的产假该结束了吧?”夏芍转了话题。 郭姐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应该这两天就能回天天红糖鸡蛋,吃得够够的。” “吃得够够的还胖了一圈?”夏芍好笑。 郭姐也道:“可不。估计她回来得去滚元宵,咱们这包元宵还是有点凉。” 一共就四十五天的产假,休完人刚出月子没多久,身体还虚着,也怕凉。滚元宵虽然会累点,但好歹不用碰凉东西,不像包汤圆,全程都要动手。 牛亮已经将沉淀好的水磨面从大缸里盛了出来,这种面不能揉,切成长条后直接掐剂子。 夏芍用手掐得飞快,一条面不多会儿就掐完了。郭姐等人则在旁边负责将剂子压扁,包上馅料,放到旁边的铁盘子里。装满一盘,就送到外面一盘。 这一步是为了给汤圆定型,等汤圆半硬了,就会被挪到席子上去。 夏芍以前就没见过那么多席子,摊开了铺在糕点车间外的空地上,远远一看,上面全是元宵和汤圆。东北冬天冷,只要一晚上就能完全冻好,冷库都省了。 夏芍动作快,掐完剂子看别人还在忙,就帮着把托盘搬出去了。 看到王哥正在往席子上铺元宵,她忍不住问了句:“晚上就这么放在外面,不会丢吗?” “丢不了。”王哥说,“厂里有警卫,这几天晚上都会加强巡逻。” 想想厂里不仅有警卫,围墙上还有玻璃渣,夏芍就没再说什么。 正准备回去,老罗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夏芍走过去,“罗师傅。”还以为是有什么事,结果老罗低声问她:“听说你家小陈调走了?” 这件事传得可真快,连老罗都听说了…… 夏芍点点头,老罗就虎起了脸,“你不会也要跟着走吧?” “怎么会?”夏芍笑起您脑子里那么多好东西,我还没学到手呢,哪里舍得走?” “学到手你就要走了?”老罗瞪她一眼,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想到马四全,老头儿又忍不住冷哼,“也不知道他师父怎么当的。”害他也跟着担心一场。 晚上看到陈寄北,夏芍把这件事说了,还多打量了男人两眼,“换单位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陈寄北说,‘’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其实还是有点变化的,以前借调在那边,土产的人虽然待他客气,可都在把他当外人。现在成了地地道道的自己人,客气少了,亲近却变多了,串门打招呼的人也多了。 尤其是徐副经理,对他很重视,不仅给他换了更大的木匠房,还砌了个炕供他休息。 外面实在冷,两人也没多说,踏着夜色回了家。 没想到这么晚了,孙清那嫂子竟然还在她家,见两人回了句,就要去外面拿。 夏芍连说不着急,她却非要把肉搬进来。 孙清看着无奈,“我嫂子上午就什么好,“东西您放下就行,这么晚了还有车回去吗?” “没事,我去栓子那住一宿,明天再跟车回去。”孙清嫂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着夏芍的面把东西称了,“你看看,十斤中腰,十斤前槽,是不是够秤?” 哪只是够称啊,那秤杆都要高到天上去了,拎在手里一掂,也不止十斤。 夏芍前世就没见过这么卖东西的,前蹄后髈,孙清嫂子带来的也是最好吃的猪后肘。 把东西都称完,收了钱,抹了零头,孙清嫂子又拿出个猪耳朵塞给夏芍,“小夏同志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家栓子找了个好对象,还有上回……这猪耳朵你拿回去吃。” 把东西往夏芍手里一塞,生怕夏芍会不要似的,拎上秤就跑。 “你围巾还没戴。”孙清在后面喊她,她又跑回来,匆匆把围巾包在了头上。 看着人转眼消失在门外,孙清忍不住摇头,“我这个嫂子。” “嫂子是个实在人。”夏芍笑道。 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人不差,找个这样的婆婆,总比爱挑理或者不讲理的强。 孙清也知道,“就是太实在了,这就是你给介绍了云英,要是说个厉害媳妇儿,还不得受儿媳妇的气?他们队有个老刘太太就是,自从儿媳妇娶进门,就没给过婆婆好脸,有一点不顺心就对着婆婆指桑骂槐。老刘太太还不敢出去说,背着人偷偷抹眼泪。” 听孙清说起老刘太太,夏芍不觉又想起夏母。 她那个嫂子是个没主见的,夏母倒不用受儿媳妇的气,却要受儿子的气。 善良柔软懂得体谅他人本来是一种好品质,可太软了,就变成了一种懦弱。遇到好人还好,遇不到好丈夫、好儿子、好婆婆、好媳妇,往往会被人得寸进尺。 可夏母不愿意来,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只能再找时机了。 东西有点多,陈寄北过来帮夏芍拿到外面冻上。夏芍留了块五花肉,大约半斤,切得方方正正,“庆祝你换新单位,咱们今天晚上吃扣肉,不过得晚一点。” 蒸扣肉要蒸两个小时,这还不算之前做准备的时间。 这年代猪肉都是卡片供应,本来就少,能吃个饺子不错了,哪有人奢侈地吃什么扣肉。上次做红烧肉孙清没看到,见夏芍那么一大块肉直接上锅蒸了,眼睛差点掉下来。 可蒸出来的扣肉看着也真是诱人啊,通身都是漂亮的酱油色,下面的肥肉还泛着油光。 孙清出来的时候,陈寄北正在旁边端饭,夏芍夹了一片给他尝,“好不好吃?” 肉片颤悠悠荡在筷子间,从未全切断的肉皮上撕下来时,肉皮还被拉着弹了弹,足见有多软糯。 陈寄北低眸咬了口,点头,“好吃。” 瘦肉味道很香,却不及肥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下面的肉皮因为事先涂抹好蜂蜜和白酒下锅炸过,又及时添了温水,色泽漂亮口感粘软,细品还有一丝蜂蜜的甜香。 可夏芍把剩下半片送入口中,却不太满意,“还是有些腻,要是有梅干菜就好了。” 两口子端着扣肉进去了,孙清纠结了会儿,也开门去仓房,找了块猪肉出来。 姜百胜出,“我看看能不能切下留着包饺子炒菜吗?”姜百胜皱眉。 “家里的肉哪回过年过节不是包饺子吃了?放一堆菜,都吃不出越下定决心,“你要是有意见,扣肉做出来你别吃。” 别吃是不可能的,第二天孙清跟夏芍问了配料,扣肉蒸出来,姜百胜吃得比孙清还多。 吃完两口子嘴巴上一层油,都有些意犹未尽。孙清连里面的葱花都夹起到底还是太穷了,要是他们有钱,也可以像对门小夏一样买个几十斤。就算没有小夏做的好吃,也能改善不少生活。 往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他突然问孙清:“你最近不是又接了个毛衣的活?” “对啊,怎么了?” 姜百胜又不说话了,等人出去把织到一半的毛衣拿起来,皱眉研究半天,“就这么几跟棍儿,就能把线织成毛衣?”见人要进来,又赶紧放下,假装若无其事。 第二天张淑真果然回来上班了,看着气色还挺红润,被分去机制饼干车间那边一起滚元宵。 因为不用和面,也不用上炉去烤,做元宵的速度一向很快,完全不需要加班。元旦和每周一天的休假也照常休,所以何云英出嫁那天,夏芍和陈寄北都去何家送嫁了。 夏芍给了两块钱礼金,又送了一对枕巾给何云英当新婚贺礼。 何云英羞红了脸,何婶儿更是道:“你这个介绍人能来就是给我们面子,还带啥东西?” “要是我自己我就不带了,我这不还领了个来蹭饭的?”夏芍指指陈寄北。 一句话把大家全逗笑了,何二立更是拐拐陈寄北,“听到没?你成来蹭饭的了。” “我就是跟着媳妇儿来蹭饭的。”陈寄北望着笑盈盈的夏芍,眼里也露出丝浅淡的笑意。 何二立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要细看,外面有人喊:“新郎官来接媳妇儿了!” 堵门、放鞭炮,等栓子把何云英接上自行车,夏芍也坐在陈寄北车后座,跟着去了新房。 没想到走着走着,周围的景物竟然眼熟起 陈寄北:作者没让我吃肉的第一天,委屈。。。 感谢在2023-10-1717:33:05~2023-10-1817: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莉花田39瓶;噼里啪啦哄33瓶;喵~小祺20瓶;爱儿恒恒、小米、应许之日、恰好10瓶;狸花不是梨花6瓶;早日退休yeah、半面妆、今天晚上吃什么、35瓶;低诃4瓶;吱吱吱、娉娉婷婷、悠然见南山、daisy9474、大王娇娇、穗穗平安3瓶;懵莲、雪落、xisong96、夏眠、胡杨林小栈、琉光、一到下午就犯困、violet、pufferfish、珂珂不怕胖、有内鬼取消交易、打酱油的小丸子、追的文都不断更、俸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柠檬九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希望你也喜欢 “陈寄北被调走了?” 消息传到酿造车间办公室,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一直负责人事的胡副主任,脸上难掩震惊地望着刘主任,“土产公司不是说把人借过去用几天吗?怎么又调走了?” 刚听人事科的方科长说起此事,刘主任也很惊讶,他甚至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方科长就把那份调令拿给他看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上面还有商业局的盖章。 “的确是被调走了,档案已经调到了土产公司。” 刘主任表情凝重,他不是直接回是他能做圆肚子木桶,土产林经理亲自去商业局要的人。” “他能做圆肚子木桶?”核算员小李一直没插话,闻言也忍不住惊了。 如果说陈寄北会做普通木桶,还是看过马四全做,跟着学的,那圆肚子的呢? 总不能因为帮着修过几个月,就知道怎么做了吧? 要是那么简单,马四全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红香县的牛师傅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 还有酒厂从省城请的那个,人家师傅还是会做的呢…… 她觉得不可置信,“骗人的吧?” 刘主任也觉得不可置信,可人是土产公司去找人调的,他要是不会做,土产调他干嘛? 要只是修,每年过来借人就行了。之前马四全帮着修过那么多年,怎么没见他们动过挖人的念头?陈寄北也借调去了五个月,当时怎么没见他们有挖人的念头? 胡副主任想起前些天土产的借人,“我说怎么才修完,又要修?他们不会那时候就知道了吧?” 刘主任一听,眉心蹙得更紧,“他是我们单位的,我们都不知道,土产就知道了?” 这话可就值得琢磨了,明显是怀疑消息是陈寄北放给土产公司的。 核算员小李一听,立马假借喝水降低存在感。胡副主任也跟着皱眉,皱着皱着却突然长叹一口气,“我们不知道的事多了,他以前就会修桶会做桶,我们不也不知道?” 刘主任不说话了。 他们以前对人不重视,连人是真啥也不会还是假啥也不会都不知道。后来是知道了,可该给的重视一样没给,人回来一个月了,一直在想着怎么往外推。 “咱们光想着两全其美,让他等四年,再从老马手里顺顺当当,没有矛盾地接过木匠房。” 胡副主任语气有些自嘲,“可人家凭什么等?他又不是没本事。” 陈寄北何止是有本事,他连圆肚子木桶都做出来了,比马四全,比江城任何一个大师傅都有本事。 虽然食品厂用不上圆肚子木桶,他会不会做都无所谓,可…… 刘主任揉揉眉心,“他这一走,等老马退休,木匠房让谁接班?曹德柱可没那个本事。” 这才是他们最头疼的,陈寄北这一走,也就意味着四年之后他们可能要面临无人可用的情况。总不能到时候把桶拿去土产找陈寄北修找陈寄北做吧?笑都能把人笑死。 见主任和副主任都不说话,小李迟疑着开口,“还有四年呢,总能再培养出一个吧?” “哪那么容易?”胡副主任说,“曹德柱也学了两年多,你看他能干啥?” 说一千道一万,像陈寄北这种一看就会的妖孽,多少年可能都出不了一个。而这么一个妖孽明明握在他们手里,却被他们弄走了,谁心里能舒服? 可再不舒服人已经走了,他们又没法把人弄回来也好笑,他们以为他们提的建议够好,也够为陈寄北考虑了,根本就没想过陈寄北会走,可以走。毕竟江城除了他们,只有红香县有食品厂,红香县还有自己的大师傅不可能再请别人。 这该说是他们小瞧了陈寄北,还是他们太自以为是? 而陈寄北就算不被土产调走,他还有个表哥在省商业局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 “现在也只能多找两个学徒给老马,指望能带出话,端起缸子喝了口冷茶。 陈寄北有本事,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后来把桶送去给陈寄北修给陈寄北做,也是他一力促成。现在人走了,最觉得可惜的就是他,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消息很快传出去,知道这件事的俱是哗然。 陈寄北这半年太出风头,有觉得他年纪轻轻能力出众的,也有看他眼红觉得他轻狂的。 他这次回他那么喜欢往土产公司跑,怎么不调到土产公司去。 谁也没想到他真的调去了土产公司,还是因为做出了谁都不会做的圆肚子木桶,被人抢走的。 也有人不信,可陈寄北早上送完夏芍,真去木匠房把个人物品都收拾走了。 他去收拾的时候马四全还没来,只有曹德柱在烧炕。 看到他,曹德柱神色很是复杂,似乎是轻松,又似压了层敬畏。 陈寄北记得当初马四全寻机骂了他一顿,把他打发去劈竹子,他分明看到曹德柱是松了口气的。可如今曹德柱再看他,早没了当初的忌惮和嫉妒。 大概距离差得太远,远如天堑的时候,就生不出什么忌惮了,毕竟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没想到在大门口碰到马四全,马四全竟然丢下板车追了上来,“小陈!” 老头儿个子不高,穿得又厚,跑起来动作笨拙,差点被地上的积雪绊了一跤。 既然要走了,该了结的前尘往事总该做个了结。 陈寄北顿住脚步,声音虽冷淡,可还是叫了声:“师父。” 那一刻马四全看着他,竟然觉得自己特别矮小,矮小得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我……我没想把你逼走。”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就是想再拼一把,想着你年轻,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我真没想把你逼走。”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陈寄北望着他,声音、眼神很平静,一如他刚回到木匠房的时候。 当时马四全看他的眼神虽有忌惮,偶尔也闪过挣扎,他就知道马四全还是把中秋那件事记在心里了。只是在护崽的本能面前,这些挣扎全都变得不重要了而已。 那双过分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我只是觉得这样各自安好,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各自安好? 是指他不影响他升八级工,他也不影响他发展吗? 陈寄北说完那句话就走了,独留马四全愣愣站在原地,半晌不能回神。 他觉得他没想把人逼走。 他觉得哪怕对方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岁,不像自己,再不拼一把就没机会了。 他不愿意承认,可说到底,他不就是自私,就是在倚老卖老? 凭什么人家年轻,就一定要等他四年,就一定要被他压着不能出头? 他那么对陈寄北,陈寄北却一点没闹,反而选了这种离开的方式,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成全。 成全他一个老父亲想要护犊的心,成全他们那仅有的一点师徒情分。 论胸襟,论气度,论眼界,甚至论能力,陈寄北都比他强了太多。他还在想着怎么踩着人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时候,人家已经跳出这个圈,在圈外看他了…… 冬日里寒风凛冽,吹在人脸上有刀割般的刺痛,还有些火辣。 马四全回去,发现马小宝还望着陈寄北离开的方向,眼里轻松也有窃喜。 这让他心头火起,也不知道是在气马小宝还是气自己那卑劣的心思。反正车一推到木匠房门外,他就把马小宝丢在那了,“不想冻死就自己走进来。” 马小宝当时就呆在了那,连喊了好几声“爸”,也没人回头。 进入十二月下旬,白天的温度都快达到零下二十度了,待时间长了,是真会冻死人的。 别看马小宝闹腾得欢,可真让他去死,他肯定挣扎得比谁都厉害。喊不来马四全,他又喊曹德柱,始终喊不来人,周围其他两房的人都很烦他,更不可能出来帮他。 马小宝终于怕了,挣扎着从板车上下来,一步一挪地往木匠房走去。 门口那一幕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也有人听到了陈寄北的话,免不得私下议论。 “你家小陈也太好脾气了,马四全那么对他,他还顾着师徒情分。给他让什么地方,他儿子受伤又不关小陈的事。”郭姐听到,不禁跟夏芍嘀咕。 其实陈寄北会这么选择,也不只是顾念师徒情分,顾念马四全的儿子受了伤。 他留在食品厂,跟不跟马四全争都不合适,反而是走了,从此头上再没有一个师父做枷锁。 他给马四全让了地方,谁提起了算,不比在食品厂等接班更自由,更有发展? 夏芍笑了笑,没有接郭姐这话。 郭姐也知道夏芍的性子,随和、大方,不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也很少听到她抱怨。 正因为她是这样的性子,大家才都喜欢跟她闲话,我看你一点也不慌,是不是早就知道小陈会做那圆肚子木桶?” “算是吧。” 虽说陈寄北也才做出来没多久,但他敢跟夏芍提,多少是有点把握的。夏芍也相信他能够做到,一个有决心有毅力又有能力的人想做成什么,只是早晚的事。 “张姐的产假该结束了吧?”夏芍转了话题。 郭姐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应该这两天就能回天天红糖鸡蛋,吃得够够的。” “吃得够够的还胖了一圈?”夏芍好笑。 郭姐也道:“可不。估计她回来得去滚元宵,咱们这包元宵还是有点凉。” 一共就四十五天的产假,休完人刚出月子没多久,身体还虚着,也怕凉。滚元宵虽然会累点,但好歹不用碰凉东西,不像包汤圆,全程都要动手。 牛亮已经将沉淀好的水磨面从大缸里盛了出来,这种面不能揉,切成长条后直接掐剂子。 夏芍用手掐得飞快,一条面不多会儿就掐完了。郭姐等人则在旁边负责将剂子压扁,包上馅料,放到旁边的铁盘子里。装满一盘,就送到外面一盘。 这一步是为了给汤圆定型,等汤圆半硬了,就会被挪到席子上去。 夏芍以前就没见过那么多席子,摊开了铺在糕点车间外的空地上,远远一看,上面全是元宵和汤圆。东北冬天冷,只要一晚上就能完全冻好,冷库都省了。 夏芍动作快,掐完剂子看别人还在忙,就帮着把托盘搬出去了。 看到王哥正在往席子上铺元宵,她忍不住问了句:“晚上就这么放在外面,不会丢吗?” “丢不了。”王哥说,“厂里有警卫,这几天晚上都会加强巡逻。” 想想厂里不仅有警卫,围墙上还有玻璃渣,夏芍就没再说什么。 正准备回去,老罗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夏芍走过去,“罗师傅。”还以为是有什么事,结果老罗低声问她:“听说你家小陈调走了?” 这件事传得可真快,连老罗都听说了…… 夏芍点点头,老罗就虎起了脸,“你不会也要跟着走吧?” “怎么会?”夏芍笑起您脑子里那么多好东西,我还没学到手呢,哪里舍得走?” “学到手你就要走了?”老罗瞪她一眼,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想到马四全,老头儿又忍不住冷哼,“也不知道他师父怎么当的。”害他也跟着担心一场。 晚上看到陈寄北,夏芍把这件事说了,还多打量了男人两眼,“换单位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陈寄北说,‘’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其实还是有点变化的,以前借调在那边,土产的人虽然待他客气,可都在把他当外人。现在成了地地道道的自己人,客气少了,亲近却变多了,串门打招呼的人也多了。 尤其是徐副经理,对他很重视,不仅给他换了更大的木匠房,还砌了个炕供他休息。 外面实在冷,两人也没多说,踏着夜色回了家。 没想到这么晚了,孙清那嫂子竟然还在她家,见两人回了句,就要去外面拿。 夏芍连说不着急,她却非要把肉搬进来。 孙清看着无奈,“我嫂子上午就什么好,“东西您放下就行,这么晚了还有车回去吗?” “没事,我去栓子那住一宿,明天再跟车回去。”孙清嫂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着夏芍的面把东西称了,“你看看,十斤中腰,十斤前槽,是不是够秤?” 哪只是够称啊,那秤杆都要高到天上去了,拎在手里一掂,也不止十斤。 夏芍前世就没见过这么卖东西的,前蹄后髈,孙清嫂子带来的也是最好吃的猪后肘。 把东西都称完,收了钱,抹了零头,孙清嫂子又拿出个猪耳朵塞给夏芍,“小夏同志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家栓子找了个好对象,还有上回……这猪耳朵你拿回去吃。” 把东西往夏芍手里一塞,生怕夏芍会不要似的,拎上秤就跑。 “你围巾还没戴。”孙清在后面喊她,她又跑回来,匆匆把围巾包在了头上。 看着人转眼消失在门外,孙清忍不住摇头,“我这个嫂子。” “嫂子是个实在人。”夏芍笑道。 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人不差,找个这样的婆婆,总比爱挑理或者不讲理的强。 孙清也知道,“就是太实在了,这就是你给介绍了云英,要是说个厉害媳妇儿,还不得受儿媳妇的气?他们队有个老刘太太就是,自从儿媳妇娶进门,就没给过婆婆好脸,有一点不顺心就对着婆婆指桑骂槐。老刘太太还不敢出去说,背着人偷偷抹眼泪。” 听孙清说起老刘太太,夏芍不觉又想起夏母。 她那个嫂子是个没主见的,夏母倒不用受儿媳妇的气,却要受儿子的气。 善良柔软懂得体谅他人本来是一种好品质,可太软了,就变成了一种懦弱。遇到好人还好,遇不到好丈夫、好儿子、好婆婆、好媳妇,往往会被人得寸进尺。 可夏母不愿意来,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只能再找时机了。 东西有点多,陈寄北过来帮夏芍拿到外面冻上。夏芍留了块五花肉,大约半斤,切得方方正正,“庆祝你换新单位,咱们今天晚上吃扣肉,不过得晚一点。” 蒸扣肉要蒸两个小时,这还不算之前做准备的时间。 这年代猪肉都是卡片供应,本来就少,能吃个饺子不错了,哪有人奢侈地吃什么扣肉。上次做红烧肉孙清没看到,见夏芍那么一大块肉直接上锅蒸了,眼睛差点掉下来。 可蒸出来的扣肉看着也真是诱人啊,通身都是漂亮的酱油色,下面的肥肉还泛着油光。 孙清出来的时候,陈寄北正在旁边端饭,夏芍夹了一片给他尝,“好不好吃?” 肉片颤悠悠荡在筷子间,从未全切断的肉皮上撕下来时,肉皮还被拉着弹了弹,足见有多软糯。 陈寄北低眸咬了口,点头,“好吃。” 瘦肉味道很香,却不及肥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下面的肉皮因为事先涂抹好蜂蜜和白酒下锅炸过,又及时添了温水,色泽漂亮口感粘软,细品还有一丝蜂蜜的甜香。 可夏芍把剩下半片送入口中,却不太满意,“还是有些腻,要是有梅干菜就好了。” 两口子端着扣肉进去了,孙清纠结了会儿,也开门去仓房,找了块猪肉出来。 姜百胜出,“我看看能不能切下留着包饺子炒菜吗?”姜百胜皱眉。 “家里的肉哪回过年过节不是包饺子吃了?放一堆菜,都吃不出越下定决心,“你要是有意见,扣肉做出来你别吃。” 别吃是不可能的,第二天孙清跟夏芍问了配料,扣肉蒸出来,姜百胜吃得比孙清还多。 吃完两口子嘴巴上一层油,都有些意犹未尽。孙清连里面的葱花都夹起到底还是太穷了,要是他们有钱,也可以像对门小夏一样买个几十斤。就算没有小夏做的好吃,也能改善不少生活。 往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他突然问孙清:“你最近不是又接了个毛衣的活?” “对啊,怎么了?” 姜百胜又不说话了,等人出去把织到一半的毛衣拿起来,皱眉研究半天,“就这么几跟棍儿,就能把线织成毛衣?”见人要进来,又赶紧放下,假装若无其事。 第二天张淑真果然回来上班了,看着气色还挺红润,被分去机制饼干车间那边一起滚元宵。 因为不用和面,也不用上炉去烤,做元宵的速度一向很快,完全不需要加班。元旦和每周一天的休假也照常休,所以何云英出嫁那天,夏芍和陈寄北都去何家送嫁了。 夏芍给了两块钱礼金,又送了一对枕巾给何云英当新婚贺礼。 何云英羞红了脸,何婶儿更是道:“你这个介绍人能来就是给我们面子,还带啥东西?” “要是我自己我就不带了,我这不还领了个来蹭饭的?”夏芍指指陈寄北。 一句话把大家全逗笑了,何二立更是拐拐陈寄北,“听到没?你成来蹭饭的了。” “我就是跟着媳妇儿来蹭饭的。”陈寄北望着笑盈盈的夏芍,眼里也露出丝浅淡的笑意。 何二立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要细看,外面有人喊:“新郎官来接媳妇儿了!” 堵门、放鞭炮,等栓子把何云英接上自行车,夏芍也坐在陈寄北车后座,跟着去了新房。 没想到走着走着,周围的景物竟然眼熟起 陈寄北:作者没让我吃肉的第一天,委屈。。。 感谢在2023-10-1717:33:05~2023-10-1817: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莉花田39瓶;噼里啪啦哄33瓶;喵~小祺20瓶;爱儿恒恒、小米、应许之日、恰好10瓶;狸花不是梨花6瓶;早日退休yeah、半面妆、今天晚上吃什么、35瓶;低诃4瓶;吱吱吱、娉娉婷婷、悠然见南山、daisy9474、大王娇娇、穗穗平安3瓶;懵莲、雪落、xisong96、夏眠、胡杨林小栈、琉光、一到下午就犯困、violet、pufferfish、珂珂不怕胖、有内鬼取消交易、打酱油的小丸子、追的文都不断更、俸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柠檬九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希望你也喜欢 “陈寄北被调走了?” 消息传到酿造车间办公室,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一直负责人事的胡副主任, 脸上难掩震惊地望着刘主任,“土产公司不是说把人借过去用几天吗?怎么又调走了?” 刚听人事科的方科长说起此事,刘主任也很惊讶, 他甚至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方科长就把那份调令拿给他看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 上面还有商业局的盖章。 “的确是被调走了,档案已经调到了土产公司。”刘主任表情凝重,他不是直接回是他能做圆肚子木桶,土产林经理亲自去商业局要的人。” “他能做圆肚子木桶?”核算员小李一直没插话,闻言也忍不住惊了。 如果说陈寄北会做普通木桶,还是看过马四全做,跟着学的,那圆肚子的呢? 总不能因为帮着修过几个月,就知道怎么做了吧? 要是那么简单,马四全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红香县的牛师傅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 还有酒厂从省城请的那个,人家师傅还是会做的呢…… 她觉得不可置信,“骗人的吧?” 刘主任也觉得不可置信,可人是土产公司去找人调的,他要是不会做,土产调他干嘛? 要只是修,每年过来借人就行了。之前马四全帮着修过那么多年,怎么没见他们动过挖人的念头?陈寄北也借调去了五个月,当时怎么没见他们有挖人的念头? 胡副主任想起前些天土产的借人,“我说怎么才修完,又要修?他们不会那时候就知道了吧?” 刘主任一听,眉心蹙得更紧,“他是我们单位的,我们都不知道,土产就知道了?” 这话可就值得琢磨了,明显是怀疑消息是陈寄北放给土产公司的。 核算员小李一听,立马假借喝水降低存在感。胡副主任也跟着皱眉,皱着皱着却突然长叹一口气,“我们不知道的事多了,他以前就会修桶会做桶,我们不也不知道?” 刘主任不说话了。 他们以前对人不重视,连人是真啥也不会还是假啥也不会都不知道。后来是知道了,可该给的重视一样没给,人回来一个月了,一直在想着怎么往外推。 “咱们光想着两全其美,让他等四年,再从老马手里顺顺当当,没有矛盾地接过木匠房。” 胡副主任语气有些自嘲,“可人家凭什么等?他又不是没本事。” 陈寄北何止是有本事,他连圆肚子木桶都做出来了,比马四全,比江城任何一个大师傅都有本事。 虽然食品厂用不上圆肚子木桶,他会不会做都无所谓,可…… 刘主任揉揉眉心,“他这一走,等老马退休,木匠房让谁接班?曹德柱可没那个本事。” 这才是他们最头疼的,陈寄北这一走,也就意味着四年之后他们可能要面临无人可用的情况。总不能到时候把桶拿去土产找陈寄北修找陈寄北做吧?笑都能把人笑死。 见主任和副主任都不说话,小李迟疑着开口,“还有四年呢,总能再培养出一个吧?” “哪那么容易?”胡副主任说,“曹德柱也学了两年多,你看他能干啥?” 说一千道一万,像陈寄北这种一看就会的妖孽,多少年可能都出不了一个。而这么一个妖孽明明握在他们手里,却被他们弄走了,谁心里能舒服? 可再不舒服人已经走了,他们又没法把人弄回来也好笑,他们以为他们提的建议够好,也够为陈寄北考虑了,根本就没想过陈寄北会走,可以走。毕竟江城除了他们,只有红香县有食品厂,红香县还有自己的大师傅不可能再请别人。 这该说是他们小瞧了陈寄北,还是他们太自以为是? 而陈寄北就算不被土产调走,他还有个表哥在省商业局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 “现在也只能多找两个学徒给老马,指望能带出话,端起缸子喝了口冷茶。 陈寄北有本事,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后来把桶送去给陈寄北修给陈寄北做,也是他一力促成。现在人走了,最觉得可惜的就是他,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消息很快传出去,知道这件事的俱是哗然。 陈寄北这半年太出风头,有觉得他年纪轻轻能力出众的,也有看他眼红觉得他轻狂的。 他这次回他那么喜欢往土产公司跑,怎么不调到土产公司去。 谁也没想到他真的调去了土产公司,还是因为做出了谁都不会做的圆肚子木桶,被人抢走的。 也有人不信,可陈寄北早上送完夏芍,真去木匠房把个人物品都收拾走了。 他去收拾的时候马四全还没来,只有曹德柱在烧炕。 看到他,曹德柱神色很是复杂,似乎是轻松,又似压了层敬畏。 陈寄北记得当初马四全寻机骂了他一顿,把他打发去劈竹子,他分明看到曹德柱是松了口气的。可如今曹德柱再看他,早没了当初的忌惮和嫉妒。 大概距离差得太远,远如天堑的时候,就生不出什么忌惮了,毕竟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没想到在大门口碰到马四全,马四全竟然丢下板车追了上来,“小陈!” 老头儿个子不高,穿得又厚,跑起来动作笨拙,差点被地上的积雪绊了一跤。 既然要走了,该了结的前尘往事总该做个了结。 陈寄北顿住脚步,声音虽冷淡,可还是叫了声:“师父。” 那一刻马四全看着他,竟然觉得自己特别矮小,矮小得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我……我没想把你逼走。”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就是想再拼一把,想着你年轻,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我真没想把你逼走。”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陈寄北望着他,声音、眼神很平静,一如他刚回到木匠房的时候。 当时马四全看他的眼神虽有忌惮,偶尔也闪过挣扎,他就知道马四全还是把中秋那件事记在心里了。只是在护崽的本能面前,这些挣扎全都变得不重要了而已。 那双过分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我只是觉得这样各自安好,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各自安好? 是指他不影响他升八级工,他也不影响他发展吗? 陈寄北说完那句话就走了,独留马四全愣愣站在原地,半晌不能回神。 他觉得他没想把人逼走。 他觉得哪怕对方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岁,不像自己,再不拼一把就没机会了。 他不愿意承认,可说到底,他不就是自私,就是在倚老卖老? 凭什么人家年轻,就一定要等他四年,就一定要被他压着不能出头? 他那么对陈寄北,陈寄北却一点没闹,反而选了这种离开的方式,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成全。 成全他一个老父亲想要护犊的心,成全他们那仅有的一点师徒情分。 论胸襟,论气度,论眼界,甚至论能力,陈寄北都比他强了太多。他还在想着怎么踩着人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时候,人家已经跳出这个圈,在圈外看他了…… 冬日里寒风凛冽,吹在人脸上有刀割般的刺痛,还有些火辣。 马四全回去,发现马小宝还望着陈寄北离开的方向,眼里轻松也有窃喜。 这让他心头火起,也不知道是在气马小宝还是气自己那卑劣的心思。反正车一推到木匠房门外,他就把马小宝丢在那了,“不想冻死就自己走进来。” 马小宝当时就呆在了那,连喊了好几声“爸”,也没人回头。 进入十二月下旬,白天的温度都快达到零下二十度了,待时间长了,是真会冻死人的。 别看马小宝闹腾得欢,可真让他去死,他肯定挣扎得比谁都厉害。喊不来马四全,他又喊曹德柱,始终喊不来人,周围其他两房的人都很烦他,更不可能出来帮他。 马小宝终于怕了,挣扎着从板车上下来,一步一挪地往木匠房走去。 门口那一幕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也有人听到了陈寄北的话,免不得私下议论。 “你家小陈也太好脾气了,马四全那么对他,他还顾着师徒情分。给他让什么地方,他儿子受伤又不关小陈的事。”郭姐听到,不禁跟夏芍嘀咕。 其实陈寄北会这么选择,也不只是顾念师徒情分,顾念马四全的儿子受了伤。 他留在食品厂,跟不跟马四全争都不合适,反而是走了,从此头上再没有一个师父做枷锁。 他给马四全让了地方,谁提起了算,不比在食品厂等接班更自由,更有发展? 夏芍笑了笑,没有接郭姐这话。 郭姐也知道夏芍的性子,随和、大方,不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也很少听到她抱怨。 正因为她是这样的性子,大家才都喜欢跟她闲话,我看你一点也不慌,是不是早就知道小陈会做那圆肚子木桶?” “算是吧。” 虽说陈寄北也才做出来没多久,但他敢跟夏芍提,多少是有点把握的。夏芍也相信他能够做到,一个有决心有毅力又有能力的人想做成什么,只是早晚的事。 “张姐的产假该结束了吧?”夏芍转了话题。 郭姐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应该这两天就能回天天红糖鸡蛋,吃得够够的。” “吃得够够的还胖了一圈?”夏芍好笑。 郭姐也道:“可不。估计她回来得去滚元宵,咱们这包元宵还是有点凉。” 一共就四十五天的产假,休完人刚出月子没多久,身体还虚着,也怕凉。滚元宵虽然会累点,但好歹不用碰凉东西,不像包汤圆,全程都要动手。 牛亮已经将沉淀好的水磨面从大缸里盛了出来,这种面不能揉,切成长条后直接掐剂子。 夏芍用手掐得飞快,一条面不多会儿就掐完了。郭姐等人则在旁边负责将剂子压扁,包上馅料,放到旁边的铁盘子里。装满一盘,就送到外面一盘。 这一步是为了给汤圆定型,等汤圆半硬了,就会被挪到席子上去。 夏芍以前就没见过那么多席子,摊开了铺在糕点车间外的空地上,远远一看,上面全是元宵和汤圆。东北冬天冷,只要一晚上就能完全冻好,冷库都省了。 夏芍动作快,掐完剂子看别人还在忙,就帮着把托盘搬出去了。 看到王哥正在往席子上铺元宵,她忍不住问了句:“晚上就这么放在外面,不会丢吗?” “丢不了。”王哥说,“厂里有警卫,这几天晚上都会加强巡逻。” 想想厂里不仅有警卫,围墙上还有玻璃渣,夏芍就没再说什么。 正准备回去,老罗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夏芍走过去,“罗师傅。”还以为是有什么事,结果老罗低声问她:“听说你家小陈调走了?” 这件事传得可真快,连老罗都听说了…… 夏芍点点头,老罗就虎起了脸,“你不会也要跟着走吧?” “怎么会?”夏芍笑起您脑子里那么多好东西,我还没学到手呢,哪里舍得走?” “学到手你就要走了?”老罗瞪她一眼,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想到马四全,老头儿又忍不住冷哼,“也不知道他师父怎么当的。”害他也跟着担心一场。 晚上看到陈寄北,夏芍把这件事说了,还多打量了男人两眼,“换单位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陈寄北说,‘’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其实还是有点变化的,以前借调在那边,土产的人虽然待他客气,可都在把他当外人。现在成了地地道道的自己人,客气少了,亲近却变多了,串门打招呼的人也多了。 尤其是徐副经理,对他很重视,不仅给他换了更大的木匠房,还砌了个炕供他休息。 外面实在冷,两人也没多说,踏着夜色回了家。 没想到这么晚了,孙清那嫂子竟然还在她家,见两人回了句,就要去外面拿。 夏芍连说不着急,她却非要把肉搬进来。 孙清看着无奈,“我嫂子上午就什么好,“东西您放下就行,这么晚了还有车回去吗?” “没事,我去栓子那住一宿,明天再跟车回去。”孙清嫂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着夏芍的面把东西称了,“你看看,十斤中腰,十斤前槽,是不是够秤?” 哪只是够称啊,那秤杆都要高到天上去了,拎在手里一掂,也不止十斤。 夏芍前世就没见过这么卖东西的,前蹄后髈,孙清嫂子带来的也是最好吃的猪后肘。 把东西都称完,收了钱,抹了零头,孙清嫂子又拿出个猪耳朵塞给夏芍,“小夏同志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家栓子找了个好对象,还有上回……这猪耳朵你拿回去吃。” 把东西往夏芍手里一塞,生怕夏芍会不要似的,拎上秤就跑。 “你围巾还没戴。”孙清在后面喊她,她又跑回来,匆匆把围巾包在了头上。 看着人转眼消失在门外,孙清忍不住摇头,“我这个嫂子。” “嫂子是个实在人。”夏芍笑道。 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人不差,找个这样的婆婆,总比爱挑理或者不讲理的强。 孙清也知道,“就是太实在了,这就是你给介绍了云英,要是说个厉害媳妇儿,还不得受儿媳妇的气?他们队有个老刘太太就是,自从儿媳妇娶进门,就没给过婆婆好脸,有一点不顺心就对着婆婆指桑骂槐。老刘太太还不敢出去说,背着人偷偷抹眼泪。” 听孙清说起老刘太太,夏芍不觉又想起夏母。 她那个嫂子是个没主见的,夏母倒不用受儿媳妇的气,却要受儿子的气。 善良柔软懂得体谅他人本来是一种好品质,可太软了,就变成了一种懦弱。遇到好人还好,遇不到好丈夫、好儿子、好婆婆、好媳妇,往往会被人得寸进尺。 可夏母不愿意来,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只能再找时机了。 东西有点多,陈寄北过来帮夏芍拿到外面冻上。夏芍留了块五花肉,大约半斤,切得方方正正,“庆祝你换新单位,咱们今天晚上吃扣肉,不过得晚一点。” 蒸扣肉要蒸两个小时,这还不算之前做准备的时间。 这年代猪肉都是卡片供应,本来就少,能吃个饺子不错了,哪有人奢侈地吃什么扣肉。上次做红烧肉孙清没看到,见夏芍那么一大块肉直接上锅蒸了,眼睛差点掉下来。 可蒸出来的扣肉看着也真是诱人啊,通身都是漂亮的酱油色,下面的肥肉还泛着油光。 孙清出来的时候,陈寄北正在旁边端饭,夏芍夹了一片给他尝,“好不好吃?” 肉片颤悠悠荡在筷子间,从未全切断的肉皮上撕下来时,肉皮还被拉着弹了弹,足见有多软糯。 陈寄北低眸咬了口,点头,“好吃。” 瘦肉味道很香,却不及肥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下面的肉皮因为事先涂抹好蜂蜜和白酒下锅炸过,又及时添了温水,色泽漂亮口感粘软,细品还有一丝蜂蜜的甜香。 可夏芍把剩下半片送入口中,却不太满意,“还是有些腻,要是有梅干菜就好了。” 两口子端着扣肉进去了,孙清纠结了会儿,也开门去仓房,找了块猪肉出来。 姜百胜出,“我看看能不能切下留着包饺子炒菜吗?”姜百胜皱眉。 “家里的肉哪回过年过节不是包饺子吃了?放一堆菜,都吃不出越下定决心,“你要是有意见,扣肉做出来你别吃。” 别吃是不可能的,第二天孙清跟夏芍问了配料,扣肉蒸出来,姜百胜吃得比孙清还多。 吃完两口子嘴巴上一层油,都有些意犹未尽。孙清连里面的葱花都夹起到底还是太穷了,要是他们有钱,也可以像对门小夏一样买个几十斤。就算没有小夏做的好吃,也能改善不少生活。 往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他突然问孙清:“你最近不是又接了个毛衣的活?” “对啊,怎么了?” 姜百胜又不说话了,等人出去把织到一半的毛衣拿起来,皱眉研究半天,“就这么几跟棍儿,就能把线织成毛衣?”见人要进来,又赶紧放下,假装若无其事。 第二天张淑真果然回来上班了,看着气色还挺红润,被分去机制饼干车间那边一起滚元宵。 因为不用和面,也不用上炉去烤,做元宵的速度一向很快,完全不需要加班。元旦和每周一天的休假也照常休,所以何云英出嫁那天,夏芍和陈寄北都去何家送嫁了。 夏芍给了两块钱礼金,又送了一对枕巾给何云英当新婚贺礼。 何云英羞红了脸,何婶儿更是道:“你这个介绍人能来就是给我们面子,还带啥东西?” “要是我自己我就不带了,我这不还领了个来蹭饭的?”夏芍指指陈寄北。 一句话把大家全逗笑了,何二立更是拐拐陈寄北,“听到没?你成来蹭饭的了。” “我就是跟着媳妇儿来蹭饭的。”陈寄北望着笑盈盈的夏芍,眼里也露出丝浅淡的笑意。 何二立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要细看,外面有人喊:“新郎官来接媳妇儿了!” 堵门、放鞭炮,等栓子把何云英接上自行车,夏芍也坐在陈寄北车后座,跟着去了新房。 没想到走着走着,周围的景物竟然眼熟起 陈寄北:作者没让我吃肉的第一天,委屈。。。 感谢在2023-10-1717:33:05~2023-10-1817: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莉花田39瓶;噼里啪啦哄33瓶;喵~小祺20瓶;爱儿恒恒、小米、应许之日、恰好10瓶;狸花不是梨花6瓶;早日退休yeah、半面妆、今天晚上吃什么、35瓶;低诃4瓶;吱吱吱、娉娉婷婷、悠然见南山、daisy9474、大王娇娇、穗穗平安3瓶;懵莲、雪落、xisong96、夏眠、胡杨林小栈、琉光、一到下午就犯困、violet、pufferfish、珂珂不怕胖、有内鬼取消交易、打酱油的小丸子、追的文都不断更、俸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柠檬九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希望你也喜欢 “陈寄北被调走了?” 消息传到酿造车间办公室,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一直负责人事的胡副主任?, 脸上难掩震惊地望着刘主任,“土产公司不是说把人借过去用几天吗?怎么又调走了?” 刚听人事科的方科长说起此事,刘主任也很惊讶????%?%???, 他甚至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方科长就把那份调令拿给他看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 上面还有商业局的盖章。 “的确是被调走了,档案已经调到了土产公司。”刘主任表情凝重,他不是直接回是他能做圆肚子木桶,土产林经理亲自去商业局要的人。” “他能做圆肚子木桶?”核算员小李一直没插话,闻言也忍不住惊了。 如果说陈寄北会做普通木桶,还是看过马四全做,跟着学的,那圆肚子的呢? 总不能因为帮着修过几个月,就知道怎么做了吧? 要是那么简单,马四全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红香县的牛师傅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 还有酒厂从省城请的那个,人家师傅还是会做的呢…… 她觉得不可置信,“骗人的吧?” 刘主任也觉得不可置信,可人是土产公司去找人调的,他要是不会做,土产调他干嘛? 要只是修,每年过来借人就行了。之前马四全帮着修过那么多年,怎么没见他们动过挖人的念头?陈寄北也借调去了五个月,当时怎么没见他们有挖人的念头? 胡副主任想起前些天土产的借人,“我说怎么才修完,又要修?他们不会那时候就知道了吧?” 刘主任一听,眉心蹙得更紧,“他是我们单位的,我们都不知道,土产就知道了?” 这话可就值得琢磨了,明显是怀疑消息是陈寄北放给土产公司的。 核算员小李一听,立马假借喝水降低存在感。胡副主任也跟着皱眉,皱着皱着却突然长叹一口气,“我们不知道的事多了,他以前就会修桶会做桶,我们不也不知道?” 刘主任不说话了。 他们以前对人不重视,连人是真啥也不会还是假啥也不会都不知道。后来是知道了,可该给的重视一样没给,人回来一个月了,一直在想着怎么往外推。 “咱们光想着两全其美,让他等四年,再从老马手里顺顺当当,没有矛盾地接过木匠房。” 胡副主任语气有些自嘲,“可人家凭什么等?他又不是没本事。” 陈寄北何止是有本事,他连圆肚子木桶都做出来了,比马四全,比江城任何一个大师傅都有本事。 虽然食品厂用不上圆肚子木桶,他会不会做都无所谓,可…… 刘主任揉揉眉心,“他这一走,等老马退休,木匠房让谁接班?曹德柱可没那个本事。” 这才是他们最头疼的,陈寄北这一走,也就意味着四年之后他们可能要面临无人可用的情况。总不能到时候把桶拿去土产找陈寄北修找陈寄北做吧?笑都能把人笑死。 见主任和副主任都不说话,小李迟疑着开口,“还有四年呢,总能再培养出一个吧?” “哪那么容易?”胡副主任说,“曹德柱也学了两年多,你看他能干啥?” 说一千道一万,像陈寄北这种一看就会的妖孽,多少年可能都出不了一个。而这么一个妖孽明明握在他们手里,却被他们弄走了,谁心里能舒服? 可再不舒服人已经走了,他们又没法把人弄回来也好笑,他们以为他们提的建议够好,也够为陈寄北考虑了,根本就没想过陈寄北会走,可以走。毕竟江城除了他们,只有红香县有食品厂,红香县还有自己的大师傅不可能再请别人。 这该说是他们小瞧了陈寄北,还是他们太自以为是? 而陈寄北就算不被土产调走,他还有个表哥在省商业局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 “现在也只能多找两个学徒给老马,指望能带出话,端起缸子喝了口冷茶。 陈寄北有本事,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后来把桶送去给陈寄北修给陈寄北做,也是他一力促成。现在人走了,最觉得可惜的就是他,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消息很快传出去,知道这件事的俱是哗然。 陈寄北这半年太出风头,有觉得他年纪轻轻能力出众的,也有看他眼红觉得他轻狂的。 他这次回他那么喜欢往土产公司跑,怎么不调到土产公司去。 谁也没想到他真的调去了土产公司,还是因为做出了谁都不会做的圆肚子木桶,被人抢走的。 也有人不信,可陈寄北早上送完夏芍,真去木匠房把个人物品都收拾走了。 他去收拾的时候马四全还没来,只有曹德柱在烧炕。 看到他,曹德柱神色很是复杂,似乎是轻松,又似压了层敬畏。 陈寄北记得当初马四全寻机骂了他一顿,把他打发去劈竹子,他分明看到曹德柱是松了口气的。可如今曹德柱再看他,早没了当初的忌惮和嫉妒。 大概距离差得太远,远如天堑的时候,就生不出什么忌惮了,毕竟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没想到在大门口碰到马四全,马四全竟然丢下板车追了上来,“小陈!” 老头儿个子不高,穿得又厚,跑起来动作笨拙,差点被地上的积雪绊了一跤。 既然要走了,该了结的前尘往事总该做个了结。 陈寄北顿住脚步,声音虽冷淡,可还是叫了声:“师父。” 那一刻马四全看着他,竟然觉得自己特别矮小,矮小得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我……我没想把你逼走。”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就是想再拼一把,想着你年轻,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我真没想把你逼走。”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陈寄北望着他,声音、眼神很平静,一如他刚回到木匠房的时候。 当时马四全看他的眼神虽有忌惮,偶尔也闪过挣扎,他就知道马四全还是把中秋那件事记在心里了。只是在护崽的本能面前,这些挣扎全都变得不重要了而已。 那双过分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我只是觉得这样各自安好,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各自安好? 是指他不影响他升八级工,他也不影响他发展吗? 陈寄北说完那句话就走了,独留马四全愣愣站在原地,半晌不能回神。 他觉得他没想把人逼走。 他觉得哪怕对方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岁,不像自己,再不拼一把就没机会了。 他不愿意承认,可说到底,他不就是自私,就是在倚老卖老? 凭什么人家年轻,就一定要等他四年,就一定要被他压着不能出头? 他那么对陈寄北,陈寄北却一点没闹,反而选了这种离开的方式,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成全。 成全他一个老父亲想要护犊的心,成全他们那仅有的一点师徒情分。 论胸襟,论气度,论眼界,甚至论能力,陈寄北都比他强了太多。他还在想着怎么踩着人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时候,人家已经跳出这个圈,在圈外看他了…… 冬日里寒风凛冽,吹在人脸上有刀割般的刺痛,还有些火辣。 马四全回去,发现马小宝还望着陈寄北离开的方向,眼里轻松也有窃喜。 这让他心头火起,也不知道是在气马小宝还是气自己那卑劣的心思。反正车一推到木匠房门外,他就把马小宝丢在那了,“不想冻死就自己走进来。” 马小宝当时就呆在了那,连喊了好几声“爸”,也没人回头。 进入十二月下旬,白天的温度都快达到零下二十度了,待时间长了,是真会冻死人的。 别看马小宝闹腾得欢,可真让他去死,他肯定挣扎得比谁都厉害。喊不来马四全,他又喊曹德柱,始终喊不来人,周围其他两房的人都很烦他,更不可能出来帮他。 马小宝终于怕了,挣扎着从板车上下来,一步一挪地往木匠房走去。 门口那一幕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也有人听到了陈寄北的话,免不得私下议论。 “你家小陈也太好脾气了,马四全那么对他,他还顾着师徒情分。给他让什么地方,他儿子受伤又不关小陈的事。”郭姐听到,不禁跟夏芍嘀咕。 其实陈寄北会这么选择,也不只是顾念师徒情分,顾念马四全的儿子受了伤。 他留在食品厂,跟不跟马四全争都不合适,反而是走了,从此头上再没有一个师父做枷锁。 他给马四全让了地方,谁提起了算,不比在食品厂等接班更自由,更有发展? 夏芍笑了笑,没有接郭姐这话。 郭姐也知道夏芍的性子,随和、大方,不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也很少听到她抱怨。 正因为她是这样的性子,大家才都喜欢跟她闲话,我看你一点也不慌,是不是早就知道小陈会做那圆肚子木桶?” “算是吧。” 虽说陈寄北也才做出来没多久,但他敢跟夏芍提,多少是有点把握的。夏芍也相信他能够做到,一个有决心有毅力又有能力的人想做成什么,只是早晚的事。 “张姐的产假该结束了吧?”夏芍转了话题。 郭姐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应该这两天就能回天天红糖鸡蛋,吃得够够的。” “吃得够够的还胖了一圈?”夏芍好笑。 郭姐也道:“可不。估计她回来得去滚元宵,咱们这包元宵还是有点凉。” 一共就四十五天的产假,休完人刚出月子没多久,身体还虚着,也怕凉。滚元宵虽然会累点,但好歹不用碰凉东西,不像包汤圆,全程都要动手。 牛亮已经将沉淀好的水磨面从大缸里盛了出来,这种面不能揉,切成长条后直接掐剂子。 夏芍用手掐得飞快,一条面不多会儿就掐完了。郭姐等人则在旁边负责将剂子压扁,包上馅料,放到旁边的铁盘子里。装满一盘,就送到外面一盘。 这一步是为了给汤圆定型,等汤圆半硬了,就会被挪到席子上去。 夏芍以前就没见过那么多席子,摊开了铺在糕点车间外的空地上,远远一看,上面全是元宵和汤圆。东北冬天冷,只要一晚上就能完全冻好,冷库都省了。 夏芍动作快,掐完剂子看别人还在忙,就帮着把托盘搬出去了。 看到王哥正在往席子上铺元宵,她忍不住问了句:“晚上就这么放在外面,不会丢吗?” “丢不了。”王哥说,“厂里有警卫,这几天晚上都会加强巡逻。” 想想厂里不仅有警卫,围墙上还有玻璃渣,夏芍就没再说什么。 正准备回去,老罗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夏芍走过去,“罗师傅。”还以为是有什么事,结果老罗低声问她:“听说你家小陈调走了?” 这件事传得可真快,连老罗都听说了…… 夏芍点点头,老罗就虎起了脸,“你不会也要跟着走吧?” “怎么会?”夏芍笑起您脑子里那么多好东西,我还没学到手呢,哪里舍得走?” “学到手你就要走了?”老罗瞪她一眼,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想到马四全,老头儿又忍不住冷哼,“也不知道他师父怎么当的。”害他也跟着担心一场。 晚上看到陈寄北,夏芍把这件事说了,还多打量了男人两眼,“换单位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陈寄北说,‘’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其实还是有点变化的,以前借调在那边,土产的人虽然待他客气,可都在把他当外人。现在成了地地道道的自己人,客气少了,亲近却变多了,串门打招呼的人也多了。 尤其是徐副经理,对他很重视,不仅给他换了更大的木匠房,还砌了个炕供他休息。 外面实在冷,两人也没多说,踏着夜色回了家。 没想到这么晚了,孙清那嫂子竟然还在她家,见两人回了句,就要去外面拿。 夏芍连说不着急,她却非要把肉搬进来。 孙清看着无奈,“我嫂子上午就什么好,“东西您放下就行,这么晚了还有车回去吗?” “没事,我去栓子那住一宿,明天再跟车回去。”孙清嫂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着夏芍的面把东西称了,“你看看,十斤中腰,十斤前槽,是不是够秤?” 哪只是够称啊,那秤杆都要高到天上去了,拎在手里一掂,也不止十斤。 夏芍前世就没见过这么卖东西的,前蹄后髈,孙清嫂子带来的也是最好吃的猪后肘。 把东西都称完,收了钱,抹了零头,孙清嫂子又拿出个猪耳朵塞给夏芍,“小夏同志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家栓子找了个好对象,还有上回……这猪耳朵你拿回去吃。” 把东西往夏芍手里一塞,生怕夏芍会不要似的,拎上秤就跑。 “你围巾还没戴。”孙清在后面喊她,她又跑回来,匆匆把围巾包在了头上。 看着人转眼消失在门外,孙清忍不住摇头,“我这个嫂子。” “嫂子是个实在人。”夏芍笑道。 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人不差,找个这样的婆婆,总比爱挑理或者不讲理的强。 孙清也知道,“就是太实在了,这就是你给介绍了云英,要是说个厉害媳妇儿,还不得受儿媳妇的气?他们队有个老刘太太就是,自从儿媳妇娶进门,就没给过婆婆好脸,有一点不顺心就对着婆婆指桑骂槐。老刘太太还不敢出去说,背着人偷偷抹眼泪。” 听孙清说起老刘太太,夏芍不觉又想起夏母。 她那个嫂子是个没主见的,夏母倒不用受儿媳妇的气,却要受儿子的气。 善良柔软懂得体谅他人本来是一种好品质,可太软了,就变成了一种懦弱。遇到好人还好,遇不到好丈夫、好儿子、好婆婆、好媳妇,往往会被人得寸进尺。 可夏母不愿意来,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只能再找时机了。 东西有点多,陈寄北过来帮夏芍拿到外面冻上。夏芍留了块五花肉,大约半斤,切得方方正正,“庆祝你换新单位,咱们今天晚上吃扣肉,不过得晚一点。” 蒸扣肉要蒸两个小时,这还不算之前做准备的时间。 这年代猪肉都是卡片供应,本来就少,能吃个饺子不错了,哪有人奢侈地吃什么扣肉。上次做红烧肉孙清没看到,见夏芍那么一大块肉直接上锅蒸了,眼睛差点掉下来。 可蒸出来的扣肉看着也真是诱人啊,通身都是漂亮的酱油色,下面的肥肉还泛着油光。 孙清出来的时候,陈寄北正在旁边端饭,夏芍夹了一片给他尝,“好不好吃?” 肉片颤悠悠荡在筷子间,从未全切断的肉皮上撕下来时,肉皮还被拉着弹了弹,足见有多软糯。 陈寄北低眸咬了口,点头,“好吃。” 瘦肉味道很香,却不及肥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下面的肉皮因为事先涂抹好蜂蜜和白酒下锅炸过,又及时添了温水,色泽漂亮口感粘软,细品还有一丝蜂蜜的甜香。 可夏芍把剩下半片送入口中,却不太满意,“还是有些腻,要是有梅干菜就好了。” 两口子端着扣肉进去了,孙清纠结了会儿,也开门去仓房,找了块猪肉出来。 姜百胜出,“我看看能不能切下留着包饺子炒菜吗?”姜百胜皱眉。 “家里的肉哪回过年过节不是包饺子吃了?放一堆菜,都吃不出越下定决心,“你要是有意见,扣肉做出来你别吃。” 别吃是不可能的,第二天孙清跟夏芍问了配料,扣肉蒸出来,姜百胜吃得比孙清还多。 吃完两口子嘴巴上一层油,都有些意犹未尽。孙清连里面的葱花都夹起到底还是太穷了,要是他们有钱,也可以像对门小夏一样买个几十斤。就算没有小夏做的好吃,也能改善不少生活。 往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他突然问孙清:“你最近不是又接了个毛衣的活?” “对啊,怎么了?” 姜百胜又不说话了,等人出去把织到一半的毛衣拿起来,皱眉研究半天,“就这么几跟棍儿,就能把线织成毛衣?”见人要进来,又赶紧放下,假装若无其事。 第二天张淑真果然回来上班了,看着气色还挺红润,被分去机制饼干车间那边一起滚元宵。 因为不用和面,也不用上炉去烤,做元宵的速度一向很快,完全不需要加班。元旦和每周一天的休假也照常休,所以何云英出嫁那天,夏芍和陈寄北都去何家送嫁了。 夏芍给了两块钱礼金,又送了一对枕巾给何云英当新婚贺礼。 何云英羞红了脸,何婶儿更是道:“你这个介绍人能来就是给我们面子,还带啥东西?” “要是我自己我就不带了,我这不还领了个来蹭饭的?”夏芍指指陈寄北。 一句话把大家全逗笑了,何二立更是拐拐陈寄北,“听到没?你成来蹭饭的了。” “我就是跟着媳妇儿来蹭饭的。”陈寄北望着笑盈盈的夏芍,眼里也露出丝浅淡的笑意。 何二立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要细看,外面有人喊:“新郎官来接媳妇儿了!” 堵门、放鞭炮,等栓子把何云英接上自行车,夏芍也坐在陈寄北车后座,跟着去了新房。 没想到走着走着,周围的景物竟然眼熟起 陈寄北:作者没让我吃肉的第一天,委屈。。。 感谢在2023-10-1717:33:05~2023-10-1817: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莉花田39瓶;噼里啪啦哄33瓶;喵~小祺20瓶;爱儿恒恒、小米、应许之日、恰好10瓶;狸花不是梨花6瓶;早日退休yeah、半面妆、今天晚上吃什么、35瓶;低诃4瓶;吱吱吱、娉娉婷婷、悠然见南山、daisy9474、大王娇娇、穗穗平安3瓶;懵莲、雪落、xisong96、夏眠、胡杨林小栈、琉光、一到下午就犯困、violet、pufferfish、珂珂不怕胖、有内鬼取消交易、打酱油的小丸子、追的文都不断更、俸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柠檬九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希望你也喜欢 “陈寄北被调走了?” 消息传到酿造车间办公室,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一直负责人事的胡副主任,脸上难掩震惊地望着刘主任,“土产公司不是说把人借过去用几天吗?怎么又调走了?” 刚听人事科的方科长说起此事,刘主任也很惊讶,他甚至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方科长就把那份调令拿给他看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上面还有商业局的盖章。 ?柠檬九的作品《被退婚后我嫁给了年代文大佬》??,域名[(.)]╬?╬ “的确是被调走了,档案已经调到了土产公司。”刘主任表情凝重,他不是直接回是他能做圆肚子木桶,土产林经理亲自去商业局要的人。” “他能做圆肚子木桶?”核算员小李一直没插话,闻言也忍不住惊了。 如果说陈寄北会做普通木桶,还是看过马四全做,跟着学的,那圆肚子的呢? 总不能因为帮着修过几个月,就知道怎么做了吧? 要是那么简单,马四全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红香县的牛师傅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 还有酒厂从省城请的那个,人家师傅还是会做的呢…… 她觉得不可置信,“骗人的吧?” 刘主任也觉得不可置信,可人是土产公司去找人调的,他要是不会做,土产调他干嘛? 要只是修,每年过来借人就行了。之前马四全帮着修过那么多年,怎么没见他们动过挖人的念头?陈寄北也借调去了五个月,当时怎么没见他们有挖人的念头? 胡副主任想起前些天土产的借人,“我说怎么才修完,又要修?他们不会那时候就知道了吧?” 刘主任一听,眉心蹙得更紧,“他是我们单位的,我们都不知道,土产就知道了?” 这话可就值得琢磨了,明显是怀疑消息是陈寄北放给土产公司的。 核算员小李一听,立马假借喝水降低存在感。胡副主任也跟着皱眉,皱着皱着却突然长叹一口气,“我们不知道的事多了,他以前就会修桶会做桶,我们不也不知道?” 刘主任不说话了。 他们以前对人不重视,连人是真啥也不会还是假啥也不会都不知道。后来是知道了,可该给的重视一样没给,人回来一个月了,一直在想着怎么往外推。 “咱们光想着两全其美,让他等四年,再从老马手里顺顺当当,没有矛盾地接过木匠房。” 胡副主任语气有些自嘲,“可人家凭什么等?他又不是没本事。” 陈寄北何止是有本事,他连圆肚子木桶都做出来了,比马四全,比江城任何一个大师傅都有本事。 虽然食品厂用不上圆肚子木桶,他会不会做都无所谓,可…… 刘主任揉揉眉心,“他这一走,等老马退休,木匠房让谁接班?曹德柱可没那个本事。” 这才是他们最头疼的,陈寄北这一走,也就意味着四年之后他们可能要面临无人可用的情况。总不能到时候把桶拿去土产找陈寄北修找陈寄北做吧?笑都能把人笑死。 见主任和副主任都不说话,小李迟疑着开口,“还有四年呢,总能再培养出一个吧?” “哪那么容易?”胡副主任说,“曹德柱也学了两年多,你看他能干啥?” 说一千道一万,像陈寄北这种一看就会的妖孽,多少年可能都出不了一个。而这么一个妖孽明明握在他们手里,却被他们弄走了,谁心里能舒服? 可再不舒服人已经走了,他们又没法把人弄回来也好笑,他们以为他们提的建议够好,也够为陈寄北考虑了,根本就没想过陈寄北会走,可以走。毕竟江城除了他们,只有红香县有食品厂,红香县还有自己的大师傅不可能再请别人。 这该说是他们小瞧了陈寄北,还是他们太自以为是? 而陈寄北就算不被土产调走,他还有个表哥在省商业局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 “现在也只能多找两个学徒给老马,指望能带出话,端起缸子喝了口冷茶。 陈寄北有本事,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后来把桶送去给陈寄北修给陈寄北做,也是他一力促成。现在人走了,最觉得可惜的就是他,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消息很快传出去,知道这件事的俱是哗然。 陈寄北这半年太出风头,有觉得他年纪轻轻能力出众的,也有看他眼红觉得他轻狂的。 他这次回他那么喜欢往土产公司跑,怎么不调到土产公司去。 谁也没想到他真的调去了土产公司,还是因为做出了谁都不会做的圆肚子木桶,被人抢走的。 也有人不信,可陈寄北早上送完夏芍,真去木匠房把个人物品都收拾走了。 他去收拾的时候马四全还没来,只有曹德柱在烧炕。 看到他,曹德柱神色很是复杂,似乎是轻松,又似压了层敬畏。 陈寄北记得当初马四全寻机骂了他一顿,把他打发去劈竹子,他分明看到曹德柱是松了口气的。可如今曹德柱再看他,早没了当初的忌惮和嫉妒。 大概距离差得太远,远如天堑的时候,就生不出什么忌惮了,毕竟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没想到在大门口碰到马四全,马四全竟然丢下板车追了上来,“小陈!” 老头儿个子不高,穿得又厚,跑起来动作笨拙,差点被地上的积雪绊了一跤。 既然要走了,该了结的前尘往事总该做个了结。 陈寄北顿住脚步,声音虽冷淡,可还是叫了声:“师父。” 那一刻马四全看着他,竟然觉得自己特别矮小,矮小得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我……我没想把你逼走。”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就是想再拼一把,想着你年轻,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我真没想把你逼走。”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陈寄北望着他,声音、眼神很平静,一如他刚回到木匠房的时候。 当时马四全看他的眼神虽有忌惮,偶尔也闪过挣扎,他就知道马四全还是把中秋那件事记在心里了。只是在护崽的本能面前,这些挣扎全都变得不重要了而已。 那双过分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我只是觉得这样各自安好,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各自安好? 是指他不影响他升八级工,他也不影响他发展吗? 陈寄北说完那句话就走了,独留马四全愣愣站在原地,半晌不能回神。 他觉得他没想把人逼走。 他觉得哪怕对方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岁,不像自己,再不拼一把就没机会了。 他不愿意承认,可说到底,他不就是自私,就是在倚老卖老? 凭什么人家年轻,就一定要等他四年,就一定要被他压着不能出头? 他那么对陈寄北,陈寄北却一点没闹,反而选了这种离开的方式,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成全。 成全他一个老父亲想要护犊的心,成全他们那仅有的一点师徒情分。 论胸襟,论气度,论眼界,甚至论能力,陈寄北都比他强了太多。他还在想着怎么踩着人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时候,人家已经跳出这个圈,在圈外看他了…… 冬日里寒风凛冽,吹在人脸上有刀割般的刺痛,还有些火辣。 马四全回去,发现马小宝还望着陈寄北离开的方向,眼里轻松也有窃喜。 这让他心头火起,也不知道是在气马小宝还是气自己那卑劣的心思。反正车一推到木匠房门外,他就把马小宝丢在那了,“不想冻死就自己走进来。” 马小宝当时就呆在了那,连喊了好几声“爸”,也没人回头。 进入十二月下旬,白天的温度都快达到零下二十度了,待时间长了,是真会冻死人的。 别看马小宝闹腾得欢,可真让他去死,他肯定挣扎得比谁都厉害。喊不来马四全,他又喊曹德柱,始终喊不来人,周围其他两房的人都很烦他,更不可能出来帮他。 马小宝终于怕了,挣扎着从板车上下来,一步一挪地往木匠房走去。 门口那一幕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也有人听到了陈寄北的话,免不得私下议论。 “你家小陈也太好脾气了,马四全那么对他,他还顾着师徒情分。给他让什么地方,他儿子受伤又不关小陈的事。”郭姐听到,不禁跟夏芍嘀咕。 其实陈寄北会这么选择,也不只是顾念师徒情分,顾念马四全的儿子受了伤。 他留在食品厂,跟不跟马四全争都不合适,反而是走了,从此头上再没有一个师父做枷锁。 他给马四全让了地方,谁提起了算,不比在食品厂等接班更自由,更有发展? 夏芍笑了笑,没有接郭姐这话。 郭姐也知道夏芍的性子,随和、大方,不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也很少听到她抱怨。 正因为她是这样的性子,大家才都喜欢跟她闲话,我看你一点也不慌,是不是早就知道小陈会做那圆肚子木桶?” “算是吧。” 虽说陈寄北也才做出来没多久,但他敢跟夏芍提,多少是有点把握的。夏芍也相信他能够做到,一个有决心有毅力又有能力的人想做成什么,只是早晚的事。 “张姐的产假该结束了吧?”夏芍转了话题。 郭姐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应该这两天就能回天天红糖鸡蛋,吃得够够的。” “吃得够够的还胖了一圈?”夏芍好笑。 郭姐也道:“可不。估计她回来得去滚元宵,咱们这包元宵还是有点凉。” 一共就四十五天的产假,休完人刚出月子没多久,身体还虚着,也怕凉。滚元宵虽然会累点,但好歹不用碰凉东西,不像包汤圆,全程都要动手。 牛亮已经将沉淀好的水磨面从大缸里盛了出来,这种面不能揉,切成长条后直接掐剂子。 夏芍用手掐得飞快,一条面不多会儿就掐完了。郭姐等人则在旁边负责将剂子压扁,包上馅料,放到旁边的铁盘子里。装满一盘,就送到外面一盘。 这一步是为了给汤圆定型,等汤圆半硬了,就会被挪到席子上去。 夏芍以前就没见过那么多席子,摊开了铺在糕点车间外的空地上,远远一看,上面全是元宵和汤圆。东北冬天冷,只要一晚上就能完全冻好,冷库都省了。 夏芍动作快,掐完剂子看别人还在忙,就帮着把托盘搬出去了。 看到王哥正在往席子上铺元宵,她忍不住问了句:“晚上就这么放在外面,不会丢吗?” “丢不了。”王哥说,“厂里有警卫,这几天晚上都会加强巡逻。” 想想厂里不仅有警卫,围墙上还有玻璃渣,夏芍就没再说什么。 正准备回去,老罗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夏芍走过去,“罗师傅。”还以为是有什么事,结果老罗低声问她:“听说你家小陈调走了?” 这件事传得可真快,连老罗都听说了…… 夏芍点点头,老罗就虎起了脸,“你不会也要跟着走吧?” “怎么会?”夏芍笑起您脑子里那么多好东西,我还没学到手呢,哪里舍得走?” “学到手你就要走了?”老罗瞪她一眼,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想到马四全,老头儿又忍不住冷哼,“也不知道他师父怎么当的。”害他也跟着担心一场。 晚上看到陈寄北,夏芍把这件事说了,还多打量了男人两眼,“换单位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陈寄北说,‘’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其实还是有点变化的,以前借调在那边,土产的人虽然待他客气,可都在把他当外人。现在成了地地道道的自己人,客气少了,亲近却变多了,串门打招呼的人也多了。 尤其是徐副经理,对他很重视,不仅给他换了更大的木匠房,还砌了个炕供他休息。 外面实在冷,两人也没多说,踏着夜色回了家。 没想到这么晚了,孙清那嫂子竟然还在她家,见两人回了句,就要去外面拿。 夏芍连说不着急,她却非要把肉搬进来。 孙清看着无奈,“我嫂子上午就什么好,“东西您放下就行,这么晚了还有车回去吗?” “没事,我去栓子那住一宿,明天再跟车回去。”孙清嫂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着夏芍的面把东西称了,“你看看,十斤中腰,十斤前槽,是不是够秤?” 哪只是够称啊,那秤杆都要高到天上去了,拎在手里一掂,也不止十斤。 夏芍前世就没见过这么卖东西的,前蹄后髈,孙清嫂子带来的也是最好吃的猪后肘。 把东西都称完,收了钱,抹了零头,孙清嫂子又拿出个猪耳朵塞给夏芍,“小夏同志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家栓子找了个好对象,还有上回……这猪耳朵你拿回去吃。” 把东西往夏芍手里一塞,生怕夏芍会不要似的,拎上秤就跑。 “你围巾还没戴。”孙清在后面喊她,她又跑回来,匆匆把围巾包在了头上。 看着人转眼消失在门外,孙清忍不住摇头,“我这个嫂子。” “嫂子是个实在人。”夏芍笑道。 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人不差,找个这样的婆婆,总比爱挑理或者不讲理的强。 孙清也知道,“就是太实在了,这就是你给介绍了云英,要是说个厉害媳妇儿,还不得受儿媳妇的气?他们队有个老刘太太就是,自从儿媳妇娶进门,就没给过婆婆好脸,有一点不顺心就对着婆婆指桑骂槐。老刘太太还不敢出去说,背着人偷偷抹眼泪。” 听孙清说起老刘太太,夏芍不觉又想起夏母。 她那个嫂子是个没主见的,夏母倒不用受儿媳妇的气,却要受儿子的气。 善良柔软懂得体谅他人本来是一种好品质,可太软了,就变成了一种懦弱。遇到好人还好,遇不到好丈夫、好儿子、好婆婆、好媳妇,往往会被人得寸进尺。 可夏母不愿意来,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只能再找时机了。 东西有点多,陈寄北过来帮夏芍拿到外面冻上。夏芍留了块五花肉,大约半斤,切得方方正正,“庆祝你换新单位,咱们今天晚上吃扣肉,不过得晚一点。” 蒸扣肉要蒸两个小时,这还不算之前做准备的时间。 这年代猪肉都是卡片供应,本来就少,能吃个饺子不错了,哪有人奢侈地吃什么扣肉。上次做红烧肉孙清没看到,见夏芍那么一大块肉直接上锅蒸了,眼睛差点掉下来。 可蒸出来的扣肉看着也真是诱人啊,通身都是漂亮的酱油色,下面的肥肉还泛着油光。 孙清出来的时候,陈寄北正在旁边端饭,夏芍夹了一片给他尝,“好不好吃?” 肉片颤悠悠荡在筷子间,从未全切断的肉皮上撕下来时,肉皮还被拉着弹了弹,足见有多软糯。 陈寄北低眸咬了口,点头,“好吃。” 瘦肉味道很香,却不及肥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下面的肉皮因为事先涂抹好蜂蜜和白酒下锅炸过,又及时添了温水,色泽漂亮口感粘软,细品还有一丝蜂蜜的甜香。 可夏芍把剩下半片送入口中,却不太满意,“还是有些腻,要是有梅干菜就好了。” 两口子端着扣肉进去了,孙清纠结了会儿,也开门去仓房,找了块猪肉出来。 姜百胜出,“我看看能不能切下留着包饺子炒菜吗?”姜百胜皱眉。 “家里的肉哪回过年过节不是包饺子吃了?放一堆菜,都吃不出越下定决心,“你要是有意见,扣肉做出来你别吃。” 别吃是不可能的,第二天孙清跟夏芍问了配料,扣肉蒸出来,姜百胜吃得比孙清还多。 吃完两口子嘴巴上一层油,都有些意犹未尽。孙清连里面的葱花都夹起到底还是太穷了,要是他们有钱,也可以像对门小夏一样买个几十斤。就算没有小夏做的好吃,也能改善不少生活。 往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他突然问孙清:“你最近不是又接了个毛衣的活?” “对啊,怎么了?” 姜百胜又不说话了,等人出去把织到一半的毛衣拿起来,皱眉研究半天,“就这么几跟棍儿,就能把线织成毛衣?”见人要进来,又赶紧放下,假装若无其事。 第二天张淑真果然回来上班了,看着气色还挺红润,被分去机制饼干车间那边一起滚元宵。 因为不用和面,也不用上炉去烤,做元宵的速度一向很快,完全不需要加班。元旦和每周一天的休假也照常休,所以何云英出嫁那天,夏芍和陈寄北都去何家送嫁了。 夏芍给了两块钱礼金,又送了一对枕巾给何云英当新婚贺礼。 何云英羞红了脸,何婶儿更是道:“你这个介绍人能来就是给我们面子,还带啥东西?” “要是我自己我就不带了,我这不还领了个来蹭饭的?”夏芍指指陈寄北。 一句话把大家全逗笑了,何二立更是拐拐陈寄北,“听到没?你成来蹭饭的了。” “我就是跟着媳妇儿来蹭饭的。”陈寄北望着笑盈盈的夏芍,眼里也露出丝浅淡的笑意。 何二立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要细看,外面有人喊:“新郎官来接媳妇儿了!” 堵门、放鞭炮,等栓子把何云英接上自行车,夏芍也坐在陈寄北车后座,跟着去了新房。 没想到走着走着,周围的景物竟然眼熟起 陈寄北:作者没让我吃肉的第一天,委屈。。。 感谢在2023-10-1717:33:05~2023-10-1817: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莉花田39瓶;噼里啪啦哄33瓶;喵~小祺20瓶;爱儿恒恒、小米、应许之日、恰好10瓶;狸花不是梨花6瓶;早日退休yeah、半面妆、今天晚上吃什么、35瓶;低诃4瓶;吱吱吱、娉娉婷婷、悠然见南山、daisy9474、大王娇娇、穗穗平安3瓶;懵莲、雪落、xisong96、夏眠、胡杨林小栈、琉光、一到下午就犯困、violet、pufferfish、珂珂不怕胖、有内鬼取消交易、打酱油的小丸子、追的文都不断更、俸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柠檬九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希望你也喜欢 “陈寄北被调走了?” 消息传到酿造车间办公室,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一直负责人事的胡副主任, 脸上难掩震惊地望着刘主任,“土产公司不是说把人借过去用几天吗?怎么又调走了?” 刚听人事科的方科长说起此事,刘主任也很惊讶, 他甚至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方科长就把那份调令拿给他看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 上面还有商业局的盖章。 “的确是被调走了,档案已经调到了土产公司。”刘主任表情凝重,他不是直接回是他能做圆肚子木桶,土产林经理亲自去商业局要的人。” “他能做圆肚子木桶?”核算员小李一直没插话,闻言也忍不住惊了。 如果说陈寄北会做普通木桶,还是看过马四全做,跟着学的,那圆肚子的呢? 总不能因为帮着修过几个月,就知道怎么做了吧? 要是那么简单,马四全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红香县的牛师傅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 还有酒厂从省城请的那个,人家师傅还是会做的呢…… 她觉得不可置信,“骗人的吧?” 刘主任也觉得不可置信,可人是土产公司去找人调的,他要是不会做,土产调他干嘛? 要只是修,每年过来借人就行了。之前马四全帮着修过那么多年,怎么没见他们动过挖人的念头?陈寄北也借调去了五个月,当时怎么没见他们有挖人的念头? 胡副主任想起前些天土产的借人,“我说怎么才修完,又要修?他们不会那时候就知道了吧?” 刘主任一听,眉心蹙得更紧,“他是我们单位的,我们都不知道,土产就知道了?” 这话可就值得琢磨了,明显是怀疑消息是陈寄北放给土产公司的。 核算员小李一听,立马假借喝水降低存在感。胡副主任也跟着皱眉,皱着皱着却突然长叹一口气,“我们不知道的事多了,他以前就会修桶会做桶,我们不也不知道?” 刘主任不说话了。 他们以前对人不重视,连人是真啥也不会还是假啥也不会都不知道。后来是知道了,可该给的重视一样没给,人回来一个月了,一直在想着怎么往外推。 “咱们光想着两全其美,让他等四年,再从老马手里顺顺当当,没有矛盾地接过木匠房。” 胡副主任语气有些自嘲,“可人家凭什么等?他又不是没本事。” 陈寄北何止是有本事,他连圆肚子木桶都做出来了,比马四全,比江城任何一个大师傅都有本事。 虽然食品厂用不上圆肚子木桶,他会不会做都无所谓,可…… 刘主任揉揉眉心,“他这一走,等老马退休,木匠房让谁接班?曹德柱可没那个本事。” 这才是他们最头疼的,陈寄北这一走,也就意味着四年之后他们可能要面临无人可用的情况。总不能到时候把桶拿去土产找陈寄北修找陈寄北做吧?笑都能把人笑死。 见主任和副主任都不说话,小李迟疑着开口,“还有四年呢,总能再培养出一个吧?” “哪那么容易?”胡副主任说,“曹德柱也学了两年多,你看他能干啥?” 说一千道一万,像陈寄北这种一看就会的妖孽,多少年可能都出不了一个。而这么一个妖孽明明握在他们手里,却被他们弄走了,谁心里能舒服? 可再不舒服人已经走了,他们又没法把人弄回来也好笑,他们以为他们提的建议够好,也够为陈寄北考虑了,根本就没想过陈寄北会走,可以走。毕竟江城除了他们,只有红香县有食品厂,红香县还有自己的大师傅不可能再请别人。 这该说是他们小瞧了陈寄北,还是他们太自以为是? 而陈寄北就算不被土产调走,他还有个表哥在省商业局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 “现在也只能多找两个学徒给老马,指望能带出话,端起缸子喝了口冷茶。 陈寄北有本事,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后来把桶送去给陈寄北修给陈寄北做,也是他一力促成。现在人走了,最觉得可惜的就是他,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消息很快传出去,知道这件事的俱是哗然。 陈寄北这半年太出风头,有觉得他年纪轻轻能力出众的,也有看他眼红觉得他轻狂的。 他这次回他那么喜欢往土产公司跑,怎么不调到土产公司去。 谁也没想到他真的调去了土产公司,还是因为做出了谁都不会做的圆肚子木桶,被人抢走的。 也有人不信,可陈寄北早上送完夏芍,真去木匠房把个人物品都收拾走了。 他去收拾的时候马四全还没来,只有曹德柱在烧炕。 看到他,曹德柱神色很是复杂,似乎是轻松,又似压了层敬畏。 陈寄北记得当初马四全寻机骂了他一顿,把他打发去劈竹子,他分明看到曹德柱是松了口气的。可如今曹德柱再看他,早没了当初的忌惮和嫉妒。 大概距离差得太远,远如天堑的时候,就生不出什么忌惮了,毕竟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没想到在大门口碰到马四全,马四全竟然丢下板车追了上来,“小陈!” 老头儿个子不高,穿得又厚,跑起来动作笨拙,差点被地上的积雪绊了一跤。 既然要走了,该了结的前尘往事总该做个了结。 陈寄北顿住脚步,声音虽冷淡,可还是叫了声:“师父。” 那一刻马四全看着他,竟然觉得自己特别矮小,矮小得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我……我没想把你逼走。”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就是想再拼一把,想着你年轻,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我真没想把你逼走。”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陈寄北望着他,声音、眼神很平静,一如他刚回到木匠房的时候。 当时马四全看他的眼神虽有忌惮,偶尔也闪过挣扎,他就知道马四全还是把中秋那件事记在心里了。只是在护崽的本能面前,这些挣扎全都变得不重要了而已。 那双过分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我只是觉得这样各自安好,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各自安好? 是指他不影响他升八级工,他也不影响他发展吗? 陈寄北说完那句话就走了,独留马四全愣愣站在原地,半晌不能回神。 他觉得他没想把人逼走。 他觉得哪怕对方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岁,不像自己,再不拼一把就没机会了。 他不愿意承认,可说到底,他不就是自私,就是在倚老卖老? 凭什么人家年轻,就一定要等他四年,就一定要被他压着不能出头? 他那么对陈寄北,陈寄北却一点没闹,反而选了这种离开的方式,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成全。 成全他一个老父亲想要护犊的心,成全他们那仅有的一点师徒情分。 论胸襟,论气度,论眼界,甚至论能力,陈寄北都比他强了太多。他还在想着怎么踩着人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时候,人家已经跳出这个圈,在圈外看他了…… 冬日里寒风凛冽,吹在人脸上有刀割般的刺痛,还有些火辣。 马四全回去,发现马小宝还望着陈寄北离开的方向,眼里轻松也有窃喜。 这让他心头火起,也不知道是在气马小宝还是气自己那卑劣的心思。反正车一推到木匠房门外,他就把马小宝丢在那了,“不想冻死就自己走进来。” 马小宝当时就呆在了那,连喊了好几声“爸”,也没人回头。 进入十二月下旬,白天的温度都快达到零下二十度了,待时间长了,是真会冻死人的。 别看马小宝闹腾得欢,可真让他去死,他肯定挣扎得比谁都厉害。喊不来马四全,他又喊曹德柱,始终喊不来人,周围其他两房的人都很烦他,更不可能出来帮他。 马小宝终于怕了,挣扎着从板车上下来,一步一挪地往木匠房走去。 门口那一幕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也有人听到了陈寄北的话,免不得私下议论。 “你家小陈也太好脾气了,马四全那么对他,他还顾着师徒情分。给他让什么地方,他儿子受伤又不关小陈的事。”郭姐听到,不禁跟夏芍嘀咕。 其实陈寄北会这么选择,也不只是顾念师徒情分,顾念马四全的儿子受了伤。 他留在食品厂,跟不跟马四全争都不合适,反而是走了,从此头上再没有一个师父做枷锁。 他给马四全让了地方,谁提起了算,不比在食品厂等接班更自由,更有发展? 夏芍笑了笑,没有接郭姐这话。 郭姐也知道夏芍的性子,随和、大方,不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也很少听到她抱怨。 正因为她是这样的性子,大家才都喜欢跟她闲话,我看你一点也不慌,是不是早就知道小陈会做那圆肚子木桶?” “算是吧。” 虽说陈寄北也才做出来没多久,但他敢跟夏芍提,多少是有点把握的。夏芍也相信他能够做到,一个有决心有毅力又有能力的人想做成什么,只是早晚的事。 “张姐的产假该结束了吧?”夏芍转了话题。 郭姐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应该这两天就能回天天红糖鸡蛋,吃得够够的。” “吃得够够的还胖了一圈?”夏芍好笑。 郭姐也道:“可不。估计她回来得去滚元宵,咱们这包元宵还是有点凉。” 一共就四十五天的产假,休完人刚出月子没多久,身体还虚着,也怕凉。滚元宵虽然会累点,但好歹不用碰凉东西,不像包汤圆,全程都要动手。 牛亮已经将沉淀好的水磨面从大缸里盛了出来,这种面不能揉,切成长条后直接掐剂子。 夏芍用手掐得飞快,一条面不多会儿就掐完了。郭姐等人则在旁边负责将剂子压扁,包上馅料,放到旁边的铁盘子里。装满一盘,就送到外面一盘。 这一步是为了给汤圆定型,等汤圆半硬了,就会被挪到席子上去。 夏芍以前就没见过那么多席子,摊开了铺在糕点车间外的空地上,远远一看,上面全是元宵和汤圆。东北冬天冷,只要一晚上就能完全冻好,冷库都省了。 夏芍动作快,掐完剂子看别人还在忙,就帮着把托盘搬出去了。 看到王哥正在往席子上铺元宵,她忍不住问了句:“晚上就这么放在外面,不会丢吗?” “丢不了。”王哥说,“厂里有警卫,这几天晚上都会加强巡逻。” 想想厂里不仅有警卫,围墙上还有玻璃渣,夏芍就没再说什么。 正准备回去,老罗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夏芍走过去,“罗师傅。”还以为是有什么事,结果老罗低声问她:“听说你家小陈调走了?” 这件事传得可真快,连老罗都听说了…… 夏芍点点头,老罗就虎起了脸,“你不会也要跟着走吧?” “怎么会?”夏芍笑起您脑子里那么多好东西,我还没学到手呢,哪里舍得走?” “学到手你就要走了?”老罗瞪她一眼,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想到马四全,老头儿又忍不住冷哼,“也不知道他师父怎么当的。”害他也跟着担心一场。 晚上看到陈寄北,夏芍把这件事说了,还多打量了男人两眼,“换单位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陈寄北说,‘’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其实还是有点变化的,以前借调在那边,土产的人虽然待他客气,可都在把他当外人。现在成了地地道道的自己人,客气少了,亲近却变多了,串门打招呼的人也多了。 尤其是徐副经理,对他很重视,不仅给他换了更大的木匠房,还砌了个炕供他休息。 外面实在冷,两人也没多说,踏着夜色回了家。 没想到这么晚了,孙清那嫂子竟然还在她家,见两人回了句,就要去外面拿。 夏芍连说不着急,她却非要把肉搬进来。 孙清看着无奈,“我嫂子上午就什么好,“东西您放下就行,这么晚了还有车回去吗?” “没事,我去栓子那住一宿,明天再跟车回去。”孙清嫂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着夏芍的面把东西称了,“你看看,十斤中腰,十斤前槽,是不是够秤?” 哪只是够称啊,那秤杆都要高到天上去了,拎在手里一掂,也不止十斤。 夏芍前世就没见过这么卖东西的,前蹄后髈,孙清嫂子带来的也是最好吃的猪后肘。 把东西都称完,收了钱,抹了零头,孙清嫂子又拿出个猪耳朵塞给夏芍,“小夏同志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家栓子找了个好对象,还有上回……这猪耳朵你拿回去吃。” 把东西往夏芍手里一塞,生怕夏芍会不要似的,拎上秤就跑。 “你围巾还没戴。”孙清在后面喊她,她又跑回来,匆匆把围巾包在了头上。 看着人转眼消失在门外,孙清忍不住摇头,“我这个嫂子。” “嫂子是个实在人。”夏芍笑道。 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人不差,找个这样的婆婆,总比爱挑理或者不讲理的强。 孙清也知道,“就是太实在了,这就是你给介绍了云英,要是说个厉害媳妇儿,还不得受儿媳妇的气?他们队有个老刘太太就是,自从儿媳妇娶进门,就没给过婆婆好脸,有一点不顺心就对着婆婆指桑骂槐。老刘太太还不敢出去说,背着人偷偷抹眼泪。” 听孙清说起老刘太太,夏芍不觉又想起夏母。 她那个嫂子是个没主见的,夏母倒不用受儿媳妇的气,却要受儿子的气。 善良柔软懂得体谅他人本来是一种好品质,可太软了,就变成了一种懦弱。遇到好人还好,遇不到好丈夫、好儿子、好婆婆、好媳妇,往往会被人得寸进尺。 可夏母不愿意来,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只能再找时机了。 东西有点多,陈寄北过来帮夏芍拿到外面冻上。夏芍留了块五花肉,大约半斤,切得方方正正,“庆祝你换新单位,咱们今天晚上吃扣肉,不过得晚一点。” 蒸扣肉要蒸两个小时,这还不算之前做准备的时间。 这年代猪肉都是卡片供应,本来就少,能吃个饺子不错了,哪有人奢侈地吃什么扣肉。上次做红烧肉孙清没看到,见夏芍那么一大块肉直接上锅蒸了,眼睛差点掉下来。 可蒸出来的扣肉看着也真是诱人啊,通身都是漂亮的酱油色,下面的肥肉还泛着油光。 孙清出来的时候,陈寄北正在旁边端饭,夏芍夹了一片给他尝,“好不好吃?” 肉片颤悠悠荡在筷子间,从未全切断的肉皮上撕下来时,肉皮还被拉着弹了弹,足见有多软糯。 陈寄北低眸咬了口,点头,“好吃。” 瘦肉味道很香,却不及肥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下面的肉皮因为事先涂抹好蜂蜜和白酒下锅炸过,又及时添了温水,色泽漂亮口感粘软,细品还有一丝蜂蜜的甜香。 可夏芍把剩下半片送入口中,却不太满意,“还是有些腻,要是有梅干菜就好了。” 两口子端着扣肉进去了,孙清纠结了会儿,也开门去仓房,找了块猪肉出来。 姜百胜出,“我看看能不能切下留着包饺子炒菜吗?”姜百胜皱眉。 “家里的肉哪回过年过节不是包饺子吃了?放一堆菜,都吃不出越下定决心,“你要是有意见,扣肉做出来你别吃。” 别吃是不可能的,第二天孙清跟夏芍问了配料,扣肉蒸出来,姜百胜吃得比孙清还多。 吃完两口子嘴巴上一层油,都有些意犹未尽。孙清连里面的葱花都夹起到底还是太穷了,要是他们有钱,也可以像对门小夏一样买个几十斤。就算没有小夏做的好吃,也能改善不少生活。 往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他突然问孙清:“你最近不是又接了个毛衣的活?” “对啊,怎么了?” 姜百胜又不说话了,等人出去把织到一半的毛衣拿起来,皱眉研究半天,“就这么几跟棍儿,就能把线织成毛衣?”见人要进来,又赶紧放下,假装若无其事。 第二天张淑真果然回来上班了,看着气色还挺红润,被分去机制饼干车间那边一起滚元宵。 因为不用和面,也不用上炉去烤,做元宵的速度一向很快,完全不需要加班。元旦和每周一天的休假也照常休,所以何云英出嫁那天,夏芍和陈寄北都去何家送嫁了。 夏芍给了两块钱礼金,又送了一对枕巾给何云英当新婚贺礼。 何云英羞红了脸,何婶儿更是道:“你这个介绍人能来就是给我们面子,还带啥东西?” “要是我自己我就不带了,我这不还领了个来蹭饭的?”夏芍指指陈寄北。 一句话把大家全逗笑了,何二立更是拐拐陈寄北,“听到没?你成来蹭饭的了。” “我就是跟着媳妇儿来蹭饭的。”陈寄北望着笑盈盈的夏芍,眼里也露出丝浅淡的笑意。 何二立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要细看,外面有人喊:“新郎官来接媳妇儿了!” 堵门、放鞭炮,等栓子把何云英接上自行车,夏芍也坐在陈寄北车后座,跟着去了新房。 没想到走着走着,周围的景物竟然眼熟起 陈寄北:作者没让我吃肉的第一天,委屈。。。 感谢在2023-10-1717:33:05~2023-10-1817: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莉花田39瓶;噼里啪啦哄33瓶;喵~小祺20瓶;爱儿恒恒、小米、应许之日、恰好10瓶;狸花不是梨花6瓶;早日退休yeah、半面妆、今天晚上吃什么、35瓶;低诃4瓶;吱吱吱、娉娉婷婷、悠然见南山、daisy9474、大王娇娇、穗穗平安3瓶;懵莲、雪落、xisong96、夏眠、胡杨林小栈、琉光、一到下午就犯困、violet、pufferfish、珂珂不怕胖、有内鬼取消交易、打酱油的小丸子、追的文都不断更、俸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柠檬九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希望你也喜欢 “陈寄北被调走了?” 消息传到酿造车间办公室,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一直负责人事的胡副主任?, 脸上难掩震惊地望着刘主任,“土产公司不是说把人借过去用几天吗?怎么又调走了?” 刚听人事科的方科长说起此事,刘主任也很惊讶?[(.)]???.の.の??, 他甚至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方科长就把那份调令拿给他看了,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明白?, 上面还有商业局的盖章。 “的确是被调走了,档案已经调到了土产公司。”刘主任表情凝重,他不是直接回是他能做圆肚子木桶,土产林经理亲自去商业局要的人。” “他能做圆肚子木桶?”核算员小李一直没插话,闻言也忍不住惊了。 如果说陈寄北会做普通木桶,还是看过马四全做,跟着学的,那圆肚子的呢? 总不能因为帮着修过几个月,就知道怎么做了吧? 要是那么简单,马四全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红香县的牛师傅也帮着修过,怎么不会做? 还有酒厂从省城请的那个,人家师傅还是会做的呢…… 她觉得不可置信,“骗人的吧?” 刘主任也觉得不可置信,可人是土产公司去找人调的,他要是不会做,土产调他干嘛? 要只是修,每年过来借人就行了。之前马四全帮着修过那么多年,怎么没见他们动过挖人的念头?陈寄北也借调去了五个月,当时怎么没见他们有挖人的念头? 胡副主任想起前些天土产的借人,“我说怎么才修完,又要修?他们不会那时候就知道了吧?” 刘主任一听,眉心蹙得更紧,“他是我们单位的,我们都不知道,土产就知道了?” 这话可就值得琢磨了,明显是怀疑消息是陈寄北放给土产公司的。 核算员小李一听,立马假借喝水降低存在感。胡副主任也跟着皱眉,皱着皱着却突然长叹一口气,“我们不知道的事多了,他以前就会修桶会做桶,我们不也不知道?” 刘主任不说话了。 他们以前对人不重视,连人是真啥也不会还是假啥也不会都不知道。后来是知道了,可该给的重视一样没给,人回来一个月了,一直在想着怎么往外推。 “咱们光想着两全其美,让他等四年,再从老马手里顺顺当当,没有矛盾地接过木匠房。” 胡副主任语气有些自嘲,“可人家凭什么等?他又不是没本事。” 陈寄北何止是有本事,他连圆肚子木桶都做出来了,比马四全,比江城任何一个大师傅都有本事。 虽然食品厂用不上圆肚子木桶,他会不会做都无所谓,可…… 刘主任揉揉眉心,“他这一走,等老马退休,木匠房让谁接班?曹德柱可没那个本事。” 这才是他们最头疼的,陈寄北这一走,也就意味着四年之后他们可能要面临无人可用的情况。总不能到时候把桶拿去土产找陈寄北修找陈寄北做吧?笑都能把人笑死。 见主任和副主任都不说话,小李迟疑着开口,“还有四年呢,总能再培养出一个吧?” “哪那么容易?”胡副主任说,“曹德柱也学了两年多,你看他能干啥?” 说一千道一万,像陈寄北这种一看就会的妖孽,多少年可能都出不了一个。而这么一个妖孽明明握在他们手里,却被他们弄走了,谁心里能舒服? 可再不舒服人已经走了,他们又没法把人弄回来也好笑,他们以为他们提的建议够好,也够为陈寄北考虑了,根本就没想过陈寄北会走,可以走。毕竟江城除了他们,只有红香县有食品厂,红香县还有自己的大师傅不可能再请别人。 这该说是他们小瞧了陈寄北,还是他们太自以为是? 而陈寄北就算不被土产调走,他还有个表哥在省商业局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 “现在也只能多找两个学徒给老马,指望能带出话,端起缸子喝了口冷茶。 陈寄北有本事,是他第一个发现的,后来把桶送去给陈寄北修给陈寄北做,也是他一力促成。现在人走了,最觉得可惜的就是他,可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消息很快传出去,知道这件事的俱是哗然。 陈寄北这半年太出风头,有觉得他年纪轻轻能力出众的,也有看他眼红觉得他轻狂的。 他这次回他那么喜欢往土产公司跑,怎么不调到土产公司去。 谁也没想到他真的调去了土产公司,还是因为做出了谁都不会做的圆肚子木桶,被人抢走的。 也有人不信,可陈寄北早上送完夏芍,真去木匠房把个人物品都收拾走了。 他去收拾的时候马四全还没来,只有曹德柱在烧炕。 看到他,曹德柱神色很是复杂,似乎是轻松,又似压了层敬畏。 陈寄北记得当初马四全寻机骂了他一顿,把他打发去劈竹子,他分明看到曹德柱是松了口气的。可如今曹德柱再看他,早没了当初的忌惮和嫉妒。 大概距离差得太远,远如天堑的时候,就生不出什么忌惮了,毕竟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没想到在大门口碰到马四全,马四全竟然丢下板车追了上来,“小陈!” 老头儿个子不高,穿得又厚,跑起来动作笨拙,差点被地上的积雪绊了一跤。 既然要走了,该了结的前尘往事总该做个了结。 陈寄北顿住脚步,声音虽冷淡,可还是叫了声:“师父。” 那一刻马四全看着他,竟然觉得自己特别矮小,矮小得甚至有些无地自容。 “我……我没想把你逼走。”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就是想再拼一把,想着你年轻,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我真没想把你逼走。”竟然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陈寄北望着他,声音、眼神很平静,一如他刚回到木匠房的时候。 当时马四全看他的眼神虽有忌惮,偶尔也闪过挣扎,他就知道马四全还是把中秋那件事记在心里了。只是在护崽的本能面前,这些挣扎全都变得不重要了而已。 那双过分漆黑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人心,“我只是觉得这样各自安好,才是真正的两全其美。” 各自安好? 是指他不影响他升八级工,他也不影响他发展吗? 陈寄北说完那句话就走了,独留马四全愣愣站在原地,半晌不能回神。 他觉得他没想把人逼走。 他觉得哪怕对方再等四年,也才二十五岁,不像自己,再不拼一把就没机会了。 他不愿意承认,可说到底,他不就是自私,就是在倚老卖老? 凭什么人家年轻,就一定要等他四年,就一定要被他压着不能出头? 他那么对陈寄北,陈寄北却一点没闹,反而选了这种离开的方式,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成全。 成全他一个老父亲想要护犊的心,成全他们那仅有的一点师徒情分。 论胸襟,论气度,论眼界,甚至论能力,陈寄北都比他强了太多。他还在想着怎么踩着人为自己争取利益的时候,人家已经跳出这个圈,在圈外看他了…… 冬日里寒风凛冽,吹在人脸上有刀割般的刺痛,还有些火辣。 马四全回去,发现马小宝还望着陈寄北离开的方向,眼里轻松也有窃喜。 这让他心头火起,也不知道是在气马小宝还是气自己那卑劣的心思。反正车一推到木匠房门外,他就把马小宝丢在那了,“不想冻死就自己走进来。” 马小宝当时就呆在了那,连喊了好几声“爸”,也没人回头。 进入十二月下旬,白天的温度都快达到零下二十度了,待时间长了,是真会冻死人的。 别看马小宝闹腾得欢,可真让他去死,他肯定挣扎得比谁都厉害。喊不来马四全,他又喊曹德柱,始终喊不来人,周围其他两房的人都很烦他,更不可能出来帮他。 马小宝终于怕了,挣扎着从板车上下来,一步一挪地往木匠房走去。 门口那一幕有不少人都看到了,也有人听到了陈寄北的话,免不得私下议论。 “你家小陈也太好脾气了,马四全那么对他,他还顾着师徒情分。给他让什么地方,他儿子受伤又不关小陈的事。”郭姐听到,不禁跟夏芍嘀咕。 其实陈寄北会这么选择,也不只是顾念师徒情分,顾念马四全的儿子受了伤。 他留在食品厂,跟不跟马四全争都不合适,反而是走了,从此头上再没有一个师父做枷锁。 他给马四全让了地方,谁提起了算,不比在食品厂等接班更自由,更有发展? 夏芍笑了笑,没有接郭姐这话。 郭姐也知道夏芍的性子,随和、大方,不喜欢在背后说人是非,也很少听到她抱怨。 正因为她是这样的性子,大家才都喜欢跟她闲话,我看你一点也不慌,是不是早就知道小陈会做那圆肚子木桶?” “算是吧。” 虽说陈寄北也才做出来没多久,但他敢跟夏芍提,多少是有点把握的。夏芍也相信他能够做到,一个有决心有毅力又有能力的人想做成什么,只是早晚的事。 “张姐的产假该结束了吧?”夏芍转了话题。 郭姐算了算日子,“差不多,应该这两天就能回天天红糖鸡蛋,吃得够够的。” “吃得够够的还胖了一圈?”夏芍好笑。 郭姐也道:“可不。估计她回来得去滚元宵,咱们这包元宵还是有点凉。” 一共就四十五天的产假,休完人刚出月子没多久,身体还虚着,也怕凉。滚元宵虽然会累点,但好歹不用碰凉东西,不像包汤圆,全程都要动手。 牛亮已经将沉淀好的水磨面从大缸里盛了出来,这种面不能揉,切成长条后直接掐剂子。 夏芍用手掐得飞快,一条面不多会儿就掐完了。郭姐等人则在旁边负责将剂子压扁,包上馅料,放到旁边的铁盘子里。装满一盘,就送到外面一盘。 这一步是为了给汤圆定型,等汤圆半硬了,就会被挪到席子上去。 夏芍以前就没见过那么多席子,摊开了铺在糕点车间外的空地上,远远一看,上面全是元宵和汤圆。东北冬天冷,只要一晚上就能完全冻好,冷库都省了。 夏芍动作快,掐完剂子看别人还在忙,就帮着把托盘搬出去了。 看到王哥正在往席子上铺元宵,她忍不住问了句:“晚上就这么放在外面,不会丢吗?” “丢不了。”王哥说,“厂里有警卫,这几天晚上都会加强巡逻。” 想想厂里不仅有警卫,围墙上还有玻璃渣,夏芍就没再说什么。 正准备回去,老罗站在不远处朝她招手。 夏芍走过去,“罗师傅。”还以为是有什么事,结果老罗低声问她:“听说你家小陈调走了?” 这件事传得可真快,连老罗都听说了…… 夏芍点点头,老罗就虎起了脸,“你不会也要跟着走吧?” “怎么会?”夏芍笑起您脑子里那么多好东西,我还没学到手呢,哪里舍得走?” “学到手你就要走了?”老罗瞪她一眼,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想到马四全,老头儿又忍不住冷哼,“也不知道他师父怎么当的。”害他也跟着担心一场。 晚上看到陈寄北,夏芍把这件事说了,还多打量了男人两眼,“换单位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还行。”陈寄北说,‘’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其实还是有点变化的,以前借调在那边,土产的人虽然待他客气,可都在把他当外人。现在成了地地道道的自己人,客气少了,亲近却变多了,串门打招呼的人也多了。 尤其是徐副经理,对他很重视,不仅给他换了更大的木匠房,还砌了个炕供他休息。 外面实在冷,两人也没多说,踏着夜色回了家。 没想到这么晚了,孙清那嫂子竟然还在她家,见两人回了句,就要去外面拿。 夏芍连说不着急,她却非要把肉搬进来。 孙清看着无奈,“我嫂子上午就什么好,“东西您放下就行,这么晚了还有车回去吗?” “没事,我去栓子那住一宿,明天再跟车回去。”孙清嫂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着夏芍的面把东西称了,“你看看,十斤中腰,十斤前槽,是不是够秤?” 哪只是够称啊,那秤杆都要高到天上去了,拎在手里一掂,也不止十斤。 夏芍前世就没见过这么卖东西的,前蹄后髈,孙清嫂子带来的也是最好吃的猪后肘。 把东西都称完,收了钱,抹了零头,孙清嫂子又拿出个猪耳朵塞给夏芍,“小夏同志谢谢你,谢谢你给我家栓子找了个好对象,还有上回……这猪耳朵你拿回去吃。” 把东西往夏芍手里一塞,生怕夏芍会不要似的,拎上秤就跑。 “你围巾还没戴。”孙清在后面喊她,她又跑回来,匆匆把围巾包在了头上。 看着人转眼消失在门外,孙清忍不住摇头,“我这个嫂子。” “嫂子是个实在人。”夏芍笑道。 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人不差,找个这样的婆婆,总比爱挑理或者不讲理的强。 孙清也知道,“就是太实在了,这就是你给介绍了云英,要是说个厉害媳妇儿,还不得受儿媳妇的气?他们队有个老刘太太就是,自从儿媳妇娶进门,就没给过婆婆好脸,有一点不顺心就对着婆婆指桑骂槐。老刘太太还不敢出去说,背着人偷偷抹眼泪。” 听孙清说起老刘太太,夏芍不觉又想起夏母。 她那个嫂子是个没主见的,夏母倒不用受儿媳妇的气,却要受儿子的气。 善良柔软懂得体谅他人本来是一种好品质,可太软了,就变成了一种懦弱。遇到好人还好,遇不到好丈夫、好儿子、好婆婆、好媳妇,往往会被人得寸进尺。 可夏母不愿意来,她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只能再找时机了。 东西有点多,陈寄北过来帮夏芍拿到外面冻上。夏芍留了块五花肉,大约半斤,切得方方正正,“庆祝你换新单位,咱们今天晚上吃扣肉,不过得晚一点。” 蒸扣肉要蒸两个小时,这还不算之前做准备的时间。 这年代猪肉都是卡片供应,本来就少,能吃个饺子不错了,哪有人奢侈地吃什么扣肉。上次做红烧肉孙清没看到,见夏芍那么一大块肉直接上锅蒸了,眼睛差点掉下来。 可蒸出来的扣肉看着也真是诱人啊,通身都是漂亮的酱油色,下面的肥肉还泛着油光。 孙清出来的时候,陈寄北正在旁边端饭,夏芍夹了一片给他尝,“好不好吃?” 肉片颤悠悠荡在筷子间,从未全切断的肉皮上撕下来时,肉皮还被拉着弹了弹,足见有多软糯。 陈寄北低眸咬了口,点头,“好吃。” 瘦肉味道很香,却不及肥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下面的肉皮因为事先涂抹好蜂蜜和白酒下锅炸过,又及时添了温水,色泽漂亮口感粘软,细品还有一丝蜂蜜的甜香。 可夏芍把剩下半片送入口中,却不太满意,“还是有些腻,要是有梅干菜就好了。” 两口子端着扣肉进去了,孙清纠结了会儿,也开门去仓房,找了块猪肉出来。 姜百胜出,“我看看能不能切下留着包饺子炒菜吗?”姜百胜皱眉。 “家里的肉哪回过年过节不是包饺子吃了?放一堆菜,都吃不出越下定决心,“你要是有意见,扣肉做出来你别吃。” 别吃是不可能的,第二天孙清跟夏芍问了配料,扣肉蒸出来,姜百胜吃得比孙清还多。 吃完两口子嘴巴上一层油,都有些意犹未尽。孙清连里面的葱花都夹起到底还是太穷了,要是他们有钱,也可以像对门小夏一样买个几十斤。就算没有小夏做的好吃,也能改善不少生活。 往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他突然问孙清:“你最近不是又接了个毛衣的活?” “对啊,怎么了?” 姜百胜又不说话了,等人出去把织到一半的毛衣拿起来,皱眉研究半天,“就这么几跟棍儿,就能把线织成毛衣?”见人要进来,又赶紧放下,假装若无其事。 第二天张淑真果然回来上班了,看着气色还挺红润,被分去机制饼干车间那边一起滚元宵。 因为不用和面,也不用上炉去烤,做元宵的速度一向很快,完全不需要加班。元旦和每周一天的休假也照常休,所以何云英出嫁那天,夏芍和陈寄北都去何家送嫁了。 夏芍给了两块钱礼金,又送了一对枕巾给何云英当新婚贺礼。 何云英羞红了脸,何婶儿更是道:“你这个介绍人能来就是给我们面子,还带啥东西?” “要是我自己我就不带了,我这不还领了个来蹭饭的?”夏芍指指陈寄北。 一句话把大家全逗笑了,何二立更是拐拐陈寄北,“听到没?你成来蹭饭的了。” “我就是跟着媳妇儿来蹭饭的。”陈寄北望着笑盈盈的夏芍,眼里也露出丝浅淡的笑意。 何二立愣了下,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待要细看,外面有人喊:“新郎官来接媳妇儿了!” 堵门、放鞭炮,等栓子把何云英接上自行车,夏芍也坐在陈寄北车后座,跟着去了新房。 没想到走着走着,周围的景物竟然眼熟起 陈寄北:作者没让我吃肉的第一天,委屈。。。 感谢在2023-10-1717:33:05~2023-10-1817: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茉莉花田39瓶;噼里啪啦哄33瓶;喵~小祺20瓶;爱儿恒恒、小米、应许之日、恰好10瓶;狸花不是梨花6瓶;早日退休yeah、半面妆、今天晚上吃什么、35瓶;低诃4瓶;吱吱吱、娉娉婷婷、悠然见南山、daisy9474、大王娇娇、穗穗平安3瓶;懵莲、雪落、xisong96、夏眠、胡杨林小栈、琉光、一到下午就犯困、violet、pufferfish、珂珂不怕胖、有内鬼取消交易、打酱油的小丸子、追的文都不断更、俸闹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柠檬九向你推荐他的其他小说: :, :, 希望你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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