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毛巾被 大吉大利,今晚吃鸡(1 / 1)
周小梅还真是被打了。 不过曹德柱一开始也不是奔着动手自己什么都不会干,一会儿扯有人要害她,一会儿又扯老罗看她不顺眼。 “你才来几天,人家害你干嘛?” 曹德柱根本不信,让她去给老罗道歉,怎么也要求老罗别开除她。 周雪琴已经去找人活动了,周小梅哪肯送上门让老罗骂,死活不去。被逼狠了,她甚至口不择言,说还不是曹德柱没能耐,有能耐怎么不给她安排个核算员的工作。 两口子吵架,最忌讳的就是骂男人窝囊废,就跟男人说“你看他好你怎么不跟他”一样。 曹德柱没周小梅能说,骨子里又是旧时代思想,气急了说不出话,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周雪琴跑了半上午,也没能把这事解决,不知道该怎么跟周小梅说 结果一进门,还没开口,周小梅先气鼓鼓把她拉去了一边,“工作你帮我找回什么?曹德柱打你?”、 这下周小梅直接哭出了声,“姑你说,我都什么样了,他不安慰我,还打我!” 周雪琴抚额,只觉得今天一出接一出,头都要疼死了。 周小梅一边哭,一边还拉着她的衣袖,“姑你一定要帮我做主啊,当初可是你把我介绍给他的。现在我俩才结婚不到半年,他就打我,这事你可不能不管!” “当初不是你非要找个能压陈寄北一头的,我才给你介绍的他?” 周雪琴没想到自己这还担上责任了,“你还是消停点吧,能找的人我都找遍了,没辙。” 一听说工作的事周雪琴也没办法,周小梅急了,“那我怎么办?” “怎么办?要么在家待着,要么去家属服务队找个活干,等下次有机会。” 等下次有机会?谁知道下次有机会还要几年? “姑你都找谁了?”周小梅显然不死心,“你肯定有办法的吧?” 周雪琴戳她脑门,“我跟你说多少次了,叫你上点心,你听吗?不是唠嗑就是织毛衣!” “我哪想到上面会来考核。”周小梅哭得更凶了。 同样是临时工,陈寄北媳妇儿被上面夸奖,她却只能灰溜溜走人,还被打了…… 到底是侄女,见周小梅哭得伤心,周雪琴叹口气,又放软了声音,“事情已经这样了,哭也没用,你还不如想想回去怎么服个软,把你们家曹德柱拢住了。” “他打我,我还得跟他服软?”周小梅不可置信。 “男人有几个不打老婆的?”周雪琴还说夏芍是被陈寄北打的,现在侄女没嫁给陈寄北,反倒被曹德柱打了,却也只能劝着,“你现在没了工作,总得指着他养活吧?他干的是技术活儿,一般人干不了,说不定以后升到七级八级,你也不用出来找工作了。” 七级九十多的工资 ?, ????%?%???, 还真养得起媳妇儿在家不上班。 而且现在马四全受伤了?, 木匠房全靠她家曹德柱撑着?, 干得好,年底就能涨一级工资。 事已至此,周小梅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周雪琴说得没错,当初的确是她心里不甘,非要找个能压陈寄北一头的。曹德柱长得就是个一般人,她根本没看上,看上的是曹德柱能得马四全看中。 曹德柱再不好,也比陈寄北强。听她姑说,陈寄北刚结婚就把媳妇儿打了。 当天下午周小梅就收拾东西走了,王哥重新回到掐剂子的岗位上,面包班又变得效率起来。 因为周雪琴心情不好,大家也很少聊天,明明耽误了些时间,下午四点半依旧干完了。 “我怎么觉得她一走,再多干一百斤都轻松?”有人在周雪琴走后嘀咕。 夏芍没多说,人走了就行,再在背后议论,其实没多大意义。 “麻烦解决了?”见她今天没揉手腕,陈寄北问。 这事传得挺快,曹德柱都知道了,跟他在一个车间的陈寄北怎么可能不知道? 夏芍悠闲地把手背在身后,高深莫测点头,“天凉了,该让周家破产了。” 话一出口,就发现陈寄北正侧眸看着她,眼神很深。 夏芍还以为他要问她什么意思,也想好了怎么应对,男人沉默半晌,却问:“为什么不跟我说?” “???” “你在车间被人排挤,为什么不告诉我?” 食品厂都是各个车间单独作业,夏芍又刚过几天就好了,再联想今天周小梅一走,她就不揉手腕了,哪还能不知道。或许连周小梅被开除这件事里有夏芍的手笔,他都猜到了。 找个太聪明的老公就这点不好,陈寄北性格里有股子尖锐,还不是那种看破不说破的。 夏芍耐心跟他解释:“这件事我自己可以解决,没必要说出来,多一个人为我担心。” “我以为我们是两口子。”陈寄北还是那样沉沉看着她。 这下不只是尖锐,还冒出些执拗,夏芍头疼,“两口子也不会什么都和对方说,这事你又未必能帮上忙。就像你明明什么都会,却一直被师父压着,现在又被曹德柱压着。以你的性格,肯定不会一直这么隐忍下去,但你到底要怎么做,你不会和我说,我也不问。” 看陈寄北处理刘铁萍和刘大军就知道了,他绝对不是一味隐忍退让的人。 只知道隐忍退让的人,也没法在单位崭露头角,更没法精准抓住改革开放的好时机。 夏芍提这个,是告诉对方她不是不信任对方,只是没必要。 男人听了,果然也陷入了更久的沉默。 两人推着自行车往家走,一路上谁都没说话。夏芍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刚走出食品厂长长的围墙,陈寄北突然道:“我打算借调到土产公司。” 夏芍一愣。 男人目光始终看着前方,“土产公司每年腌山菜往外卖,用的也是木桶,不过是上下一边粗的圆肚子木桶。他们每年都会来食品厂借人去帮他们修木桶,我研究了一下,可以修。?” 工作上的事,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夏芍说。 夏芍脑子转得很快,“是马师傅出事后想到的,还是之前就有打算。?” “之前。?” “6_[(.)]6?6&?&?6?” 去年不是他来得晚,而是刚开始跟马四全学徒,什么都做不了。 等他学得差不多被马四全踢去劈竹子,借人这件事已经过了,他就算有打算,也得等时机。 夏芍觉得那些传言简直是在把人当傻子,这叫不务正业?这叫街溜子? 这男人冷眼旁观,心里明镜似的。他把你们看透了,你们连他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说完这些,又沉默下来,侧脸线条冷漠而锋锐。 夏芍想了想,“周小梅,其实是我想办法踢走的。” 陈寄北眼神动了动,依旧没看她。 男人都跟她坦言了,她也该有点诚意,“一开始我没想针对她,可她姑姑把她跟我安排在一起,让我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我就想了个办法,让上面搞了这场考核。” “你这些天都在干两个人的活?”陈寄北皱眉,这回终于看她了。 夏芍点头,“对啊,她但凡干一点,考核的时候都不至于什么也不会。” 陈寄北抿唇,半晌才道:“今晚别做饭了。” 话题转得太快,夏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男人看了眼她手腕,“别做了,出去吃。” 这回夏芍反应过来了,“没事,今天不累。而且今天这么高兴的事儿……” 她眨眨眼,水盈盈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大吉大利,今晚就该吃鸡。” 何婶儿送来的小公鸡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惦记上了,正朝着鸡笼里的小鸡炫耀羽毛。 食品厂做酱油,会产生大量的酱渣,厂里职工都可以去找领导批条子,领回去喂鸡喂猪。小公鸡这两天吃得不错,又比鸡笼里的小鸡自由,已经混成了鸡中一霸。 每次食来了,都得他先吃,吃完了才允许其他小鸡吃。 见男女主人下班回来,它雄赳赳昂起头,看那架势,倒像个等人伺候的地主老爷。 然后它就被抓住了命运的翅膀==。 “英雄您请。”夏芍双手将菜刀奉上,“咱们今晚能不能顺利吃鸡,就看英雄你的了。” 她有求于人的时候,向来是这么乖巧的,有时候又实在气人。 陈寄北看她一眼,接过刀。 夏芍立马远离作案现场,回厨房烧热水,准备给小公鸡拔毛,鸡毛还可以攒起来扎个鸡毛掸子。 结果水都烧上了,外面还没有动静,她朝院子里一看。 陈寄北一手提刀,一手提鸡,还保持着之前那个姿势,似乎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她一愣,“你不是不会吧?” 陈寄北没说话?, 唇却抿得更紧了。 “你还真不会?” 这人学什么都是一看就会?, 写字桌也做得像模像样?, 2_[(.)]222@?@?2?, 竟然不会杀鸡? 被那双惊诧的眼睛望着,陈寄北正要再次提刀,手里的小公鸡突然奋力一扑腾。 干嘛呢!干嘛呢! 要杀就杀,不杀就别吓唬鸡,拿个刀在那比划半天,讲不讲武德? 这下好了,两口子还要抓鸡,满院子都是小公鸡尖锐的嘶鸣。 后来还是孙清买完菜从外面回来,一篮子把鸡扣住了,“你们要是不会弄,我来。” 夏芍头顶上还落着根鸡毛,笑得尴尬,“那就麻烦孙姐了。” 她以前买鸡,都是店家收拾好的。陈寄北看这样也不会弄,不找人帮忙,今晚就不用吃了。 孙清那是真彪悍,揪住鸡在鸡脖子上拔了几根毛,手起刀落,一刀将小公鸡脖子抹了。 拿碗放好血,她拎起鸡,“你这是要做什么?用不用我帮你处理了?” “准备做卤味。”夏芍说。 “卤味?” “嗯。孙姐家要是有鸡蛋、海带、土豆、干豆腐,也可以放进来一起煮。” 姜百胜回来的时候,鸡骨架和料包已经下锅了,锅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香飘四溢。 他站在门口闻了会儿,又闻了会儿,花了好大的意志力才屏住了呼吸。 进屋正准备戴口罩,却发现孙清今天什么都没戴,饭也没做好,只低头收拾食材。 怎么回事? 他给孙清使眼色。 孙清立马眉毛眼睛全弯了起咱们要是有食材,也可以一起煮。” 姜百胜一听,也不戴口罩了,“什么时候开饭?” “卤水得多煮一段时间,你要是饿了可以先垫点。” 你怎么不垫? 姜百胜看她一眼,没说话,饿着肚子去院子里劈柴去了。 院子里也到处都是卤水香,他闻啊闻,闻啊闻,天都黑了才听那边夏芍道:“卤水煮好了。” 见孙清准备的食材不少,夏芍干脆把卤水分了她一半,“这个能用很多次,要吃的时候把食材下进去,开锅煮一阵儿,关火在泡在里面入一会儿味儿就行。” 孙清一边记,一边点头,怕忘了,还回屋拿了个小本本。 夏芍做卤味,主要是为了带饭方便。卤好了码在饭盒里,有荤有素,稍微热一下就能吃。 她觉得这年代调味料有点少,卤出来味道莫得灵魂,孙清和姜百胜却觉得好吃得不得了。 海带软嫩入味,土豆片还带着微脆的口感,外表卤上颜色的鸡蛋咬上一口,蛋黄里都是香。 晚上拉了灯,孙清竟然打了个饱嗝,“小夏这手艺,能去饭店当大厨了吧?” 姜百胜说:“我去国营饭店吃过,还没她做得好吃。” “真的?” “嗯。” “你说小夏这手艺是跟谁学的?再这么 ??[(.)]卍?????” 姜百胜有正式工作,一个月四十多斤粮食;孙清没工作,只有二十七斤半,还得响应号召,节约半斤。只是以前还能坚持着过,今晚却吃了以前两倍的饭量。 “改天你去小市场,买点苞米粒回来推吧。?” 姜百胜说。 城里吃供应粮,月月就那么多,倒是附近农村有人偷着开小片荒,种一点粮食。 谁家里孩子多,尤其是养了一群半大小子,粮食不够吃,就会去小市场买这种苞米粒。买回来放在炕上烘干,然后上磨推,一斤苞米粒也就能出个六到八两的苞米面。 “是不是太贵了?三毛钱一斤呢。?” 孙清犹豫。 “没事,我这个月涨工资。?” 姜百胜说完,顿了顿,“多吃点,也好要孩子。” 孙清不说话了。 结婚三年了还没孩子,虽说之前有两年半都是三年困难时期,可她压力还是很大。 姜百胜父母早亡,倒是没公公婆婆来催她,老家却有一大帮子亲戚,羡慕这边的好日子。 前两个月老家,以为她不知道,其实那信她早偷看过了。 见孙清不吭声,姜百胜赶忙又道:“我也不是催,就是吃得饱,身体也能更好。” “我知道。”孙清闷闷道:“要不我还是听妈的,去找大夫看看?” “看什么看?之前不是看过了吗?说咱俩都没问题,没孩子是缘分不到。再看就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偏方了,我在公安局,可没少见人吃偏方吃坏了来报案。” 这回孙清又沉默了会儿,“鹿鞭泡酒呢?” 姜百胜一头问号。 孙清:“咱们没孩子,也可能是不够努力。你看对门小陈,炕都塌两个了。” 姜百胜:“……” — 做卤味耗费的时间长,夏芍这顿也吃得很晚。 吃完陈寄北打开地窖,沿着梯子下去,把装卤水的盆放进了地窖里。 地窖冬暖夏凉,四周还被他打了几个木架,摆得整整齐齐,可以放不少东西。 夏芍一个心事解决,几乎沾枕头就着,因为第二天休息,还难得睡了个懒觉。 这年头唯一不好的就是没有双休日,每个星期只休一天。不过夏芍上辈子学的是计算机,干的是996,也没有双休日这种奢侈的东西,平时那六天还累得要死。 吃完早饭,她把被单褥单扯下了。 当初她和陈寄北结婚,陆泽同忙里忙外,还给他们送了一辆自行车,一台小座钟。陆泽同刚在省城安顿好,回头又给她和陈寄北捎是婚事不办,她和陈寄北也未必有时间去,但不能连点表示都没有。 “表哥是净身出户,手里也没多少钱,天快热了, 给他和新嫂子买床毛毯吧。?” 一边走,夏芍一边商量陈寄北。 “你做主就行。?” “??[(.)]◇?*?*???” 天越要近一百,就连羊毛掺杂着腈纶的,也要几十块。毛巾被就便宜多了,怕夏芍觉得寒酸,他顿了下,又低声补充:“以后咱们再买。?” 夏芍懂他的意思,“没事,咱们两个人上班呢,都会慢慢置办齐全。” 日子是自己过的,要都想着要“三转一响”,那都不用结婚了。而且就算是“三转一响”,也没法和她见过那些东西相比。 夏芍记得自己最开始想要的是什么——一份工作。 现在工作有了,小座钟有了,自行车有了,手表也有了,已经比她想的好多了。 陈寄北骑车背对着夏芍,看不到她的表情,却从她的语气里听到一片坦诚。 那坦诚让陈寄北向来冷着的俊脸都柔和少许,“到了。” 为了有更多的款式可供挑选,两人去的是拥有四层楼的百货一商店,进门打听了下直奔三楼。 纯羊毛的毛毯果然很贵,大的一百二十五,小的单人的也要八十。不过料子绝对好,夏芍伸手摸了下,又柔软又舒服,跟腈纶的绝对不是一个手感,样式也漂亮。 她问陈寄北:“买一条大的还是两条小的?” 如果是一般小夫妻结婚,夏芍肯定想也不想买大的,两口子嘛,盖一个就行。可陆泽同跟秦姐是半路夫妻,秦姐还带着个儿子,再买一条,就要考虑下合不合适了。 果然陈寄北想也没想,“买两条吧。”又问:“咱们钱够不够?” “够,结婚那钱我还留着,现在花的都是你上个月的工资。” 夏芍挑了一对大红色,上面印有漂亮大花的,让售货员包起来,160块钱就这么没了。 接着买他们自己的毛巾被,夏芍看都没看大的,直接开始挑小的,还拿起两个花色问陈寄北:“你喜欢哪个?” 陈寄北拿着毛毯站在旁边,抿抿唇,“怎么不买大的?” 大的可是双人的,夏芍一愣,“你觉得这个小了?” 不过陈寄北少说有一米八几,一般的尺寸对他只买一条。”陈寄北默了下,又道。 只买一条,那他们就得盖一条了啊。难道这男人舍己为人,准备只给她一个人买? 夏芍觉得大可不必。 被她看着,陈寄北依旧面不改色,“买大的便宜,比两个小的省十块钱。咱们手里钱不多,买完毛毯再买两个毛巾被,下半个月就得勒着裤腰带过。” “没事。”夏芍说,“我手里还有李家赶的礼钱。” 陈寄北微愕,“多少?” 他以为顶多十块八块,结果夏芍一笑,说:“五十。” 陈寄北:“……” 陈寄北眼睁睁看着夏芍掏出二十八块钱,买了两个小号毛巾被,“邮局离这不远,咱们这就去把东西邮了。也不知道表哥哪天结婚,来不来得及?” 走到二楼又买了包奶粉,“明天再邮也行,正好家里还有花生,做点牛轧糖给表哥当喜糖。” 陈寄北没说话,他也不是很想说话。 两人继续下楼,走到楼梯转角,夏芍却突然停住了。 陈寄北下了几阶台阶,才发现她没跟上来,回头看她一眼,夏芍还看着窗外没有察觉。 陈寄北干脆转身回去,“怎……” 一个字才出口,夏芍立即竖起食指,“嘘!”皱眉拉着他,鬼鬼祟祟躲到了窗边的墙后。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那只小手又软又轻,陈寄北愣了下,才顺着她的视线往窗外看去。 然后只一眼,他也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