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被威胁(1 / 1)
一个时辰后 苏从斌私宅书房,苏敬仪托腮看着提笔默写相关内容的苏琮。 扪心而论,认真工作的男人很帅。 认真的小学生更帅! 才十岁啊! 苏琮端坐如松,握笔而书。偶尔拧眉思忖,偶尔下笔流畅,偶尔……但不变的却是双眸依旧熠熠生辉,透着纯粹的光芒,名为知识融会贯通的光芒。因此苏琮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让天才这个词变得更加的具体抽象,而又美好。落日的余晖透着窗户温柔的铺洒在苏琮的脸上,更为其平添了几分为家奋斗的柔情。 骄傲着自己“大胖儿子”如此腹有诗书气自华,苏琮压低了声音,手肘悄悄推了推同样有些恍惚的侯爷爹,小声:“爹,您要不回家祭拜一下,这四舍五入的也算咱们苏家祖坟冒青烟了吧?” 苏从斌还在恍惚。 过目不忘,一目十行,其实这个设定,在京城这一块匾额砸下来能砸个豪门的地界,实在太太太常见了。 京城的天才,说粗鄙些,那是像韭菜一样,一茬一茬又一茬的。 原因有二: 第一、京城多豪门,尤其是科举世家,只能通过科考维持世家豪门的地位。倘若断代了,就要跌出官宦阶层。故而这些家族最爱给自家子弟营造才名,甚至还组团一起营造。比如京城四大公子,四小公子,十大君子,八大豪杰。当然这些榜单上的人选,也的的确确有些才华的。 只不过六分才华经过家族操作的加持,变成了十分。 第二、随着武帝坐稳江山,想要效仿先辈,想要个盛世六连元。因此,全国各地官吏都卯着劲头满足帝王心愿,故而获得大四喜(县试院试府试乡试皆第一)的人是越来越多,往中枢呈报的神童也越来越多。 当然这些大四喜也的确是有才的。 低声给苏敬仪解释了一遍京城多天才的原因,苏从斌喑哑着声:“为父是知琮儿过目不忘,但为官跟科考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为官做宰通人情世故才是根本。所以我还真没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研究过苏琮的记忆力到底好到什么程度!” 难得的,苏从斌不去想“父亲”这个身份,恍若哥们一般跟苏敬仪小声交流:“琮儿这么厉害,我开始后悔户籍这事了。咱们就应该磨蹭,哪怕无赖也行,没有功劳没有苦劳还有祖宗啊!” 再不济,厚颜无耻些琢磨着闺女怀个孕。 有个皇子在。 皇帝总要给自己儿子一点情面吧? “懂,我懂这种心痛,心如刀绞的痛!”苏敬仪一听这遗憾的话语,忍不住双手捂着胸口,但双眸却是清醒的冷漠,幽幽的剐着苏从斌:“可爹,这样厉害的人物,咱们得首先保障他活着,长长久久的活着!他考状元不算本事,他在官场活得时间久,他活个一百岁的,到时候咱们苏家都可以展望摇身一变成科举世家,官宦世家了。” 猝不及防的迎着恍若寒冰一般,冷戾的眼神,苏从斌瞬间觉得一盆冷水迎头泼来,淋得他透心凉。甚至让他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但也不得不承认苏敬仪这一刻比他理智,比他冷静。 “我……我知道。天才能不能当官能不能做大官手握重权,还需要过重重关卡。”苏从斌一字字的逼着自己冷静回答。 “您既然有数。”苏敬仪昂着头定定的看着苏从斌,瞧着人的双眸没有太多精明的盘算,反而能捕捉到一丝慈父的担忧。见状他微不着痕的吁口气,继续悄声交流:“那咱们要不要给他准备点补脑的?我听说人的脑子也像身体一样,干活干多了会累的。我娘说那个赌鬼就是因为设计不出好看的衣服款式,被嘲讽江郎才尽,才性情大变。” “所以咱们……咱们讲究个循序渐进。” 闻言,苏从斌想起苏琮的生父,当即整个人都有些急了:“对,很有道理。咱们慢慢来。” 绝对不能让苏琮传了人生父的德行! 他还等着苏琮带着苏家成官宦世家呢! 苏敬仪郑重点头,并且在心里也松口气:教育问题解决了,那天才就会循序渐进,成状元当阁老!带着苏敬仪走上人生巅峰! 浑然不知自己的人生道路都被规划的妥妥当当,苏琮落完最后一笔,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定自己没有错字漏字,且字迹工整又清晰后,他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府医介绍,手掌也有不少穴位。 比如,按着筋脉挤压中指,可以提神、消除疲劳减轻骤然聚精会神的压力,让人很快平息心态。 像他这回也算高度集中注意力,回想着那记忆里都块丢在角落里的前朝地方奏折。 感慨着,苏琮抬手拿起桌案边的手绢,擦擦额头不知何时溢出来的汗珠。 正衣冠后,他起身将文章奉上,边问:“父亲,父亲您确定不需要润色修改,直接将前朝官吏的文章上交吗?毕竟这还涉及些避讳问题。” 话语到最后,苏琮满脸都是担忧,且将原因尽可能通俗的解释给苏敬仪听,想要人也跟着劝劝,“读书人科考时若是犯了忌讳,重则革除功名的。作为朝廷官吏,就更加要讲究了。若是官吏犯了避讳,那没准就是大不敬,就是人头落地。” 苏敬仪表示自己懂。 现代也打不出某些和谐的名字来呢。 于是他也颇为紧张的看向苏从斌:“爹,咱们是一根藤上的蚂蚱啊。您要不展开详细说说原因?” “这样显得咱们心诚。一想到有好的主意,似乎可行的主意就立马上奏帝王,显得咱们急帝王之所急。”苏从斌扫过端正的馆阁体后,郑重朝北一抱拳:“你们的爹,我苏从斌是勋贵!站在乾清宫不是靠才华,是靠祖宗。因此不用像官吏,必须把事情办得漂亮了,才能上奏给自己表功劳,希冀让帝王嘉奖。且说句现实的话,咱们是破落户啊,在北疆算还有些余荫,毕竟几代战功源于北疆。可这旱灾作物出现的地方是闵越。咱们压根就不熟。偷摸去办,反而引发误会,以为要跟地方勾连。且就算误会能澄清,但距离千里太远了,咱们谁都没把握能控制闵越的田庄。” “因此最简单的做法,便是请帝王自己权衡。” “皇帝要是信自然会派人验证,皇帝要是不信,咱们最不济被骂一句病急乱投医。也不会有其他损失。” 苏琮认真点点头。 苏敬仪幽幽的看眼放下拳头的亲爹:“爹,我……我感觉我无赖的某些习性,是跟你学的。” 说简单些,苏侯爷不就是破罐子破摔的摆烂大法吗? “且——” 被质疑无赖的苏侯爷万分不虞:“且原原本本上交,也是为了在武帝爷面前增加其对琮儿的天才的印象。七岁背藏书阁,十岁能默写出来,一字不差的!这样的天才他不中意,不遗憾吗?” “琮儿需要时间奋斗,但咱们可以帮忙加深其在帝王心目中的印象。说句僭越的话,一个人能记住多少人?多少人只是一个标签而已?”苏从斌挥挥手,示意两个儿子靠近,声音更低些:“先前敬仪不还用做生意打过比方吗?其实客观来说道理也的确一个样,需要加深印象!” “要让皇上在想少年天才时就率先想到苏琮,而后遗憾。” “这十几年遗憾叠加累计起来,等琮儿站在武会试的赛台上,帝王就会欣喜。” 苏敬仪捕捉着亲爹眼底的精芒,佩服的点头。 这便宜爹深谙套路啊! 苏琮逼着自己含笑。 看看父亲还是为他深谋远虑。 相比那些出生在寒门的天才,他的道路已经走得很顺遂了! “谢谢父亲,我会好好领悟这其中的人情世故的!” “嗯。眼下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去休息。为父小睡一个时辰去参加大朝会。”苏从斌得到精神抖擞的回答后,愈发满意。 “是,父亲。”苏琮弯腰作揖。 苏敬仪跟着行礼。 “明日,琮儿你就负责再教到苏敬仪行礼,必须让他严格区分且精通会用稽首、顿首、空首,这些正拜礼节。不提日后是否有幸宣召,苏敬仪你现在是嫡长,宫宴日后要参加的。”苏从斌看着落后一步,模仿只求神似的亲儿子,咬着牙道:“用农村的说法,红白喜事,开大席,会邀请全村的。像朝廷有重大喜事,比如三年一界科考结束后,会有琼林宴。” “这个宴会简单来说就是庆祝皇帝得英才。因此满朝文武都会参加,像我们这样与国同岁的世袭勋贵,也会一同受邀参加。虽然这个宴会不会有人理会咱们,但到底参加的是宫宴,咱们要有礼仪。” 苏敬仪闻言点头若小鸡啄米。 毕竟他眼下的身份是——大周这个上市集团的原始股股东继承人。这样天然优渥的身份,他丢掉是傻子! “就是礼节太多我记不住。不过您放心,三年时间,我肯定能记住的!” 苏从斌瞧着双眸还洋溢斗志的苏敬仪,微不着痕吁口气,挥挥手示意两个人回去好好休息,外加个任务:“还有讲讲朝会的规格。” 冷不丁又被布置任务的苏敬仪:“…………” 有瞬间他恨不得爆自己看过小说了。 他知道朝会设定。 大朝会半旬一次。在京勋贵爵爷以及四品官吏都要参加。不会有任何要事需要集中众人才智出谋划策,只是例行会议而已。主打的就是个朝臣排排坐的参与感。就好像学生期间每周一的例行讲话。 朝会,各部门三把手以上参加。据说是血雨腥风的开端。 御书房会议,手握重权的人才有资格参加。踏进御书房会议,算大周王朝有名有姓的一号人物了。 这些会议,级别清晰,是方便未来阁老刷怪用的。 未来阁老苏琮最后还一对一辅佐小皇帝呢。 苏琮浑然不知自家弟弟已经知晓规则,还颇为肃穆的颔首应下:“请父亲放心,孩儿定会好好教导敬仪的。” 万万没想到自己也能享受一对一教育服务的苏敬仪:“…………” 就在苏家父子其乐融融准备休息时,一直盯着苏家,盯着苏琮的几家得到了最新的消息:苏琮已经拿到了商籍的户碟,祖籍还是金陵。 最疼的老幺儿被驱逐国子监的安定伯呲牙裂目:“祖籍都随苏家落在金陵?那按着规矩,武举都得回金陵考?” 金陵有织造局,故而皇商苏家根基——工坊在金陵,当然祖辈也是金陵人士。但自打大周开国后,苏家嫡支陆续定居京城多年了。按律以户籍时长算,武举都可在京城参考。可按着顺天府落户显示,苏琮因“苏金氏附籍”一事,又断掉了户籍时长。 但金陵对苏家而言完全不是个好去处。 谁都知道江南文风胜地,对于武举压根就是一点都不上心。因此反倒是成了武勋子弟“夺”功名的好去处。 在金陵操作个秀才,基本就是按着长辈爵位,分猪肉一样的安排好了。哪怕皇帝知道了,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只是个武秀才而已。 他们武勋只是想子弟有个功名好说亲而已。真正武勋嫡长精英,那都是直接去沙场从士兵做起,亦或是御林军镀金。凭的是真才实学。 “姓苏的缩头乌龟是以开国勋贵为傲的。开国勋、贵啊,太祖爷厚爱的,有荫庇推荐的名额,不受户籍限制。”不像他们这些开国后发家的武勋。 安定伯越想越不可思议:“苏从斌是直接放弃苏琮,想要培养那个牙尖嘴利的狗儿子?可这狗儿子可是得罪了不少人。” 琢磨着不透,安定伯仗着与苏家有仇,派人盯着苏从斌:“看他是不是勤勤恳恳还有脸参加大朝会。毕竟昨天那么多衙门都去过了。” 笃定着,安定伯半夜好眠。听得打更声,他精神奕奕准备参加大朝会。 一听心腹汇报苏从斌车架的确出现了。安定伯连早饭都顾不得吃,直接雄赳赳气昂昂的驾马到达苏从斌的爵车前,挑衅道:“侯爷据闻再外自立门户了,都舍不得带着孩子回敕造的荣国侯府?除我之外,还有镇北将军、兵部左侍郎以及扬州盐商总商江春,宫中江贵人之父都等了又等,等不到咱们的大周超品荣国侯呢!” 赶路的朝臣们听得这声响亮的挑衅声,齐齐双眸一亮,瞬间觉得自己起早的困乏消失的一干二净了。有几个还恨不得提起灯笼,想要让自己看清楚双方的脸色! 与此同时,隔着车帘的大周超品荣国侯表示有数。 除却这些人,还有皇商柳家、柏家、汪家的家主。 都为驿站找茬的国子监贡生提供了无视尊卑礼法的勇气和胆气。毕竟除却精心养废的,哪一个败家子不是被父母祖父母宠出来的? 当然这群败家子在国子监也是仗着权势欺负人的小团体。 也包括了苏瑜。 他苏从斌嫡亲的侄子! “安定伯,公侯伯子男这爵位定级若是不会的话,你重新学学?”苏从斌难得硬声开口,回怼因为两家父辈有矛盾,而从小结仇的死敌:“否则的话,前车之鉴!” 闻言,安定伯直接矫健的翻身下马,坐进车内,甚至颇为娴熟的揪着人衣领:“苏从斌,你胆子够大啊?竟然都敢挤兑我了?” 苏从斌从容无比,扫了眼依旧威风凛凛的安定伯,凉凉道:“你敢动我分毫?打狗看主人这话没听过?” 安定伯迎着从未见过的冷眼,气得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可偏偏他还是有些理智的。因此只能死死剐着苏从斌,威胁道:“我们儿子的前程被断的干干净净。这个仇,得算你苏家头上。毕竟苏瑜撺掇的是不是?我们拉苏瑜,拉你们苏家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