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善恶追人(1 / 1)
一看来人身份,天道残余的部属大多心中一惊,有几个甚至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 鬼煞与狼魂素来没有干戈,那几个东瀛死士更不认得退隐江湖多年的沈离秋,反倒看她相貌柔美,眼底漏出丝丝淫光。 唯一一个反而斗志更盛的,却是已受了不轻内伤的焦枯竹。 也不知是否把对薛怜的满腔恨意迁怒在同为狼魂女子的沈离秋身上,他一声怪叫,干瘦身躯拔地而起,十根乌黑指甲弹出数点劲风,一把便抓向沈离秋喉头。 鬼煞那几人自然不会讲什么单打独斗的江湖规矩,立刻分散包抄,十余枚形似流星镖的暗器脱手而出。那头目也不敢怠慢,两把短刀斜持两侧,身形变幻闪在众人之后奔袭过去。 聂阳面色微变,立时就要上前帮忙,但余光瞥见赵阳双手抱肘毫无动手之意,眉心微皱对他摇了摇头,只得顿住步子,停在十余丈外。 这种程度的飞镖怎可能伤的到沈离秋,她随手一晃,软剑如鞭凌空一卷,那些飞镖尽数倒飞去,反倒将冲在最前的焦枯竹逼得手忙脚乱,双爪连抓,断了两根指甲才将这些暗器全部接下。 焦枯竹,你放着好好的大夫不做,又想来我家薛侄女的晦气么?沈离秋软语问道,秀足轻点,一闪便已到了焦枯竹身前,不如我来行行好,送你早点下去,见你那些杏林盟的狐朋狗友如何?焦枯竹身形未稳,惊出一身冷汗,所幸鬼煞众人已经杀到,心中略有了几分底气,怒喝道:薛怜的帮手都得死!一爪挥出,豁命般往沈离秋脸上招呼过去。 看着面前扇形围拢的众人,沈离秋冷哼一声,左掌一扬,一颗圆球分毫不差的落入焦枯竹掌中。 蓄满真气的魂手一触即发,啪的一声将那圆球抓的粉碎。 就听嘭的一声闷响,一蓬白色的粉末瞬间爆裂开来,弥漫成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白雾障,有两人不及闭眼,只觉眼中霎时灼痛如烧,一片漆黑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不过他们两个也不必觉得孤单。 下一刻,一道清冷的剑光闪电般从白烟中划出,瞬间便斩过了所有人的眼睛除了应变急速向后跳开的那个头目,包括焦枯竹在内的众人只一招便尽数做了瞎子。 软剑一甩一荡,劲风将烟雾吹散,沈离秋悠然从那些双手乱舞几乎自相残杀起来的瞎子中走过,错肩而过之时,剑光骤然连闪,只听数声凄厉惨嚎一并响起,啪嗒啪嗒几声轻响,所有瞎子的手臂,尽皆齐肩而断,落在地上。 她抬起剑柄,屈指轻轻一弹,猩红血浆甩在地上,平添数朵暗梅。杏目斜勾,她温柔一笑,向着那头目道:刚才还来势汹汹的,怎么这会儿反倒不敢过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这轻柔询问竟显得格外瘆人,就连不远处站着的聂阳,也觉得一股寒气从脊骨飞速上行,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那鬼煞头目向后退了两步,咬牙道:这这单生意,我不做了!我就是个拿钱办事的杀手,和你们无怨无仇,今天我认了这个栽,去以后禀告鬼王,整个鬼煞绝不敢再你们狼魂的晦气,如何?当年七星战三狼一役他不是没有听过,鬼王也叮嘱过不要接太勉强的任务,可这次初期的行动实在太顺,让他有些盲目的自信起来,甚至觉得当年七星门本就没有什么真功夫,才会一败涂地无力东山再起。 而此刻,他的信心已经濒临崩溃,心底本能的感到危险,仿佛只要一步踏错,今日就会凄惨无比的死在这里。 他多少知道一些狼魂与天道的恩怨,看沈离秋并未答,试探着又往后退了两步,哑声道:你若肯放我,我我便把这件事的幕后谋指认出来。他他就在此处!此话一出,聂阳心中顿时一惊,他本以为仇隋或龙十九必定是买来鬼煞这支人马的幕后指使,可那两人此时俱不在此,难道还有什么人被遗漏过去了么? 沈离秋神情未变,款款上前两步,柔声道:哦?你说的是谁?那头目擦了擦额上冷汗,猛然抬手一指,大声道:就是他!那手指指着的,赫然竟是慕容极! 这一根手指指出,那头目紧接着便转过身去,蓄足内劲的左腿全力一蹬,身形如离弦之箭,化作一道乌光激射而出,他甚至不敢扭头去看一眼自己的小伎俩是否奏效,右足凌空踏下,几乎跺裂了厚重泥土,把身躯用尽全力抛了出去。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他忙之中从怀中摸出一把暗器,甩手往后丢去,光是上面淬炼的剧毒,也足够将追击者拦下一瞬。 尽管二十瞬方为一弹指,但在真正的高手之间,一瞬便足以让人死上二十次。 所以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左足再将落地之时,双手一拍,将腰间的两把短刀也往后射了出去。 他头一次如此想逃,即使知道沈离秋的武功比起赵阳并不会强上太多,恐惧仍无法控制的爬满了他的心墙,狰狞的蠕动。 他知道那并不是杀气,作为杀手,他自信这双认人的眼绝对比常人敏锐不止数倍,那女人身上流露出的,是只有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人才会有的气质,兴许她杀过的人,比他见过的都多左脚踏在了地上,所有的真气尽数涌向膝弯,准备把他再度抛出,这一纵,他就可以进入旁边的山林之中,那充满阴暗角落的地方,才是最适他发挥的场地。 但不知为何,膝盖传来一阵细碎的凉意,他的身体被抛了起来,却大不如他预计的那么远。 他呆呆地低下头,看向刚才跳起的地方。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的左脚,连着他的小腿,安静的留在了他刚才踏出的深邃足印上。 啊啊啊!骨节这才传来钻心的剧痛,他嘶嚎着倒在地上,想要用右脚撑起身体,可大腿才一使劲,就感到整条腿骤然轻了许多。 他的另一条小腿,就这样滑稽的飞了起来,在空中划出一条无力的弧线,垃圾一样摔在烂泥里。 而那个温柔的笑着的女人,就站在他的身边,侧面,极近的地方。 好似从刚才起,她就一直在那儿一样。 对了,我刚才没有看,你现在方便再说一遍,你打算指的是谁么?沈离秋的笑容愈发温柔,但她手上的软剑,却毒蛇一样的缠在那鬼煞头目的右肩。 我我脑中一团混乱,连方才的谎言也忘得干干净净,结结巴巴连说了两个我字,他才嚎哭一样的叫道,我是骗你的,我我道歉我道歉!知道么,沈离秋淡淡道,说谎这种事,会害你下拔舌地狱的。她的手轻轻一提,软剑迎风抖直。 那头目连忙捂住自己的右肩,为了得以保全的右臂欣喜的张开了嘴,但没人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 森冷的剑光一闪,他的舌头就从嘴里跳了出来,像条血红的虫子,抽搐着落在了地上。 血的咸味霎时流了满口,他呆呆的看着地上的舌头,浑身都剧烈的颤抖起来。 而那舌头,就是他最后看到的一样东西。 就像把最后一根发簪别入女儿如云的秀发,沈离秋缓缓抬起手,轻轻挥了一下,那头目盈满泪水的双眼,就随着一声惨叫,变成了一对血淋林的窟窿。 除了那些翻滚惨叫的废人,天道还剩下七人站在这里。 不久前的气势荡然无存,甚至已经有两人的膝盖在轻轻地哆嗦。 没有人嘲笑他们,剩下的五人,也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手中的兵器没有因颤抖而掉在地上。 这根本不是杀人。 如果只看她的动作和神态,你甚至会以为她是在案前,为自己心爱的儿女准备喷香扑鼻的家常小菜,剖开的鱼肚、切断的鸡脖、剁碎的青菜、拍扁的蒜瓣那一地的断肢、碎裂的眼球和猩红的血,在她眼中和这些材料好似也没什么分别。 我说了,乖乖受死的人,我会给他一个痛快。象是在责怪晚归的顽童,沈离秋轻叹着说道,一步步走向剩下的七人。 地上的废人仍在惨嚎,先前就受了些伤的焦枯竹,则已连惨叫的力气都已失去,双肩的断口,喷溅的血衰弱成流,身上唯一还在动弹的,就是那双偶尔抽动一下的腿。 即便那样,要等真正断气,恐怕也还要小半个时辰,若是血脉收缩渐渐止血,疼上大半天再死,也不无可能。 而更糟的,却是死不成。 七人中的一个年轻刀客突然大叫了起来,疯子一样丢掉了手里的兵器,一把扯开了胸前的衣襟,迈开大步跑向了沈离秋。 看他的眼神,他毫无疑问已经彻底崩溃。 沈离秋的轻声细语,仿佛带着地狱深处附着的妖邪之力,就这样轻易地撕碎了这年轻人的精神。 好,你算头一个。沈离秋莞尔一笑,素手微扬,寒光一闪而逝。 那赤着胸膛的年轻人摇摇晃晃的从她身边跑过,一路跑远,一直跑到近十丈外,一蓬血花才冲天而起,顶飞了他带着奇妙神情的头颅。 有七分不敢相信的惊愕,和三分莫名其妙的解脱。 聂阳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不久前还充满战意试图围杀目标的天道高手们,竟突然失去了斗志。 有两人的裤裆,都已湿透。 也许是心中最后一丝不甘,让那六人没有坐以待毙,他们展开阵势,尽管连剑尖都在颤抖,仍围攻上去,做了最后的挣扎。 但看他们出手的模样,只怕是连真正功夫的三成也不曾发挥出来。 而月儿使出的寒天吹雪,只怕还不到沈离秋的三成。 胜负实在太过简单。 新鲜的六个瞎子,与他们四散落下的手臂一起倒在地上的同时,沈离秋的身影,已站定在聂阳面前。 她的手轻轻一抖,寒光闪闪的软剑便以奇妙的韵律颤动起来,鲜红的血珠列队从剑尖跃下,一滴滴渗进黄土。 她并没收剑腰,而是用和方才一样温柔的口气轻声问道:聂阳,我那不成器的徒儿,偷偷溜出来,可是为了找你?聂阳忍着心中的刺痛,垂下头,毕恭毕敬的答道:是。那她找到了么?找到了。她总对我说,她哥哥自小就疼她,处处护着她,我教她稍微严些,她就哭着喊着要找你,既然她找到你了,你是不是该好好护着她?是。聂阳最后一个是字才说出口,就听啪的一声脆响,竟是沈离秋的左掌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一记耳光,紧接着反手抽了来,啪啪连响,竟正正反反扇了他十几巴掌。 双颊热如火烧,聂阳既不敢躲,也不敢护,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捱着。 云盼情先是情不自禁上前半步,跟着又觉得不妥,只好紧咬下唇站在原地,聂阳多挨一记耳光,她细细的眉毛便蹙紧一分。 我才不管你们是真兄妹还是假兄妹,她不管不顾奔着你去了,就是天塌地陷,你也得顶天立地把她护在当间。沈离秋杏目圆瞪,自出现后,第一次疾言厉色的说道,可你呢?一个破仇报来报去报不出头绪,我好端端活蹦乱跳的徒儿,再让我见到就成了那副样子,流言蜚语传的满天下人尽皆知,既没了人,又没了名声,我告诉你,要不是小杜没有别的传人,我今天就把你剁碎了喂狗!聂阳无话可说,只是静静地低着头,紧紧咬住了牙。 沈离秋抬手指了一圈,怒道:这群垃圾,整日在江湖逞勇斗狠,那群杂碎,拿人银子护院看宅,这种货色值得救么?你放着仇人不管,来这里显摆你的侠义心肠?你瞪大你的狗眼给我好好看看,地上躺着的哪个手上没有过几条人命,哪个是真正该保护的平民姓?他们既然敢钻进这弱肉强食的臭酱缸,被人宰了就是活该!云盼情口唇颤动,心中极不认同,刘悝也面带怒色,两人都欲开口,却被慕容极摆手拦下,只听他低声说道:不想和那些人一样躺下等死,就别开口。两人都有些不信,侧目看向赵阳,赵阳却神情异样的点了点头,用更低的声音道:官府狗腿和江湖人,七姐杀起来绝不会有半分手软。沈离秋离得虽远,耳朵却颇为好使,双目冷冷往这边一扫,口中语调却霎时转柔,问候般道:这是清风烟雨楼的小妹子么?心疼情郎了是不是?聂阳双肩一紧,连忙横踏半步挡在沈离秋面前,道:盼情一直帮我保护月儿,绝对是尽心尽力。沈离秋轻轻哼了一声,手臂微微一颤,软剑一闪没入腰间皮鞘,消失不见。 她抬手将聂阳拨到一边,大步走了过去,眼中盯着的,却是赵阳。 七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这还是旁边几人第一次听到赵阳用这种口气说话,三分尊敬,两分怀念,剩下一半,竟像是有些害怕。 沈离秋点了点头,微笑道:老九,上次宫奇辉惹了一屁股麻烦,你可还记得是谁帮他收拾的?赵阳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道:全赖七姐帮忙,感激不尽。我那劣徒被人盯上的时候,好像你也在镇上,对么?就像谈天一样,沈离秋随口问道。 赵阳浓眉一皱,立刻道:七姐,我那天去帮忙了,只不过我被东方漠缠住,最后还受了内伤。要不是仁庄田爷出手,恐怕连我也要折在里头。小十一这是失心疯了么?连话也不敢跟我说上半句,就兔子一样窜的没了影子。沈离秋收起笑容,淡淡道,咱们狼魂不是没见过叛徒,按说,这种事该交给三姐或是四哥,长幼有序,我不该越俎代庖。只不过她扭头看了一眼聂阳,接道:我答应了小星,给小杜的徒一点时间。免得他没办法亲手报仇抱憾终生。这时间我不打算订得太久,不如这样,她说着把面巾重新拉起,轻轻活动了一下双肩,带着一丝令人心寒的笑意道,我这就去杀东方漠,割了他的脑袋扔进猪圈,等猪吃完我就来,到时候聂阳还没下手杀掉的人,就全由我亲手送他们上路。赵阳连忙伸手道:七姐!东方漠真发起狠来,就连三姐也要忌惮几分。再说,这这事颇为要紧,三姐和四哥都还不知情,你直接动手,是不是沈离秋一把将他拍开,道:你休想,让四哥知道,可就便宜了东方漠。他变成这样,根本不配死的那么痛快。赵阳心知这位七姐不是听人劝的性子,只好无奈闭嘴,东方漠毕竟和他们有多年交情,昔年为了凌绝世本就做出过两次出格举动,这次也算事出有因,而且他始终觉得隐隐有些蹊跷,只是毫无头绪,一时无从想起。 沈离秋头扫了一眼她亲手造就的十几个垂死废人,朗声道:你们这些人,该救谁就赶紧去救谁,该杀谁就赶紧去动手,我只有一条,你们给我牢牢记清楚,我废掉的那几个杂碎,谁也不准去管,要是谁想大发慈悲或是给他们个痛快了断的,就好生祈求,这辈子以后都不要被我逮到。她话音未落,纤腰一拧,人已闪至数丈之外,远远送来一句温柔叮嘱:对了,记得托人带个话给凌绝世,叫她不必等东方家的休书了,寡妇改嫁,天经地义。一直看着那修长的黑影消失在林木之间,众人才有了一种恍然神的感觉,云盼情这才发觉自己的拳头竟一直捏的死紧,连指节都有些麻木,连忙撒开,掌心的汗水中,都被掐出了几个暗红的指甲印。 赵阳苦笑着摇了摇头,拍了拍慕容极的肩膀,道:知道么,我宁可跟四哥喝场酒,也不愿意跟七姐说句话。慕容极挤出一个微笑,调侃道:我哪个都不愿意。云盼情看聂阳一直低着头默然不语,连忙小跑过去,歪头看向他的脸,柔声道:聂大哥,你没事吧?聂阳缓缓抬起头,眼中尽是令人心悸的阴森杀气,他把长剑随便别在腰间,自语般道:沈前辈说得没错。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我为何要在这种地方耽搁功夫?他猛然身,大步走到被围攻受伤不起的众人身边,沉声问道:谁知道仇隋去哪儿了?无论如何,聂阳也算是他们半个救命恩人,而且之后也要靠他的同伴请人施救,立刻便有几个声音参差不齐的答话。 他上山去了。仇掌门上山了。仇隋往山上去了。聂阳转身便走,这次倒是走的毫不犹豫。 这里有赵阳慕容极刘悝三人,天道本就不多的精锐也已被彻底击溃,这里多半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云盼情略一踌躇,匆匆过去与慕容极低声交谈了两句,颇为恼怒的瞪了他一眼,连忙追上聂阳,顺手从地上捡了把剑。 山上的银子是假的,仇隋这时候上山做什么?云盼情越走越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走出数里之后,左思右想,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聂阳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我其实一直都没清楚过。我也不打算再去想了。我以前最大的错误,就是想得太多。明明是极为消极的话语,可云盼情听他的口气却平平淡淡,好似真的了解了什么,也有了什么觉悟一样。 我知道,这种时候,最不该向你说的,就是这些。可可我还是觉得,你找仇隋报仇的事情,真的不应该再考虑考虑么?他毕竟是云盼情犹豫再三,还是把最后的舅舅二字吞了下去,转而道,为了帮自己最爱的姐姐报仇不是么。他没错。我父亲若还活着,今天我知道了母亲含恨而终的事情,也许我也会忍不住做些什么。聂阳脚下的步伐愈发稳定,呼吸也渐渐平顺下来,先前眼中还有的一丝紧张,彻底的消失不见,他替我报了一份仇,剩下的几份,便再也不能靠别人了。他这次也许会杀你。云盼情咬了咬牙,道,他想通过你使聂家失去的,已经都做到了,他唯一不杀你的理由,就只剩个血脉亲缘,我我很不放心。他真动了杀心,反倒不是什么坏事。聂阳捏了捏拳头,淡淡道,他杀我的那一刹那,我杀他的机会就能提高到四成。云盼情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发白,颤声问道:那你现在有几成把握?两成。也许还是过于乐观了。聂阳侧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盼情,若是我害你们做了寡妇,就当是我欠下的,希望下辈子有机会,能加倍还给你们。云盼情迎着他的视线,勉强挤出个微笑,轻声道:不会有事的,从小别人就说我有旺夫命。若是旺不了你,我一定去砸了他们的摊子。聂阳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视线一侧,却发现远处的陡坡上,竟倒着两具尸体。 想必是用轻功上山的人遭了埋伏,就是不知道死在那里的,是挖坑的还是跳坑的。 本打算从缓一点的山坡攀爬上去,既然看到了尸体,免不得要过去看上一眼,云盼情内力虽大有损耗,沈离秋出现后却也趁机调息恢复了七七八八,聂阳的消耗反倒更多一些,不过应付这种山坡,仍是绰绰有余。 离得近了,看身上衣着打扮和腰间佩剑,倒毙的两人应该是天风剑派的年轻子,从在聂宅的模糊印象判断,这应该是仇隋一系,多半也是天道门人。 如此看来,死的应该是设伏一方。 两人俯身查看了一下,死了两个,却只剩下一把剑,两具尸体又都有剑创在身,显然是被人夺剑在先,单看剑伤,出手的人剑法圆转平滑,应该是以柔克刚的路子,只是内力似乎有些不稳,伤口深浅不一,本可一招致命的地方,后力不继不得不多出几招。 你猜是谁?云盼情有些担心的抬眼看了看山上,问道。 聂阳站直身子,望着枝叶间斑驳的阳光,低声道:我只希望,别是宋贤。从这段山坡爬上去后,离墓园还有一段路程,聂阳和云盼情不约而同的放缓了脚程,开始留意四周任何细微的动静。 不该这么安静的聂阳皱了皱眉,有些担心的看向下山那边的路。 听到他这么说,云盼情明显的松了口气,轻声道:担心的话,就去看看吧。聂阳略一踌躇,点了点头,转而往山下走去。 下了段路,就是田义斌与慕青莲交手的地方,转过一处凸岩,远远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身躯靠在山壁上,低头站着。 是田义斌,看他身躯微微晃动,呼吸虽仍有些急促,却不像受了重伤。 聂阳吁了口气,快步走了过去。 田义斌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了过来,一见是他俩,咧嘴露出了一个颇有些勉强的微笑,问道:下面怎么样了?聂阳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云盼情在旁道:还是去的晚了一些,最后只救下不足三十人。侯爷府上来的那些高手,还只剩下两个。田义斌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旋即哈哈一笑,拍了拍聂阳肩膀,道:你们若是不去,这二十多人肯定没命不算,天道那群狗日的杂种还能逍遥快活全身而退,对不对?那不就结了,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若是每件事都做到十分才值得高兴一下,那活着不也太辛苦了么?你们救下二十多条人命,这就是造了一四五十级浮屠,还苦着一张脸做什么,起码,也该笑笑不是?云盼情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聂阳则开口问道:慕青莲呢?田爷,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田义斌抬手拍了拍宽阔的胸膛,笑道:受了点小伤,不足挂齿,家里的小老婆撒泼吃醋,丢梳子砸一下也比这重些。你们该干什么就放手去干,不用管我。光是看他靠墙站着的模样,也知道受伤虽然不重,却绝不是安然无恙,但聂阳知道他心思,也就不再废话,追问道:结果如何?他人呢?田义斌默然片刻,才道:他不能杀我,我不会杀他,能有什么结果。不过他本想上山,最后输了半招,就把剑丢到山下,人也走了。他又沉默一会儿,突然咧嘴一笑,道,其实我知道,那半招是他让我的。我认识他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全力出手,我要是年轻个五岁,就不必他故意让我,只是多半要和他打上三天三夜。这慕兄,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江山代有人才出,老了,终究还是老了。苦笑着摇了摇头,田义斌挺直腰杆,道:你们来了,我也就安心了,山上的人,就靠你们了。我这种老家伙,还是下去帮忙救人吧。聂阳本想安慰他两句,可不知从何说起,反倒是云盼情对着他略显落寞的背影,脆生生道:田爷,您可一点都不老。我师伯常说,心老的人,才是真的老了。田义斌一怔,哈哈笑了起来,他扭头摆了摆手,朗声道:我这心啊,老得快年轻的也快,你和芊芊的喜酒,一杯就能让我年轻一年。云盼情面色微红,道:我和芊芊姐,一定亲手为您敬上一杯。她若不肯呢?田义斌停住步子,若有所思的望着他俩。 云盼情还没开口,聂阳已抢在前面道:田爷,我若有命等到那天,您只要小心别喝太多就好。田义斌不再犹豫,大步向山下走去,转身时朗声笑道:好,就为了那天的酒,你要是敢死在山上,我下地府也要把你揪来。心头一块大石落地,聂阳立刻返身上行,这次路上并无什么阻碍,昨天半夜还走过一遍,青天白日之下,自然更无阻碍。 墓园那边还关着三个俘虏,其中有个不知道对仇隋有几分要紧的花可衣,既然仇隋已经上山,有可能会过去救人。 聂阳领在云盼情身前,缓缓摸到林边,探头张望一下,墓园中却安静的出奇,只是已经被掘开的那些泥土,好像又被谁翻找了一遍,让本就已经一片狼藉的坟冢更加不堪入目,不少白骨都横陈与杂草之间,看的聂阳心中一阵刺痛。 先是静静看了一阵,墓园中并没什么藏身之处,八成没有别人,按说仇隋带着几个天风子,不至于也不容易埋伏在外面,聂阳拔出长剑,猫腰走向那间木屋。 停在三步左右的距离之外,他蹲下身,凝神听着屋中的动静,那木屋墙壁并不算厚,里面的动静应该是清清楚楚,可听了足足一盏茶功夫,却连声呼吸也没有听到。 他向云盼情打了个手势,自己挪到窗边,让她在门口蓄势待发。 不过只往里看了一眼,他就知道,不必再做任何准备。 他径直走门前,推开房门,持剑护住两侧空门,缓缓走了进去。 那一男一女两个鬼煞走卒就倒在屋内。花可衣却已踪影全无。 那个男的就死在原处,出手的人显然懒得费心,随手一剑刺透了他的喉咙,让他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活活挣死在地上。 而那女的就没这么好运,手脚上的绳倒是被割开,四仰八叉像匹白羊一样仰天搁在桌上,那件鲜艳的吴服被从中割开,床单般铺在桌上。 当然,这白羊,也已是一匹死羊。 她身上并没有致命外伤,只是双肩双膝四处,被外面墓园随手找来的棺木钉硬生生钉穿,将她端端正正钉成一个大字。 看那灰败干枯的肤色和一片狼藉的牝户,不消说,八成又是脱阴而亡。 聂阳的脸色渐渐变的有些难看,愤恨的火星开始在眸中闪动。云盼情一直留意着他的神态,连忙从旁边木床上抽来被单,兜头罩在女尸身上,低声道:聂大哥,咱们四下看看吧。聂阳捏了捏拳头,点了点头。 会不会是仇隋?云盼情迟疑片刻,一边推门看了看里屋情形,一边低声问道。 聂阳摇了摇头,也跟着走了过去,他应该已经不屑对这种女人出手。那就是他了?云盼情似乎颇为不愿,说的极为勉强。 也许她心底还有些介怀董家姐妹的心情,才会到了这时,还抱着一线侥幸希冀。 聂阳嗯了一声,把视线投向由内向外推开的窗户,大步走了过去,这里有血迹。看窗棂转轴处有明显裂痕,可见应是有人从这里破窗而出,聂阳又四下打量一番,才看到四周斑斑点点落着不少血迹,堆着的杂物上还有几道兵器砍出的痕迹,多半有人曾在这里交手。 走,跟着看看。聂阳轻轻唤了一句,先一步纵身从窗中钻出。 小心落地之后,倒没发现什么埋伏或是陷阱,只有一串断断续续的血迹远远延伸到陡峭石壁之下。 他一步步跟去,辨认了一下方向,受伤的人像是往后山断崖那边逃了过去。 要不要过去?云盼情贴住石壁,有些担忧的问道。 聂阳直起身子,并未答,而是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剑柄,大步顺着血迹的方向走了过去。 如果路的尽头就是董剑鸣,那他宁肯先放下仇隋在一旁。 他没有亲眼见到月儿最后的模样,但仅仅是从慕容极的只言片语得到的讯息,所想象的画面,就已足够让他的心好似被一柄钝刀蘸着盐水缓缓割开、剁碎。 越走越快,当耳边传来叮叮当当的金属交击声时,他忍不住飞身跃起,在石壁上借力一蹬,身形如穿云野鹤,迅捷轻巧的落在声响附近。 云盼情轻功更好,自然不会落在后面,她一见聂阳展开身法,也紧随其后飞纵过来,她身形娇小玲珑,于这山林之中腾挪辗转远胜聂阳,落地之时,反而后发先至,比他还先到了几步。 她先一步看到了董剑鸣。 也先一步看到了奄奄一息,靠在树上随时可能倒下的宋贤。 宋贤的白眉白须上斑斑点点尽是血迹,身上道袍也数处开裂,被伤口染出一片暗褐。 内伤外伤加在一起,就算宋贤有真武大帝附体,也斗不过面前满面煞气毫发无伤的董剑鸣,两人长剑凌空弧线相交,又是叮的一声黏在一起,董剑鸣顺势一引,内劲外放,又是一剑哧的一声划过宋贤左臂,掀开一条血淋林的皮肉。 云盼情大惊失色,怒道:董剑鸣!你疯了么!那是你师父!董剑鸣侧头一瞥,刷刷两剑逼出两股阴寒真气,宋贤身形一震,连背后树干也凭靠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斜身摔在地上。 云姑娘,你对我姐姐多有照顾,我领你的情,绝不向你动手。至于其他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董剑鸣缓缓转过身来,一双阴狠黑眸死死锁住云盼情身后的聂阳,来啊!你杀我父亲,淫辱我两位姐姐,我知道你在找我,我就在这儿,来啊!姓聂的!聂阳按住云盼情肩头,将她推到一边,上前一步,一望见董剑鸣,满腔愤恨立时上涌,只觉耳中一阵细微蜂鸣,胸中奔腾真气仿佛感应到他的杀意,阴寒漩涡旋流更急,一时间面上肌肤莹润如玉,又变的近乎透明。 月儿与你无怨无仇,你你为何聂阳缓缓抬起长剑,一句理所当然的询问,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完整。 云盼情神情微变,可张了张嘴,却不得不将想说的话吞肚中。 董剑鸣哈哈狂笑,手中长剑一扬,劲风汹涌,竟在地上拖出一条狭长裂隙,枯叶纷飞四散,大声道:我只恨那两人来得太快,白费了我之前一番功夫!他的语调骤然转轻,唇角勾出一丝奇异的微笑,缓缓接道,我的好姐夫,你知道么,你的好妹妹痛的要死的时候,可是一直在喊你哟。我断了她的筋,破了她的气,她都只是喊你,可我要玩她的时候,她就开始求饶了,她求饶了,向我求饶了,哈哈哈哈随着董剑鸣的话转为疯狂的大笑,聂阳目眦欲裂,双足连踏霎时上前,剑光一转横切董剑鸣颈侧。 董剑鸣赤目一瞪,面目一片狰狞,剑尖一兜,太极柔劲斜布身前,当的一声反手接下,脚下逆踏八卦,绵密剑气瞬间便充斥在身周尺余。 聂阳此时胸中犹如火烧,聂家剑法早被抛到脑后,迅影逐风剑招招进逼只攻不守,阴冷真气在剑尖虚凝三寸寒芒,狂风骤雨般攻向董剑鸣周身各处要害。 董剑鸣心绪疯狂,出手却极为冷静,一招如封似闭退入守势,太极光弧层叠绵延,虽然步步后退,却没有给聂阳半分可乘之机。 只不过,他却没想到聂阳此刻的内功,正是天下守强攻弱武学的天然克星。 有明玉功在身,聂阳根本不需顾虑多耗真气,攻势如江浪层叠,无休无止,而对方剑招上的反抗之力一触便被吸去几分,源源不绝的补益循环。 董剑鸣连退数十步,高架低挡一五十余剑,被震得手臂酸麻几乎就要拿捏不住,可聂阳仍是剑气纵横不见丝毫衰竭,眼中登时流露几分迷茫。 虽然不懂明玉功的奇效,董剑鸣却也感觉得到真气流向有异,只是他应变平平,心智又极为狂乱,直到递出的守御剑招突然有些力不从心,才真正明白其中必有蹊跷。 可聂阳剑锋仍在狂攻不止,眼前几乎处处闪动着要命的寒光,他不仅不能收招另他法,反而不得不催动更多内力灌注剑刃构成守御阵线。 最多不出招,他必败无疑。 云盼情远远看的心头愈发焦灼,忍不住高声道:董剑鸣!你爹根本没死,不过是为了躲避龙十九才与董凡设法假死逃脱,你姐姐和聂大哥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你凭什么在这里口口声声说要报仇!董剑鸣又被逼的后退两步,怒道:呸!你被聂阳迷了心窍,自然事事向着他!若是信你,我就是疯子!云盼情气的跺了跺脚,一时却也不知如何才好,董浩然在龙江上那场爆炸之后便杳无音讯生死未卜,董清清确实是文君新寡便成了聂阳的枕席之伴,并且无名无份,真要细究起来,根本没有凭据来消除董剑鸣心头愤恨。 可即便董剑鸣的愤恨能解释清楚,聂阳的又要如何? 那要命的讯息至今也没有传来,她总不能为了董剑鸣此刻的一条生路,就去搏那个飘渺的令人绝望的可能性。 就在她心中这一番挣扎之间,交手的两人又起了变化。 董剑鸣剑路骤然一缩,将守御的圈子收的更紧,以至于双膝之下近乎弃守,全靠步法退让躲避下三路的剑招。聂阳也不管他是后力不继还是另有所图,清啸一声长剑斜引旋身连斩。 董剑鸣欲闪不得,万不得已双手一并握在一处,弓身退步运足真力硬挡。 当的一响,董剑鸣虎口开裂,紧接着又是一剑斩来,又是清脆一声,震得他臂筋奇酸彻骨,未及反应,第三剑已夺命而来,他撤开左手,右臂硬挡,长剑终于把握不住,当的一声斜飞出去。 但他等的就是此刻,撤左手一振衣袖,一枚晶亮器物随之落进掌中,他手指一捏,一道乌光闪电般无声无息射出,打向近在咫尺的聂阳面门。 这是他从龙影香那里夺来的逆鳞,他练习过不知多少次,为的就是武功不敌的情形下,发出的搏命一击。 这种距离下,龙十九的独门暗器,江湖上几乎没人能够躲开。 聂阳也不能。 但他竟根本没有去躲,原本捏着剑诀护在胸前的左手刹那间向上提起,五指握拳将那根细针凌空挡下。 董剑鸣心中一喜,那针上的麻药厉害无比,聂阳竟然用肉躯接下,只要眨眼的功夫,就会像根木头一样倒下,任他宰割。 他一定不会让聂阳死的太痛快,他要断了聂阳的手脚,用他做人质绑来那些女人,那些对聂阳无比重要的女人,除了姐姐们,他都要一个个在聂阳眼前凌虐杀死! 一个都不放过! 狞笑浮现在他的唇角,然后,僵硬的凝固。 聂阳斩出的下一剑本就已到半途,此时突然凌空一转,左掌下击,红光乍现,一根血淋林的食指啪嗒掉在地上。 那根细针,就钉在那根手指上。 董剑鸣霎时呆住,聂阳就像是早已提防着逆鳞,并早早想好了这自舍残肢的可怕手段。 他呆的时间并不长,但已足够让冰凉的剑锋架在他的脖子上。 面颊上的肌肉不住的跳动,董剑鸣狠狠瞪着聂阳,眼中疯狂仍在,只是方才的气势已经削去了不止半截。 聂阳也不止血,就那样缓缓举起了断了一指的左手,淡淡道:算上手掌,我还能接四枚逆鳞。你还有几枚?你杀了我吧!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姐姐也不会放过你的!你毁了董家!你毁了我们全家!董剑鸣嘶哑的咆哮起来,双腿一撑就要顶着剑锋强行站起。 你以为你还有活命的机会么?聂阳一字字说道。 他说了十二个字,手上也跟着出了十二剑。 十二道不深不浅的伤口顿时出现在董剑鸣周身,右腕那一剑深可见骨,筋络尽断,让他再也拿不起剑,胯下那一剑更是等同去势,将阳物齐根砍断,剩下十剑却堪堪避过了要命之处,只是找他腋下肋侧之类极为吃痛的地方砍下。 惨号声中,董剑鸣滚倒在泥土枯叶之上,白净的面孔因痛楚和愤恨而扭曲。 云盼情面色愈发焦急,心中藏着的秘密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看董剑鸣的样子,应该再也无力祸害他人,可他的命,万一不应该丢在这里呢?她咬了咬牙,摸出一把柳叶飞刀在手,说不得,便只好动手了。 但转念想到脱阴而亡的那些女子纤细的手指捏紧了飞刀,却颤抖着发不出去。 而聂阳,已举起了剑。 就因为聂月儿的死讯,此刻聂阳心中的恨意,只怕是对董剑鸣才更多些。 眼中的杀气凝缩一处,聂阳默默在心中道了句,月儿,哥哥这就为你报仇,雷霆万钧的一剑,跟着斩下。 当得一声,原本对准了董剑鸣脖子的剑锋,转而砍在他右腿上,正中胫骨。 那黑沉沉飞来撞开了聂阳剑刃的,竟是一把摩挲到发亮的刀鞘。 宋贤早已晕厥过去,而且,那老人用的并不是刀,即便是,他此刻也绝不会出手救这名大逆不道的劣徒。 会出手救董剑鸣的人并不多,加上这把刀鞘,来人的身份其实并不难猜。 聂阳缓缓身,向着林中道:白兄,你这是什么意思?白继羽从斑驳的林影中迈了出来,似笑非笑的望着地上翻滚的董剑鸣,道:聂兄,你的气也出得差不多了,我再不出来要人,要怎么向小香交代?他的手上握着刀,那把灰蒙蒙仿佛带着死气的刀。 当他握着刀的时候,任何人都应该仔细考虑他说的每一句话。 聂阳的眉心骤然锁紧,你要杀他?不然呢?白继羽讥诮的笑道,我就算性好龙阳,也看不上这种蠢材。 他唯一的价值,就是献祭小香的在天之灵。聂阳向旁侧挪开两步缓缓将剑横在胸前,一字字道:我若是不给呢?江湖的事,该如何解决,不是很明显么?白继羽缓缓走来,他的刀垂在身侧,握刀的手稳如磐石,你赢,我走,我赢,他就是我的。你当真只是为了亲手杀他?聂阳看着白继羽面上跃跃欲试的神情,冷笑道。 白继羽微微一笑,盯着他莹润如玉的异常肌肤,道:你只当是如此就好。 正好你学了新功夫,不打算让我见识见识么?仇隋此刻就在山上,聂阳也隐约猜到了他此刻正在哪里。这正是他最不愿和白继羽这样难缠的对手交手的时候。 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却隐约有些期待。 涌动的明玉功,仿佛让他的人也有些些许的改变。 他缓缓举起剑,向着白继羽走了过去。 两人的距离一步步缩短。 聂阳的剑尖距离白继羽还有三尺的时候,两人一起停了下来。 本以为聂阳会更晚停下,白继羽微微一笑,道:看来聂兄的武功,果然大有进境。聂阳的呼吸变得悠长持久,与白继羽这样的敌人交手,一星半点的错误就足以致命,他随着吐息的节律一字字道:别废话,来吧。好。这个字还没完整的钻入聂阳的耳孔,灰蒙蒙的刀光便已铺满了他的视野。 天地人魔,无所不杀! 聂阳脚下一跺,狼影幻踪全力施为,手中长剑一抖,星光如瀑,以攻代守。 白继羽显然早已在暗中观察聂阳,知道他身上内功诡异,刀锋并不硬碰,斜斜一划变招,刀光拖出一条诡异弧线,寒气眨眼间便透过了聂阳腋下衣衫。 早已料到白继羽不会与他刀剑相击,聂阳早早便侧身闪向另一侧,剑锋横斩,终究还是使出了练习最久的聂家剑法。 白继羽掌中魔刀早已过了收放自如的境界,刀气一转,地字二式连环进击,不足十个变化之间,就把远称不上精妙的聂家剑法逼至穷途末路。 纵然心中极为不愿,聂阳仍不得不使出那招已被揭穿于江湖之中的聂家杀招,剑尖全力格开白继羽杀气逼人的刀锋之后,立刻抖化为星星点点的寒光,内劲贯通腕筋,剑光轰然爆散,明玉功催动之下这一招浮生若尘,犹如星夜光幕,裹胁着初冬凛冽寒风,劈面压迫过来。 好!白继羽一声暴喝,刀光分闪,刀式由地转魔,一时杀气大盛恍若有形有质。 此前聂阳的浮生若尘仍能被他的刀找到死眼所在,而如今聂阳的同样一招,单是今非昔比已不足形容。 白继羽性也放弃惯用的返朴归真刀招强行破入的法子,刀锋一转天魔乱舞,竟也化出无穷虚式。 弹指之间,虚皆化实。 金铁交击之声分毫不曾响起,这令云盼情看的浑然忘我的一战,便已如开始时一般迅速的结束。 浮生若尘,烟雨阵阵。 那在仇隋手下顿悟出的后招的确威力惊人,以聂阳腕上天赋异禀,凝气刺出的霎那之间,简直是势不可挡。 白继羽的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中,最危险的仍是人字二式的夺命一刀。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这最危险的一刀,却也最难以捉摸。 若是生死之战,此刻两人都已倒下。 但他们都并非真的动了杀心。 他们的兵器,也都停在了不可寸进之处。 聂阳的剑尖已触到了白继羽胸前的肌肤,白继羽的刀锋,也已贴住了聂阳肋下的皮肉。 云盼情的手指,几乎已把掌中的飞刀捏碎。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惊叫出来。 可紧接着,她还是惊慌的抽了一口凉气。 收刀剑的那两人,也都发现了原因所在。 本该在树下的泥土上像垂死野兽等待猎人一样的董剑鸣,竟然不见了。 云盼情站在通往墓园的路径,董剑鸣绝不会逃向那边。 白继羽毫不犹豫的弯腰窜出,忙之中还不忘抄起落在地上的刀鞘。 云盼情也迅速赶至聂阳身边,一道追了过去。 离这里最近的出路,无疑就是已成绝路的后山断崖。 除非董剑鸣突然生出一对肉翅,否则绝无可能从这边逃脱。 而他也的确就在那里,用长剑撑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背对着陡峭断崖,带着满脸的鲜血,狞笑着看向追来的三人。 你们不是都想杀我报仇么?做梦!你们谁也做不到!姓白的,到了下面,我还是不会放过那姓龙的婊子!还有聂月儿,她要是也在下面,我就把上次没做成的一并补足!有本事的,就一起到地府再杀个痛快!哈哈哈哈疯狂的大笑声中,董剑鸣双臂一张,向后躺了下去。 那张狰狞扭曲的面容,就这样消失在聂阳面前。 乳硬助性第一零六章(一)一看来人身份,天道残余的部属大多心中一惊,有几个甚至情不自禁后退了半步。 竟然是justinbieber!(二)这种程度的飞镖怎可能伤的到沈离秋,她随手一晃,软剑如鞭凌空一卷,那些飞镖尽数钉在她身上草失手了。(三)沈离秋神情未变,款款上前两步,柔声道:哦?你说的是谁?那头目擦了擦额上冷汗,猛然抬手一指,大声道:就是他!那手指指着的,赫然竟是片场卖盒饭的! 活该领便当。 (四)七人中的一个年轻刀客突然大叫了起来,疯子一样丢掉了手里的兵器,一把扯开了胸前的衣襟,扭着屁股跑向了沈离秋。 呀,竟是个奇行种?(五)聂阳最后一个是字才说出口,就听啪的一声脆响,竟是沈离秋的左掌结结实实的给了他一记耳光,紧接着反手抽了来,啪啪连响,竟正正反反扇了他十几巴掌。 双颊热如火烧,聂阳既不躲,也不护,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那儿,下面竟然硬了。 (六)无论如何,聂阳也算是他们半个救命恩人,而且之后也要靠他的同伴请人施救,立刻便有几个声音参差不齐的答话。 他往东去了。仇掌门去北面了。仇隋去南面了。都给我杀了。(七)聂阳本想安慰他两句,可不知从何说起,反倒是云盼情对着他略显落寞的背影,脆生生道:田爷,您可一点都不老。我师伯常说,心老的人,才是真的老了。田义斌一怔,哈哈笑了起来,他扭头摆了摆手,朗声道:三十岁的人,六十岁的心脏,六十岁的人,三十岁的心脏停!这么冷门的广告就别吐槽了好么(八)随着董剑鸣的话转为疯狂的大笑,聂阳目眦欲裂,双足连踏霎时上前,剑光一转横切颈侧,自刎而死。 嗯看来这里还真不能精简啊。(九)疯狂的大笑声中,董剑鸣双臂一张,向后躺了下去。 那张狰狞扭曲的面容,就这样消失在聂阳面前。 知道跳崖最怕什么么?最怕没水?最怕自以为是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