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飞头记(1)(2 / 2)
他只希望,红叶在这些地方的其中之一。
因为他已经忆起,很久很久以前,红叶是谁了。
海风渐强,风缓缓转向了。
梁道卿闭上嘴巴,抬头凝视云的流动,再转头望向桅杆上的一名汉子。
汉子高声回答他:“是时候了。”
“甚好,”梁道卿向船上的人咆哮道,“风转了!赶紧上货!后日启程!”
云空忽然转头望向港口,注意一位搬运工人背上的肌肉,因奋力抬货而胀大、坚实,汗泽在肌肉上泛着银光,云空记住了那片银光,不为什么,只因为想留住某种记忆。
或许在离开之前,他已经开始怀念了。
孩子刚呱呱落地,女孩便要求帮忙接生的母亲把婴儿抱过来。
刚才,当她奋力将婴儿挤出时,她大张两腿站着,同时两手用力拉扯从屋梁上悬吊下来的粗绳,又拔又拉,两只手掌被磨得又红又粗。
她用发疼的手心接过啼哭的孩子,用手指拨开黏在孩子颈项上、源自她体内内的血水和浆液。
她在脖子的折皱中寻找,终于找到她最不希望见到的:一抹淡淡的红线。
红线很淡,她原本还期待那其实是夹在折皱中的血水,但红线绕着脖子转了一圈,完全证明了她的忧虑。
看着女儿发呆的神情,她母亲把婴儿拿了回来:“等我洗干净再说。”
婴儿被浸入一盆温水,妇人洗走他身上黏滑的羊水、胎粪和血水,顿时变成了一个光净聪明的男孩。
女孩疲惫的躺下来,婴儿被放在她胸前,闭着眼寻找乳头。
女孩的母亲用温水抹洗她的下体,然后帮她盖上一片薄布。
她抚摸婴儿光秃秃的头顶,观看他仓促吸吮乳头的小嘴,她毅然下了决心,对母亲说:“妈,你知道我的决定了。”
她母亲年仅三十余岁,却已像老迈的妇人,皮肤厚如皮革,满脸被岁月摧残的痕迹。
她哀伤的点了点头,说:“坐满了月子再说吧。”
女孩摇摇头:“或许会太迟了,风吹东南时,我必须离开。”
她母亲将污秽了的温水拿到门口泼出去,泼到高脚屋下方,惊动了屋子底下沉睡的鸡只,发出咕咕咕的抱怨声。
妇人望着新生的弯月,眼角不禁盈现泪光:“诅咒呀,这是祖先的诅咒呀。”
※※※
月明星稀,商船下了锚,停泊在距离海岸不远的温暖海上,等待明日天光才靠港。
云空望见海岸上有零星灯火,便问船主:“为何不靠岸?”
“这港口附近有暗礁,撞上就不妙了。”船主梁道卿说,“天亮了看得清楚,不需冒险。”
云空点头表示明白:“那此地乃何处?”
“占城国的新州,估计没错的话,天光时会看见一个小岛。”
占城国新州就是今日越南的归仁,从广州一路航行至此,船只都不会距离陆地很远。
“今晚早睡,明日起早忙了。”
船主提醒他之后,便钻回船舱,仅留下夜间看风的水手,站在高处留神四周的动静。
云空在星月下盘膝而坐,开始他每日的静修功课。
他都选择夜间静修,比较没有水手的聒噪声。
闭上双目后,船只在波浪中摇晃的感觉更加清楚了,他静观着摇晃的节奏,渐渐感到身心与波浪的起伏融为一体,摇晃消失了,身体顿然如处平地,身心自在。
正当感到舒坦,云空忽然感觉背脊一凉,脑袋仿佛插入了几根短刺。
他抬头瞧看,看见远处的岸边有灯火数点,而上空有异象。
有几个红色的东西在空中飞窜,飞过来飞过去,像在互相追逐嬉戏。
脑中的刺痛感就是从那边引起的。
他感觉到浑重的怨气。
云空不得不中止静修,站起来眺望空中的红影。
“老哥,”云空呼唤在高处留守的水手,“你看见那边空中有什么吗?红红会飞的。”
水手依云空指去的方向瞄了一眼,便满不在乎的转回头,当作没看见。
“老哥晓得那是什么吗?”
水手被问烦了,随口应道:“是夜猫子啦!是夜猫子。”
云空经常夜宿山林,对猫头鹰的行为还算颇为了解,他再观看了一会飞行的红光,还是不敢认同水手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