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头点地(5)(2 / 2)
朝闻道,夕死可矣!
他要在闻道的那一剎那就死。
忽然,脖子一寒。
他又惊又喜。
惊的,令他好想脱口喊出:“好刀法!”
喜的,庖丁解牛,原来如此!
刀刃割入脖子,割断肌筋,拨开颈骨,如水蛇般灵巧地游过脖子里头的每一层组织。
耳朵忽然沸腾了,是血水迅速流走的声音。
视线忽然在胡乱闪烁,是视网膜正在失去功能。
塾师感觉到一片强烈的空无袭来,占据他的寸寸感觉。
在最后的意识中,他想起了一个他快忘了的人。
妻子呢?
有在看他吗?
他好想知道。
但他的颈已转不过来了。
剪缕阁
游鹤的回忆游鹤病了。
过了一个严冬,外加长途跋涉,游鹤病了。
他们一行三人在雪融后的路上走着,游鹤就忽然软倒了。
“红叶,快看看附近有没有歇脚……”云空还没说完,红叶细小的身子已经自眼前消失,不知跑哪里去了。
很快的,她又回来了,朝云空打出肯定的眼神。
“你能帮他取暖吗?”
红叶亮出了几枚针:“多暖?”
“别让他冷着就好了。”
云空怕红叶取了反应太烈的穴位。
红叶隔着衣服,为游鹤刺了几针。
然后云空背起游鹤,飞快地跟着红叶走。
红叶找到了一处破寺。
还是初春,寺中又暗又冷,四壁透风,连泥菩萨也崩了半边身子。
云空先找些木板、草料挡住门,遮住墙上的破洞,才生起一堆火,又将道袍脱下,盖在游鹤身上。
“别多费心了……”游鹤哆嗦着说,“老夫是时候了……”
“你还没回乡呢。”
云空紧握他的手,另一手搓揉游鹤胸口。
“回乡……?”游鹤停了一阵,“早回过了……”
“咱们有经过吗?”
“有啊……”游鹤疲倦地合了一会眼,忆起上个月,当他们经过一座城……
其时,一股熟悉的感觉笼罩上来,游鹤的心震了一震。
果然眼前是阔别了七十多载的城门。
很久以前,他和家人窝在城门旁的小屋,贫苦地过活。
过了好多好多年,他年华老去,身躯渐渐败朽,他才又经过了这里。
那些倚门而坐的老者,是他的兄长吗?
那几个拖着鼻水的邋遢小孩,是他的侄孙吗?
剎那,悲从中来,哀伤沉重地郁结在心头。
当时在身边的云空,丝毫没有察觉老人的心绪纷乱。
老人病倒了,在破寺中虚弱地呼吸着。
云空一面加大火势,一面责备自己,他明知游鹤身子很弱,也没照顾好他。
游鹤的脑子越来越乱,许多往事忽然同时挤了上来,一时令他坠入了一个个过往的时空中,搞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时间了。
“为什么是我?”
他忆起被阉割的那一刻,火烧般的痛苦,燃着他的下体。
父亲拍拍他的头:“他最小的,干不了活……”
他抬头看见一名无须男子,一面打量他,一面点头。
泥土被挖掘的声音,在噩梦中一再响起。
“呔!是何人?”
好熟悉的声音,是义父来救他了。
“瞧这伤口,”义父指了指死尸,“没血,边缘没收缩。”
年少的他,不禁按紧绑在嘴上的布,心里感到恶心。
“是死后的伤。”
是义父教他验尸,也是他第一次接触尸体。
“大胆仵作!竟敢诬造假证欺瞒本官,勾结歹人,贪图银两?!”
“啪!”
衙吏重重的一巴掌,打在义父脸上。
游鹤别过了头去,感觉到义父的心在伤心滴血。
他了解义父。
“我游某人,敢在死人身上赚一个子儿,便是欺天、欺地、欺神佛,祖宗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