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阿茹娜(1 / 1)
手掌之后是脑袋,脑袋之后是身子,一个漆黑的人影,从井里翻出来了。 月光洒下,照亮那件彩色的草原长裙,在额间的银饰上闪几道光。长袍的明艳和银饰的清丽,裹着月光,揉作她的面庞。 这是个比含月小,比冷秋大的少女。 在身形上,偏向冷秋,在山岳上,偏向含月。 小小年纪,已经比碧心高耸了。 夏远看看她,又看看含月。草原上没有高山,没有波涛,为何能养出这么多巍峨汹涌的少女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井里?”少女快步走到夏远身边,好奇地看他。 夏远心想,岁月宝鉴的未来里,路过井边被你吓了一次,能不清楚吗? 他笑道:“我不只知道你在井里,还知道你叫阿茹娜。” “你告诉他了?”阿茹娜瞥向院墙外的同族。 “没有。”对方的回答简略。 阿茹娜回头看夏远,娥眉蹙起:“你怎么知道的?” “大宁的情报网遍布四周,知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领路的荒人又道。 “大宁的情报网再厉害,也不可能知道我躲在井里!”少女并不相信。 夏远笑而不语。 他当然是从岁月宝鉴的未来里知晓的,在十日后的紫藤花宴上,少女和他的哥哥大放异彩。 若没有金蝉圣子,这届紫藤花宴的获胜方应该就是草原。 他跨过断墙,随着引路荒人继续向前,少女跟在他的身后,叽叽喳喳地追问。 运转岁月宝鉴,他照入少女的姿影。 半本人生画册,出现在夏远的脑海中。 只有半部,荒人少女后半生入了洞玄,照不出影像。 阿茹娜的前半生平平稳稳,她是朔阳部落首领的女儿,朔阳部是草原上最大的部落,朔阳王是草原的共主,她即是草原的公主。 她的资质极佳,和夏远一般大的年纪,已经到了三重天初期,也就是采霞初期,她的容颜娇艳,可以媲美草原茫茫夜空上的幽月。 她的前半生,是由小黄花、白羊群和马奶酒组成的。 至于后半生……,夏远只瞧见了开头,那是战火、鲜血和死亡。 人生画册翻到最后一页,一枚栩栩如生的棋子显现。 【姓名:阿茹娜】 【命星:不毛之地】 不毛之地,不能种庄稼,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地方,即荒地,倒是贴合荒人。 从字面来瞧的话,这个词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夏远不禁瞥向阿茹娜的小腹。 “仔细看看,你还挺好看的,就是太瘦了。”阿茹娜放弃了追问,改而观察起夏远来。 她捏捏夏远的手臂,叹了口气,草原上,喜欢壮实些的男人。 没等夏远回应,她又转过头,去瞧旁边的含月。 “你也好看。”她围着含月转一圈,目光三分停留在含月的容貌上,七分停留在那宽松长裙也掩不住的巍峨上。 她直白地问:“有什么秘诀吗?怎么这么大?我之前见到的中原人都没有我大。” 不愧是荒人,说话如此大胆,夏远平日里与含月调情,也就这个尺度了。 不过,她居然把含月当做了中原人。夏远瞧向含月。 含月没有说话,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夏远的背后,像一个规矩的侍女。在过来的路上,她就在沉默。 阿茹娜接连被两人无视,气恼地鼓鼓嘴,跑到前面去了。 引路的荒人,将夏远领到了一个边缘院落,相比其余院子,这里不管是位置还是装饰,都不算顶尖,但有一样突出——大。 看来荒人喜欢大的,正巧,他也是。 推开屋门,夏远见到了阿茹娜的兄长,朔阳王的长子,乌日图。 阿茹娜立在兄长身后,朝夏远和含月吐舌头,作一个鬼脸。 照一下瞧瞧。 夏远运转岁月宝鉴,照入乌日图。 不管是阿茹娜还是乌日图,他照得都很简略,这样可以有效减弱头痛。 严格来说,乌日图是朔阳王的第二个孩子,他的兄长没能活过满月,在一次骚乱中失去了生命,他于是成了长子。 草原没有嫡庶之分,也没有立长的传统,他只能算一个普通王子。 他的母亲,是朔阳王帐下的一个普通侍女,无力给他提供支持。 所以他修行刻苦,所以他废寝忘食。 他今年18岁,刚入三重天,是朔阳王最重视的孩子,如果没有意外,他就是朔阳王的继承人。 往后有没有意外,夏远没仔细瞧,他的脑袋有些胀痛,该停下了。 草草将人生画册翻到最后,他看乌日图的棋子。 【姓名:乌日图】 【命星:踞虎盘龙】 踞虎盘龙,气势上比不毛之地要强一些,但反应到实际修行上,却弱一些。 都是三重天,阿茹娜才十六,乌日图已经十八了。 由此可见,命星和修行法的契合也很重要。 金蝉圣子就是反面案例。 “七殿下晚上过来,有何要事?”乌日图起身迎接,面露困惑。 他只是没有实权的王子,对方要找,应该找领队的特木勒。特木勒是父王的亲信,掌握着黑羊骑,是五重天,也就是洞玄境的高手。 怎么找到他这里来了? 何况这个宁国七皇子,不是说是个纨绔吗?怎么昨日送来的迷信上有宁帝的标记,还走密道? 身后那个,是侍女?漂亮倒是漂亮,比阿茹娜还漂亮些,但带着侍女过来做什么? 乌日图心中满是疑惑。 夏远扫过屋内,烛光昏暗,照出三个人影。 一个是乌日图,一个是阿茹娜,还有一个,是领夏远过来的荒人,对方脸很黑,在外面瞧,以为三十多了,现在仔细一看,和乌日图差不多大。 这三人就是草原这批参赛者里,核心的三人。 他在椅子上坐下,不客气地用桌上小刀,割盆中羊腿肉,塞进口中。 羊腿油腻,脏了他的手掌。 “七殿下倒是豪爽。”乌日图倒一碗酒,递给夏远。 夏远接过,抬到口边,又放下了。 有黄花酒的前车之鉴,他对一切酒水敬谢不敏。 他说道:“想和大王子做一件大事。” 乌日图皱眉,什么大事,要和他一起做? “做什么?”阿茹娜沉不住气,直接问。 “金蝉圣子会参加这次紫藤花宴。”夏远没有直接回答。 乌日图心中松了口气,原来只是金蝉圣子。 南境和草原有仇,金蝉圣子是南境的重要人物,能对付他,草原当然不会拒绝。 只是,他所想的对付,与夏远暗示的对付有着偏差,偏差很大 他笑道:“七殿下放心,我们愿意和宁国结伴,不让金蝉圣子拿到第一。” 夏远摇摇头:“不是这个。” 乌日图一愣:“不是要对付金蝉圣子?” 夏远咽下口中羊肉,用含月递来的手帕擦干净手掌,抬起头。 他用漆黑的眼眸扫过三人的脸:“紫藤花宴的名次只是一时意气,没什么好争的,要争就争一辈子的事。” “什么事?” “杀了金蝉圣子。”夏远幽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