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1 / 1)
大年三十,将军府。 一大清早,阿兴瘸着腿张罗着收拾院子,又是贴对联又是挂灯笼。 燕戡练完功,坐在院子里抱着自己的长枪擦拭。 见阿兴兴奋地跑这儿跑那儿,燕戡不怎么高兴问:“京都那边送过来的粮草还剩下多少?” “百万斤,吃过明年春不成问题。” 燕戡起身:“走,跟我去一趟军营。” “诶!不是,我去做什么?我走了家里谁布置!再说我屁股还疼着呢!” 说是将军府,也就是以前某个富户的宅子。宅子里统共没多少人,阿兴在这边儿就相当于是将军府的管家。 燕戡嫌弃:“布置了谁看,走。” 哟呵,还布置了谁看。 “您有本事把夫……戚大公子接回来看啊。” 燕戡冷眼一扫:“不许提人家。” 阿兴撇撇嘴。 “不提就不提。” 自己讨不到媳妇,还不让他提。有这样的人吗? 不过他还是放了东西,乖乖跟着燕戡去。 整个斜沙城作为阻拦北地蛮人进大顺的关卡,这里驻扎着五万的戍边军将。 这些人全是跟着燕家出生入死好多年的人,被称为燕家军。 别看人不多,但个个都是蛮子血养出来的勇猛战士。 今日是小年,留在斜沙城的将士们除了值守的,其他的都放假。不过他们也不离开城里,就待在的军营里。 今儿个吃年夜晚,按照燕戡往常的习惯,他会跟着将士们一起。 喝喝酒,说说话,这在大顺朝人心中最重要的一晚上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他刚刚临时起意,今晚做了别的安排。 所以这一趟得提前去。 兵将驻扎的地方有二。一个是北二十里的老城墙,一个是城内。 燕戡出了将军府直接吹了一个口哨,膘肥体壮的大黑马立马甩着蹄子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 燕戡翻身上马。 阿兴则默默将自己的枣红色马儿牵出来。爱惜地摸了摸马儿脑袋,一脸心疼道:“大冬天的还让你出去跑,真是辛苦你了。” 燕戡看不得他这模样,嫌弃道:“快点。” 随着一声低沉的驾马声,黑马如利剑,嗖的一下蹿出去老远。 “玄风,去老城墙。” 将军府就在北城门这边,马儿直接甩着蹄子,也不管后面的跟不跟得上,顷刻出了城门。 被冷风吹得脸生疼的阿兴默默加快速度。 踏出北城门,入目皆是一片苍茫的白。 雪下,是辽阔不已的戈壁。远望去,高低不平的丘陵像一个个窝窝头缩在雪地里,远远地注视他们。 而他们脚下的这片地方,就是斜沙城外的百年战场。 无数将士们在这里洒下热血,永远地沉眠。 出了城门,北风嚎哭。 马儿的速度却越来越快。 一直到闯过丘陵,才远远看见城墙北段。绵延的沙子与石头山构筑起来的破败城墙。 城墙是大顺朝的初代开始修建的,不过后来这一片的地方被蛮人掠夺了去。所以城墙倒塌,也被毁坏得差不多了。 远眺大漠,白色无边无际。看得久了,眼中也跟着泛白光。 好在两人经验丰富,走这样的雪地游刃有余。 到高大的山下,一片黑色帐篷围起来。这里便是大顺的最北端。 这里条件比斜沙城里更为苦寒。 “将军!” “将军来了!” 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惊醒了这沉眠的巨兽。 军帐里,陆陆续续走出来数不清的兵将。他们里面穿着毛褐做的冬衣,外面披着甲胄。走路时脚下铿锵,步子极有力。 燕戡星目一笑。 “弟兄们,今日吃得可好。” “好!” 燕戡跳下马儿,拍了拍黑马的脑袋,让它自个儿玩儿去。 他自己则走向军帐。 左副将燕仇哈哈大笑着出来,手往燕戡的肩上一拍。“好小子,这会儿舍得来看我们了。” “自从我来了北地,哪年没来?” 两人进帐中,里面烧着火盆,还算暖和。 燕仇虽然姓燕,但与燕戡并没有什么亲缘关系。他是燕戡祖父从蛮人搜刮的村庄里捡来的,后来跟着燕戡的父亲一起长大。 两人一同上战场,不过燕戡的父亲却先走一步。 论关系,燕戡得喊他一声叔。 “在那边可有受什么委屈?” 燕戡喝了口茶,平静道:“只有我给别人委屈受。” “呵,你小子。好样的。” “那……身体里的毒?” “没什么大碍,周子通的医术你放心。” 寒暄完,又说起正事。 “咱们明年春的粮草不用担心,但是开春之后,军队要继续屯田种粮。不然谁也不知道秋季那边会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 北边在燕家的守护下可谓是固若金汤。 蛮子来了他们不怕,怕的是这么多的将士在这儿。每顿要吃要喝,粮食消耗巨大。 而之前那边不及时给粮的情况也不少见。 所以未雨绸缪,极为重要。 “我知道。”燕仇脸上露出几分难色,“可是种这么大一片地,将士们累死累活,收成却差极。” “会种庄稼的农人我们不是没找,可这么大的地儿……” “哎!不说也罢。” 燕戡沉了沉眸子。 “要是我们有蛮子的牛羊,那就省事儿不少。” 斜沙城的百姓日子苦,鲜少有养牛羊的。且好的牛羊品种,都在蛮子那边。 燕仇摆摆手:“不说这个了,这次回去,那边可有做什么?” “他不敢。” 燕家虽说一直为大顺朝出生入死,但因为燕家在军民当中声望过胜,且兵权过重,一直为朝中所忌惮。 今年夏,他们刚把蛮子轰得跑到草原深处,北边暂时稳定。可燕戡受伤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到了朝中。 那边即可下旨让他回去。 很明显,皇帝再一次坐不住了。 他想要杀驴卸磨,如当初他哥哥一般。 要不是后头派来的人靠不住,哪里又有后来他上战场的事儿。 燕戡二十岁出来,从一个毛头小子一次次打出军功,升为将军。也成为替代他爷爷,他父亲,继他亲哥之后的第二人。 他怎么会任由其摆布。 所以他就病歪歪地回,让人就这么直白地抬着眼瞎腿瘸,奄奄一息的他进了京都的城门。 不是要他回吗,他刚好可以让全天下的百姓都看看,他燕家是如何为了大顺朝出生入死。 皇帝如若在这个时候夺了他的兵权,那将是落井下石,弃燕家于不顾。 反之,他不仅不能这样做,还得善待燕家,找人给看好他。 如若不然,民心逆之,必将埋下祸患。 皇帝拿他没法子,谈条件也就方便。所以今秋该送来的粮草他也得让人送。 不过他也不傻,没一心靠着他们那位成日坐在高位上的皇帝。 他回去后,还暗地四处筹集粮草,后头会分批运送到北地。 如此一来,就是明年春季蛮子打过来,他们也能不为粮草发愁。 两人说了很久的话。到后头,燕戡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提出去看看将士们就走了。 燕仇睁着个虎目,忽然来了一句:“你是不是真的娶媳妇了?” 燕戡掀帐篷的动作一滞。 非常细微,但还是被身为武将的燕仇注意到了。 “怎么一直没见你提?” 燕戡:“他不喜。” “不喜提还是不喜你?” 燕戡一噎,甩了帐篷就走。 燕仇慢悠悠走到后面,哈哈大笑。“堂堂定国大将军,竟然还被自家夫人不喜。你惭愧不惭愧?” 一旁路过的将士听了,眼睛一睁。 “将军被夫人不喜?” 他嘴巴一咧,赶忙去分享这个难得的八卦。 “什么,将军被夫人踢下床!” “咦~原来将军也要给夫人跪板子。” 传到后头,直接就变成了将军是个惧内的。夫人叫他站着他不敢坐着,夫人叫他吃饭他就不敢夹面。 北地寂寞,军营里没什么乐事。 有点什么值得说道的事儿就会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整个军营。 所以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燕戡到了士兵们的营帐,就看见一个个黑脸白牙的威武士兵在他背后要笑不笑。 不然就是看他一下,嘀嘀咕咕,再看他一下,继续嘀咕。 燕戡纳闷了。 他随便叫了个人名字,问:“说说,看着我笑什么?” 那小兵挠挠头,性子憨实。 他问什么,人家回答什么。 “将军,他们说您惧内。” 站在燕戡身后的阿兴噗嗤一声。 瞬间,帐篷里的士兵齐齐露出的恍然大悟的表情。阿兴都这样,看来是真的…… “哇哦。” 那小兵瞧着自家将军现在的威武样子,忽然就不怕了怎么回事儿。 燕戡眼风一扫。 “胡言乱语!” 阿兴默默摇了摇头。 本来就是,还不让人说。 忽然,他注意到眼前的一抹红色。眼神定定地瞧去。 哇哦 将军耳朵红了。 “大侄子,惧内没什么的。”燕仇拍了拍燕戡的肩膀,一副同情的样子。 阿兴:“行了行了,大家散了。瞧把将军吓得。话都不说了。” 燕戡阴恻恻地看向后头的人。 阿兴一下捂住自己的嘴巴。用眼神表示:我可没说啊! 燕戡:回去收拾你! 燕戡快速慰问这些兵将,接着在燕仇的挽留下,直接上马就走。 阿兴察觉到他的低气压,默默拉着马儿离得他远了点。 前头的燕戡闷头往前。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闷气。 惧内。 他媳妇都跑了,他哪儿来的什么惧内。 说到底,他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 再怎么也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娶回来的人。可人家见了他,直接当不认识一样。 越想燕戡就越郁闷。 最后连带着后头的阿兴都察觉到了。 他打马上前,跟在燕戡的身侧。 想了想,还是冒着被打一顿的风险开口:“主子,要不你、你今晚去找夫人吧。” “我瞧着,您也不是不喜欢。” 燕戡想都没想,回怼:“是我不喜欢吗?是他不喜欢!” 阿兴:哟呵! 承认了吧,才见几面啊,就喜欢了。 可喜可贺,二十四年了,主子终于铁树开花了。 “这个……他不喜欢,你就让他喜欢啊!” “怎么个让?” 阿兴噎住。 “那什么,主子你要不让我找个姑娘试试,试试再告诉你?” 燕戡一脚送过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