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1 / 1)
将军回归,冲淡了雪灾带来的伤痛。 这次下雪范围很大,北边的灾情报上去,竟是斜沙城受灾害最小。 到十一月末,朝廷赈灾的钱粮才慢悠悠地拨下来。 不过一层一层,等到百姓手里,也没多少了。 酒肆又重新开门做生意。 快到年关,斜沙城里也好像热闹起来了。戚昔去看过几次小孩,回来忙着店里。忙了小半个月才终于才抽空去看了一趟大夫。 济安堂。 戚昔伸出手让老大夫把脉。 把着把着,大夫的脸色愈发的古怪。他捻着胡子,悄悄戚昔的脸,又垂下眸子细致思索。 戚昔单是看他的表情,就觉着自己这病恐怕艰难。 “你……可有些什么症状?” 戚昔镇定道:“呕吐,乏力,嗜睡。腹部偶尔泛疼。” 越听,老大夫的眼睛睁得越大。 “你、你……是男子吧。” 戚昔对于大夫这个奇怪的问题没什么表示,反而认真回道:“是。” 老大夫猛然一抽,身板挺得从未有的直。 “这、这这……老夫行医几十年,也没在男子身上看到如此脉象!” 戚昔:“我是什么病,您直说就是。” 老大夫眉头都拧成一条了,一不小心,还扯落了几根胡子。 “这、这是喜脉啊!” 戚昔眸光一晃,复又恢复平静。 那就是诊断不出了。 “所以除了这个,我没其他的病?” “倒也不是。你面色苍白,失眠多梦乃血虚之症。神疲乏力,精神不济……本就是气血两不足。” 说白了,要靠补跟养。 戚昔没拿什么药,这次看病最后也不了了之。 因为最关键的东西,大夫摸了几次也摸不透,而是找他去府城找医术好一点的大夫看看。 但大雪封路,岂是想找就能找的。 日子照样过,这病很快便被戚昔抛之脑后。 转眼十二月。 初一,戚昔一打开门就看了门外站着的小孩。 “你怎么来了?” 他侧身让小孩进来。 “我过来帮忙啊。”小孩头上的两个丸子梳得整齐,衣服也看着干干净净。 “你爷爷腿如何?” “安爷爷说快好了。”小家伙一进来,主动将搁在桌子上的板凳端下来。 戚昔缓慢地弯着身子,跟他一起端。 他没看见,一旁的小孩眼睛不离他身上。瞧着瞧着,眼眶就变红了。 怎么才几日不见,哥哥又瘦了。 再这样下去,像爷爷说的,风一吹就跑了。 他咬着唇,加快动作。 哥哥病了,要休息。他多做一点,哥哥就少做一点。 小孩年纪不大,但力气大。 虽然这里条件艰苦,但看他冰天雪地时常在外面跑着也没怎么生病,就知道他被他爷爷养得挺结实。 戚昔只当他来玩儿,也不拘着他。 客人来了,他去盛酒。小孩也要像个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他嘴巴也甜,见着客人进来,就叔叔伯伯的喊着。倒是省了自己说话。 照旧给客人上完东西,他便到躺椅上坐下。 小孩已经跟他混熟了,自己端了个凳子也挤进来,在炉子的另一旁坐下。 戚昔半阖着眼睛,低声问:“打算呆多久?” 小家伙举起手指比了个一。 “一个时辰。” “一天。” 小孩挪挪凳子靠近一点。瞧着戚昔恹恹的,便专心烤火,不说话了。 等了一会儿,门外又有脚步声响起。 不等戚昔动作,小孩立马站起来。 “哥哥你坐着,我去。” “你会吗?” “你看着我做,我会。” 于是乎,变成了戚昔跟在他身后,看着他问客人喝什么,又精准找到了正确的酒坛子,再一一上菜。 有条不紊,瞧着有几分模样。 戚昔不吝夸赞:“学得挺快。” 小孩挺直身板:“那是。” 回到火炉边,两人继续窝着。渐渐的,戚昔又在汹涌的困意中熟睡过去。 小孩悄悄起身,端酒上菜。 等戚昔睡饱了起来时,已经是午间。 客人变得多了,甚至戚昔在角落的位置,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那人对目光敏锐,同样抬起头。 双方眼神一碰。接着又像约好了似的,齐齐转头。 戚昔往后厨去。 小孩紧跟着他。 “外面那些什么时候来的?” “你睡着的时候的啊。” 戚昔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瞧见灶台上的菜盘子不够了,又重新装了一些。 “你认识外面那些人吗?” “不认识。”小孩双手搁在灶台,垫着脚看戚昔动作。 戚昔瞧了他一眼,拿空盘子给他装了一点儿。“拿着,自己吃。” “大哥哥,我不要。”小孩后退两步,小手背在身后。 戚昔:“那明天别来了。” 小孩一听,哪里受得了。立马双手举着,将盘子捧过来。 戚昔让他在一边的小凳子上坐着,自己洗锅生火,打算做午饭。 来这里这些时日,戚昔把能吃的菜反反复复吃了好多遍。午饭他也没多大胃口。 不过想到小孩来了,戚昔打算做点好的。 上好的五花肉切片,用酒腌制一会儿。随后在淀粉中加入鸡蛋,调成糊状。 肉片倒入,裹匀。 大蒜切片,姜切成丝。 锅中烧油,放入肉片小火慢炸。接着转大火,复炸一次…… 做的过程中,肉片的油脂味儿渐浓。 戚昔放缓呼吸,到后头不得不抬手捂在自己的鼻子。但如此,也挡不住他行云流水般的动作。 一旁小孩慢慢吃着盘子里那点菜,两个小腿晃悠着,问:“哥哥,外面没有客人点菜啊?” “做着自己吃。” “可是没有到吃饭的时间。” 戚昔侧过脸缓了一口气,顺带答:“我饿了。” “哦哦,那我出去给哥哥看着铺子。”说罢,小孩快速吃完碗中刚刚舍不得吃的菜,又自个儿把盘子拿去洗了再放回灶台。 再一溜烟儿的,就跑到前面去了。 帘子掀动,轻快的脚步声传出。 燕戡看了一眼帘子,又收回视线。 众人见是小铁树,都问:“小孩,你家掌柜的又在做什么,这么香?” 铁树:“做菜,大哥哥饿了。” 众人便知这东西不是做给他们吃的。 “可惜,没口福了。”众人连连叹气。 燕戡倒是没有在意这些。 今日军营里无事。兵将们也正好休息。军中几个将领嚷嚷着要出来好好喝一顿,庆祝自己回来。 他推辞不了,索性跟着过来。 这酒肆在斜沙城名气不小,他以前也偶尔过来。 没想到他才离开斜沙城不到半年,老板都换了一个。 “之前的李老爷子呢?” 边上的人道:“早去府城享福去了。” 燕戡明了。 忽然,屋子里传来声音。“小孩。” 燕戡喝酒的手一滞。 阿兴一直观察着燕戡,见状立马凑过去:“主子,怎么了?” 燕戡竖着耳朵等着,但外面的小孩应喝了一声,里面就没了声响。 他一口闷了酒。 心想:这声音……好生熟悉。 没等细想,边上的人道:“今年北边这雪下的大,草原上就更不用说。” “蛮子那边指定损失惨重,明年必然南下,怕是又有得打了。” 燕戡心绪一转,兀自思考如何应对明年的事儿了。 从后厨里的香气愈发的多,有坐不住的客人,大着胆子往里面喊了一声:“掌柜的,吃什么好吃的呢?有我们的吗?” 后厨,戚昔瞧着狼吞虎咽的小孩,笑了笑。 他搁下筷子,离桌上泛着油光的锅包肉远了些。 压了压胃里的不适,他起来,将锅里还剩下的一些分盘装了一点端上去。 戚昔撩开帘子出来。 目光一眼定在刚刚说话那客人身上。 客人惊恐。 忙往自己身边人的身后躲。 不是,掌柜的怎么听个声音都能知道是自己。 其余人看去,戚昔道:“没多的,不过可以给大伙儿尝尝味儿。” 说着,小孩也端着盘子出来。 见小孩往门边的几张桌子去,戚昔只得端着盘子,去靠近的那两桌。 燕戡正好坐在帘子边的一桌,身子斜对着里侧的门。 他们一桌五人,恰好,他的两边一个人也没坐着。 戚昔过来,就着燕戡右手边的空打算将盘子放下。 盘子里不多不少,也就五块的肉。 别人瞧着肉,燕戡却瞧着人,暗沉的眸子里全是探究。 而等戚昔靠近,一股淡淡的清香侵入鼻子中。 燕戡握住筷子的手一紧。 面前一黑,他清楚地看到老板鸦青色的长发从肩上滑落。淡淡的清香悄然侵袭过来。 像雪梅,冷冽如霜。 一刹那,他恍惚回到了那天晚上。鼻尖触碰那人脖颈肌肤的感受犹新。丝滑堪比牛乳,冷香沁脾。 戚昔一放盘子,便潇洒离去。 燕戡心中甚是怪异,转头盯着人的背影,试图看出个窟窿。 青年裹在厚实的衣服里,只看得见满背黑色的长发,以及行走间偶尔露出来的雪颈。 身形应当是单薄的,身量…… 与他寸寸丈量出来的有些差距,瘦了不少。 可声音、味道…… “问荆,问荆?” 燕戡回身,眼中透着几分难得的迷茫。 他看向叫自己的人,面上如常:“何事?” 武将都是个直性子,直接道:“看掌柜的出神了?” 阿兴在心底笑得直打滚儿。 哈哈哈哈哈,瞧瞧这样子! 他家主子二十几年不开花,一开花就恨不能凑到人家跟前去。 可惜啊,夫人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家主子。 笑着笑着,阿兴又为自家主子心疼。 二十四年好不容易遇到个舍不得的,就那么轻易放走了。这下也不知道他俩后头还能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