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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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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弗渊中午抵达机场。 和考察团队的人一道吃了顿饭,回公寓稍作休息之后,去了趟公司。 裴卲人不在,所以他也不知道桌上放的那只皮箱是什么来历,只以为是哪个合作伙伴送来的新年礼盒。便将其放到了一旁,暂且懒得打开。 后来突然意识到,用皮箱装东西,一贯是陈清雾的风格。 于是急忙拿了过来,将其打开。 一套茶具,一壶四盏。 清润剔透的灰青色,恍如落雨天,云雾四起,那远方群山里衍出来的一点点青。 箱子里还有张手写的卡片。 「去年去安姐的茶室喝茶,突然动念要送你一套茶具,以作回报。 拖到现在才完成,因为中途几次不满意,推翻重来。 直到你生日之前,终于烧出了我满意的釉色。 我想命名为雾里青。 生日快乐。 别人对我的赞美,不过是灰烬。 你对我的非难,也是嘉奖。(*) 1月17日 陈清雾」 来不及细细赏鉴,立即出发,往南城赶去——他原本定了明天才回家。 下高速进入市区时,暗透的天开始下雪。 路上堵成一片,车灯连着车灯,处处是赶着过年回家的人。 好似开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终于抵达。 他在落雪的庭院里抽了一支烟,整理过心情,方才迈上台阶。 正要开门,恰逢保姆走了出来。 询问得知,陈清雾和孟祁然都不在,保姆说,可能两人一块儿出门了。 进门听见茶室里传来笑声,他疲惫得不想立即去应酬,于是悄无声息地上楼,打算先回卧室洗个澡,换身衣服。 经过书房,却发现那门是虚掩的。 未经允许不得入内,是他订立的规矩,家里无人敢违反。 于是当即停下脚步,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 推门,适应黑暗,认出窗边站着的人是谁,稍作怔愣,随即生出难以抑制的薄怒。 她是不是以为,趁他不在的时候,踏足他的空间,就仍然可以不作数? “……谁让你进来的?” 陈清雾明显被吓了一下,“我……” 没等她出声,孟弗渊反手摔上了门,也不开灯,径直朝她走去。 下雪的缘故,室外比平日明亮几分,后院里也亮着灯。 那昏朦的光线照进来,已足够分辨陈清雾的轮廓。 他脱了身上大衣,往不远处书桌上一扔。 直接伸手,一把擭住她的手腕,拽着她,不由分说地往角落的单人沙发那儿走去。 “孟弗渊,你听我说……” 他害怕再从她的口中,听到第二回“不作数”,于是冷声打断,“有你说话的时候。” 陈清雾被按在了单人沙发上。 孟弗渊倾身而来,她睫毛颤抖,立即闭眼。 忽觉室内一亮。 才反应过来他是伸臂去拉她身侧,那盏复古落地灯的拉绳开关。 孟弗渊退后,在对面的木质茶几上坐了下来。 寂静的幽室,灯光昏黄。 孟弗渊仿佛几分烦躁地松了松衣领,又从口袋里摸出香烟。 他敲出一支,低头点燃,将簇新的打火机随意一扔,吁出一口烟雾,方才抬眼,看向她,“这些话原本不想告诉你,因为说出来未免有道德绑架之嫌。” 陈清雾无端几分紧张,手掌扣住了沙发边缘,望向孟弗渊,等他的下文。 孟弗渊却一时垂下目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你疑惑过吗,清雾,为什么只有祁然的名字里,有父母双方的姓氏。” 没有预料到的开场。 但陈清雾没问什么,点了点头。 当然疑惑过,也曾经问过廖书曼,渊哥哥不会不是亲生的吧。廖书曼说简直无稽之谈,孟弗渊是她看着从产房里抱出来的。 “……他们是相亲结婚的。我爸那时候和初恋因为家庭原因分手,在长辈安排之下,跟我妈相亲,三个月之后就结婚了……” 结婚之后,夫妻二人关系一度非常冷淡。 或者说,是孟成庸单方面的冷淡。 孟成庸最早在机电厂里工作,祁琳是厂里的人事。她一早就对孟成庸有好感,于是拜托了媒人帮忙牵线搭桥。 原本以为的幸福新婚生活并未出现,一切都味同嚼蜡。 这般持续了三年,某天,孟成庸与初恋重逢了。 那时初恋刚离婚,整个人意志非常消沉。孟成庸无法弃之不顾,于是忍不住来往照拂。 后来,孟成庸下定决心,准备和祁琳离婚,与初恋重拾旧爱。 就在这个时候,祁琳发现自己怀孕了。 双方家庭轮流施压,又加之拿掉小孩终究于心不忍,孟成庸最终选择了放弃初恋。 而他真正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 那对于祁琳而言,是无法形容的五个月,每日都在屈辱与煎熬中度过。 而当孟成庸好不容易决定重返家庭,又被外派非洲三个月。 整个孕期,几乎是祁琳独自一人撑了下来。 早产时他也未能及时赶回身边。 甚至,孩子的名字都是祖父帮忙取的。 后来,孟成庸出差回来,又辞去了厂里工作,下海经商。 两人在相互扶持之中,事业腾达,感情也持续升温。 在两家家长看来,那就是“先婚后爱”的典范。 这种情况之下,两人生了第二个孩子,也就是孟祁然。 满怀爱意与期待出生,连名姓都要昭彰体现。 祁然没有出生之前,孟弗渊并不觉得自己遭受了多大的不公,因为传统观念里,都觉得男孩不能溺爱,应当严格教养。 有了祁然作对比,他才渐渐体悟,父母对自己总是多了几分冷淡,少了几分天然的亲密。 那时候依然没有多想,以为自己是家中长子,承受更多责任实属理所当然。 直到十六岁那年,去祖父家里整理书房,在旧书里,无意发现被祖父没收的,孟成庸与初恋的往来书信。 那里面完整记载了他的挣扎,争取,以及不得已的放弃。 那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自己的诞生,一开始就那么不合时宜。 倘若没有他,父母早已离婚,各自人生重启。 而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醒目的污点。 既提醒了孟成庸放弃初恋的窝囊无能,又提醒了祁琳委曲求全的卑微心酸。 “你高二的时候,开始戴眼镜,就是因为……”陈清雾哑然失声。 孟弗渊点头。 不想再被任何人看出,自己将目光投向父母和祁然时,那偶尔还会无意间流露的羡慕。 然而,孩子面对家长总是弱势,哪怕再被轻慢,还是会下意识讨好,寻求认同。 当他明白自己无法获得无条件的偏爱时,似乎就剩下了,成为世俗意义的优秀的人,这一条路可走。 而在强迫自己变得优秀之时,他逐渐习惯隐藏情绪,审视周遭。 那种对祁然的羡慕,在天长日久的,只有自己获得第一名才会得到嘉奖的循环之中,渐渐的越来越淡。 本以为再也不会羡慕任何,直到二十六那年,又猝然地喜欢上了陈清雾。 他的人生,仿佛就是孟祁然的对照样本,他优秀又成功,但失败得一塌糊涂。 “不是这样……”陈清雾只觉喉咙发梗。 孟弗渊伸手按了一下她的手背,示意,先听他说完。 “祁然十二岁差点溺水,我也有责任。” 这件事,陈清雾一直知道。 那天祁然在深水区游泳,腿突然抽筋,孟弗渊进屋接电话,没听到他的求救。 祁然呛水严重,差一点没救过来。 那个下午她在度假别墅里午休,一觉醒来的时候外头闹哄哄的,才知差点出事。 她依然记得那时候孟成庸和祁琳是怎么责怪孟弗渊的。 可孟弗渊也不过刚刚高考结束,远远当不起所谓“成年人”的责任。 而彼时孟弗渊全程一言未发,没有替自己辩驳一句。 她偷偷地观察他的表情,被镜片遮住的眼睛,无法窥探。 她隐约觉得他落寞极了,好像一个人对抗着全世界的非难。 后来,孟弗渊便很少像以前那样“怼”孟祁然,不管祁然有什么物质上的需求,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祁然玩那些极限运动,多数都得烧钱,若没有他的贴补,基本难以维系。 他这样总是内省的人,往往也会被责任与道德折磨更深。 陈清雾看着对面坐着的人。 那烟夹在手中,灯光下浮起幽蓝色的雾气。 “清雾……”孟弗渊目光紧紧地看着她,“我与父母的亲缘关系本就浅薄,我又对祁然有所亏欠,一旦决心遵从内心,就势必意味着,我在孟家再无容身之地。我说过,我愿意等你彻底想清楚之后,再做决定。这最后一步,我交给你来走。我可以等,但你不能来回试探……” 孟弗渊慢条斯理地将手里的香烟,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随后,遽然倾身。 陈清雾下意识屏住呼吸。 孟弗渊抬手,手指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微微仰头,与他对视,“你不知道我下了多大决心,才能忍住不去找你。你既然还没想好,又何必送我一套瓷器,还烧得那么好,那么漂亮。” 他镜片后的目光,带了几分叫人背脊发紧的危险,声音更是沉冷了两分:“你是存心想让我为你守戒一辈子是吗?嗯?” “我……” 孟弗渊低头,嘴唇凑到她耳边,那沉沉的声音,好似直接钻入了耳朵之中,“或许你觉得我卑劣,出尔反尔,这些都无所谓,因为是你主动来找我的。事不过三,清雾,我不会再管你的死活了。” 耳朵发痒,让她难以克制地缩紧后颈,他身上清冽的香气撞入鼻息,那晚那把枯寂的火,又在心口重燃,让她喉咙发干,忍不住空咽了一下。 而就在此时,孟弗渊伸臂紧紧箍住她的腰,吻沿着耳廓轻擦,最后落在了耳后,低声警告:“别出声,门没反锁,叫他们听见,你就众叛亲离了。” 他手掌往下,紧挨着她腰侧,揭开了毛衣的下摆,就这样探入。 陈清雾无法呼吸,所有触感成倍放大,他微微粗粝的指腹,以及擦过皮肤的,那银质的尾戒。 最后,手掌挨住了肋骨,在与内-衣下沿只差寸许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一瞬的犹豫,被陈清雾适时捕捉。 她在激烈的心跳声中睁开眼,声音恍如微跳的火焰,“……你不敢啊?” 孟弗渊一下眯住眼睛。 “不是不管我死活吗?”陈清雾轻笑,“进门就一直是你在说,能不能给我机会,让我也说一句呀?” 声音宛如撒娇,带着一点难耐的甜。 “……你说。”孟弗渊控制不住的喉结微滚。 陈清雾注意到了,手掌拊上他的颈项,手指在他的喉结处轻抚了一下。 手垂落下去的同时,她稍稍站起身,抓着他的手腕,将他一拽,推着他转个身,将他按坐在了沙发上。 她膝盖弯折,跪抵在他腿间,抬手,握住他的眼镜镜框,直接摘了下来,往身后茶几上一扔。 孟弗渊本能地闭了一下眼。 再睁开时,却见那只纤长的手,按住了他领带的领结,停顿一瞬,一下抽了下来。 她一边紧盯着他,一边拉下他的双手,并拢,将领带绕上手腕,一圈,再一圈。 “算了……不重要。”她笑着,将领带交叉,狠狠一拉。 孟弗渊喉咙里闷“唔”一声。 陈清雾将领带打上结,手指攀上了他的手指。 她全程凝视他的眼睛,手指挨上他小指上的尾戒,摘下,往自己无名指上一套。 下一瞬,她俯身凑近。 他不由地仰头。 吻落在他喉结上,如烙印滚烫。 “一起众叛亲离吧……渊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注:引用自阿赫玛托娃《二行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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