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金发的头发和黑色的墨汁（1 / 1）

朦胧的夕阳，散发着尘埃味道的土地，一切都是那般熟悉，小百合看着眼前的光景。 梦，或许是心中夙愿即将达成的缘故吧，又或者说，将死之人，最容易看到的就是走马灯，她又回到了儿时的光景。 拎着两块竹笋跑回家，今天跑到竹林里面大丰收，这两大块竹笋起码能吃几天呢。 可是回到家门口，却发现有个身形健壮的女人在揪着妈妈厮打，撕扯着妈妈的头发 “你个贱女人，勾引别人老公的烂笔玩意，他妈的，打死你，打死你。” 顿时，小百合松开了手上的竹笋，疯了似地跑了上去护着自己的妈妈。 “你走开，不要打我妈妈，你走开。” 结果小百合用力都推不动那凶悍的妇女，反被一把推到地上。 “莉莉！” 原本一直木然的母亲见到小百合被推到在地，激动地蹲在地上抱着她。 “咳tui，你这个婊zi烂huo，还喜欢穿白裙子，当初你这个野种女儿也是这样勾搭上外国人生下的吧。” 那凶悍的妇人扯着衣衫不整的丈夫，一边骂一边离开。 小百合站了起来，才发现胖虎站在不远处呆呆地看着。 刚才打自己妈妈的女人，好像就是胖虎的妈妈。 “正人，还不赶紧回来。”胖虎的妈妈喝着说道。 胖虎一直看着小百合：“那个，其实你的金发，很漂亮。” 说完，胖虎就转头跑掉，小百合站在原地，想起以往和胖虎打架时的画面，不知为何，有点想哭。 很快，小百合就捡起了竹笋，红着眼睛笑了起来：“看，妈妈，这是我今天捡到的。” 哪怕身上的白裙被鞋印和灰尘弄脏，可是妈妈依旧抚摸着自己的脑袋。 “莉莉，和我去一个地方吧。” 从小百合懂事开始，她就知道妈妈的身体不好，她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 每天，妈妈中午都会赶她出去，不到傍晚的时候不能回家。 直到有一次，她偷偷跑回窗边偷看，有男人趴在妈妈身上。 她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但天然觉得那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偶尔会像今天这次这样，有人上门来闹。 站在那大一片芦苇荡前面，一袭白裙的母亲瘦弱得似是那随风飘荡的水草。 有时候，妈妈就会这样在这里发呆。 “这里是爸爸和妈妈定情的地方哦，咳咳.......” 妈妈这样告诉她。 小百合抬起头：“爸爸去哪里了？” 妈妈轻轻拢起发丝：“爸爸总有一天，回来接我们的。” 小百合看着她的眼眸，妈妈是真的相信，那个从来只在嘴里面出现的爸爸真的会回来接她们。 “莉莉，你的名字，就是爸爸给你改的哦，莉莉，lily，就是百合花，是伟大的爱的意思哦。” 小百合金色的头发的昏黄的暮光中闪闪发亮。 夏日的炎热将小百合晒得黑了一圈，最近她开始试着种西瓜，不过收获不大，拎着刚刚钓起来的两条鱼，放在自制的竹篓子里面回家。 自从那次的事情，胖虎再也没有来找过她的麻烦，或许是因为被他妈妈说过什么。 现在远远看到她，都绕着路走。 她才不会觉得寂寞，真的。 “你好，小朋友，请问你知道***住在哪里吗？” 小百合抬起头看，在阳光的映衬下，她有些看待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嗯，她找不到形容词，好看的人。 “叔叔，你和我的头发一样，都是金色的耶。” 那绅士般的男人看到小百合那头金发，眼神变得更加柔和了些。 他嘴里面的名字就是妈妈的名字。 “对啊，我是你妈妈的朋友，能将我带过去吗？” “可是，现在是午后。” “嗯，现在不方便么？”他手里面突然变出一颗糖果，然后递给她。 虽然被妈妈多次提醒过不要拿陌生人的食物，可是眼前这个男人，小百合却对他莫名有好感。 她拿了过来，解开包装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刺激着味蕾。 “可怜的孩子。”男人发自内心地感叹。 小百合紧紧握着拳头，心头同样有些酸酸甜甜，却并不难过，甚至有些兴奋。兴奋到，忘记了妈妈跟她说过的，不到黄昏的时候，不能回家的忠告。 小百合未曾试过这么短的时间里面，与一个人熟悉起来。 一路上她仿佛小雀儿般与男人说话，仿佛是将她这些年来对“父亲”一词的美好想象完全印在他身上。 那男人也一直笑着，直到来到了小百合的家门前。 可是还未等两人进去，就有个男人穿着外套走了出来，脸上一阵愉悦的表情。 刚从小百合的家里面出来的男人，看到金发男子，像是愣了愣，然后笑得很揶揄。 仿佛是在说，是男人的都懂。 金发男人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些，松开了小百合的手，与外套男擦肩而过。 小百合连忙跟了上去，金发男人推开门，恰好见到了小百合的妈妈走了出来，白色裙子上的吊带松垮垮，眼神带着些许疲倦和春意。 屋子里面散发着一丝暧昧的气息。 小百合的妈妈看到男人之后，一时愣住，然后笑了出来：“霍华德，你回来了啊。” 只是跟着而来的小百合，却看到金发男子颤抖着身子，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变得这样自甘堕落，你怎么会变成扔下几个铜板，谁都能上的女人！！” 仿佛印象破裂般，金发的男人用彻骨的冷意说道。 小百合的妈妈急促地想解释什么，然后看着跟上来的小百合，却停顿了片刻说道：“抱歉，霍华德，我当不了你心中的白月光。” 在小百合眼里，妈妈快要摇摇欲坠，可是平时只要稍微走快点都会咳嗽的她，现在却强忍着，仿佛不想让男人知道般。 童话破灭的金发男人气得颤抖，小百合抓着男人的手：“爸....爸....爸爸.....” 金发男人看了小百合一眼，原本眼中的慈爱，却仿佛被什么玷污了般，嫌肮脏般，抽出了手。 “莉莉该不会也是，与哪个野男人生的吧？” 小百合的妈妈身子晃了晃，却依旧站在那里，小百合猛地跑了上去扶着。 千里迢迢跨国过来，想不到昔日完美温婉的恋人竟然堕落至此，金发男人满腔愤怒，自己竟然为了这样品质低劣的娼妇违抗家族的意愿？ 金发男人仿佛再也不愿意在这间肮脏的小屋子里面待下去，一言不发地离去。 小百合，咬着牙看着男人离去，直到男人走远，小百合的妈妈整个人倒了下来。 妈妈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虚弱的脸上笑着说道：“那是你爸爸哦。” 可是小百合的心里面却感觉一片冰凉，看着不断咳嗽的妈妈还有刚刚仿佛妈妈对不起她的男人。 小百合的心底里面，升腾起一股连胖虎的妈妈打她的时候都没有涌起过的情绪。 她还不知道这种情绪的名字，叫恨。 妈妈死了。 死在一个雨夜。 那个男人过来之后，妈妈就再也不能起床。 听大人们说，妈妈是因为脏病而死的，是活该。 至于什么是脏病，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是，在妈妈死前的三个月，她一直看着喜爱穿白裙的妈妈，身体一片一片地腐烂。 “小百合，有些人的命生来就是要受罪的，别恨，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形如枯骨的脸颊，挣扎出露出最后一丝笑容，身上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妈妈死的那个雨夜，她冲了出去，在村子里面挨家敲门祈求。 她摔倒在水泥地里，看着哪怕在夜里依旧金灿灿的金发，她嘶吼着，然后手上拿起污泥抹在自己的头上，一直抹一直抹，直到自己的头发变成了“黑色”。 她的脑海里面，全部都是母亲痛苦的低吟和那个金发男人离去的身影。 黑色的“墨汁”从她的肩头滴落。 她恨。 她恨她恨她恨。 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她恨。 对不起，妈妈，莉莉不能听你的话了。 莉莉只能怀着恨意，让自己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