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 车裂(2 / 2)
李隆友目不转睛的盯着郑晟的眼睛:“听说满都拉图想从他嘴里掏出袁州弥勒教所有的堂主。”
“郑晟,”他轻轻的喊,他知道郑晟在烦什么。他虽然同情弥勒教,但没有造反的胆量,也没有造反的本事,反而不去想太多,“我今天听说了一个消息。”
袁州城的主街道很宽阔,五头牛摇摇摆摆的走过来。那个人的四肢和脑袋被绳子扯着,系在牛脖子上。
王知府从座位上站起来,惊恐的下令:“行刑,行刑,……堵住他的嘴巴,堵住他的嘴巴。”
“不是,”李隆友朝外面的街道上瞟了几眼,压低声音道:“郑郎中,你知道吗?周子旺被官兵抓住了。”
周子旺的老家周家堡几乎被夷平了。在官兵到来之前,堡子里的男人早已逃光了,留下的老弱妇孺被官兵杀的干干净净,蒙古人在周家堡周围树了一圈木桩,每根木桩上都挂上了首级。
不知为何,听说周子旺被抓,郑晟一点也不慌。没有理由,他有一种强大信心和直觉,周子旺不会供出任何人。注定要死的人,说再多也没用。
民间有说法,雨水之后,天气转暖,降雨渐多。
袁州弥勒教盛行,城内也有许多户人家信奉弥勒佛。眼下官府四处抓捕乱民,信徒们把偷偷摸摸把家里泥塑的佛像砸的稀烂,生怕把祸事引到自家头上。也有人悄悄把佛像藏在箱子底或者是密室中,有这样虔诚心的人是凤毛麟角。
此时,余人也刷好牙齿走进来,热情的招呼李隆友:“李掌柜,这么早,吃过早饭了?”
张宽仁说直觉有时候会害死人,但每个人都有相信直觉的时刻,只是不要让相信直觉变成习惯。
不知站立多少时候,“哐哐哐”远处传来锣声。
“李掌柜,进来坐。”郑晟走进屋子,放好瓷杯。他弯腰拿毛巾蘸上冰冷的水泼在脸上,这样能让他迅速清醒过来。
郑晟躺在椅子上捂着脸,想起秦管家、秦十一……还有周顺,那些与他朝夕相处过人。他救的了天病灾,救不了兵灾。
他从北城走到南城,最后才到四牌楼的前的行刑地。
官兵们不知道是该先行刑还是先堵住周子旺的嘴巴。
郑晟在黑暗的清晨起床,穿上黑色的新衣,这是他前天特别定做的。余人听见动静,也跟着爬起床。
“张宽仁!”郑晟想起那个无论何时都从容不迫的年轻人。明教拒绝了弥勒教的起兵邀请,只怕是早就预测到这种结局。
“是啊,”郑晟端起脸盆把水泼在门口的台阶上,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三个衙役敲锣开路,敲一阵喊一阵:“弥勒教妖人作乱,以佛祖之名,行阴邪之法。周子旺乃弥勒教贼首之一,妄称周王,形同谋逆,以车裂之刑,以警世人。”
李隆友僵硬的对他笑笑,朝门外走去,与郑晟擦肩而过时,用蚊呐般的声音道:“郑郎中,言尽如此,是光明使让我照料你,你若是想走,先去翠竹坪,光明使会想办法送你出袁州。”
郑晟把头上黑色的帽子往下压了压,“车裂”——这血腥的刑法在提醒他,这是几百年前的年代。
李隆友脸色纠结,匆匆离去。
他还记得在城头许下请客的诺言,但眼下这种局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即便他请客,也没人敢来赴宴,生怕被官府扣一个聚众集会的罪名。
王兴运是东街客栈的伙计,客栈是传播消息最快的地方之一。他当了一趟差事后,自诩与郑晟是铁哥们,这几天客人不多,常常抽空来找郑晟闲扯,告诉他各地的情形。
“车裂?”郑晟不是很明白这个新名词。
监斩的官兵惊慌失措,他们没想到沉默了五六天的周子旺会突然呼喊。
郑晟板着脸道:“他是来要账的。”
他很随意的拉家常:“怎么这么早过来,是要账的吗?”前几天,余人在神农堂赊了一些草药。
全副盔甲的骑兵开路,五个光着膀子的汉子驱赶着五头牛跟在后面,五头牛的中间拉着一个人。
“哦,真是件悲伤的事情。”郑晟把毛巾扔进脸盆里。
“会的,我会去!”
余人走到他身后,有些畏缩的说:“官府说三日后车裂周子旺。”
郑晟只是听,他估计李隆友说的是实情,周子旺被抓捕了。没有彭莹玉和况天的消息,那两个人应该逃了。
郑晟低着头,他的眼睛渐渐模糊。
“我要走了,但我还会回来。我知道,你们在看着我,不要惊惶与怯弱,不要让它们终占据你的身体。”
郑晟知道,周子旺是在对自己说话。
“行刑,行刑!”王知府暴跳如雷。
五根绳子骤然绷紧,周子旺的声音消息了,郑晟闭上眼睛,一滴雨落在他崭新的鞋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