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对付曲阜孔家(1 / 1)
第165章对付曲阜孔家 据范景文所知,皇帝带出来的京营有十六万人马,但是留了三万多在蓟镇一线防御北方的蛮夷,由忠勇侯镇守;京师这边,就只有十三万人马,后续陆续又到了唐通、黄得功等部,大概到了十四万人马左右。 如果自己去清剿山东带走五万人马的话,京师这边就只有九万兵力了。 京师不可能没有兵力留守吧,这一来二去,皇帝还能带多少人马? 说真的,李贼大军和左良玉这股叛军联合起来,五六十万人马都是有的,皇帝就是把所有兵力都带上,至少在兵力上也是吃大亏的! 他心中计算着,但是却听崇祯皇帝淡淡地说道:“卿不用推迟出征时间,越早方能越快安排北上的百姓,不至于让他们饥寒交迫而生离死别!朕南下平定贼乱,只带五万人马便可。” 一听这话,范景文顿时大吃一惊,连忙奏道:“陛下,虽然兵贵精不贵多,可一旦兵力足够多,还是具有很大的优势。且战场之上,胜负没有绝对把握,陛下切不可大意,还是要多带一些精兵为好啊!” 其他内阁辅臣和六部尚书,甚至连司礼监这边,也纷纷劝谏了起来。从未有过,群臣如此一致的表现,他们实在是担心,就怕皇帝领兵打了几次胜仗,就自傲了,万一败了,刚有的大好局面又会土崩瓦解的。 一时之间,文华殿内,全是劝谏之声。 他们的劝说,都是有理有据,甚至引用了历史上骄兵必败的战例,就差明白说皇帝你飘了! 崇祯皇帝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好,不过他还是打断了底下臣子的劝谏,然后严肃地问道:“如果朕多带人马南下,那么大军所需粮草从哪里来?够朕用么?” 一听这话,范景文等人,皆是无言以对了。 粮食问题,一直是个严重的问题。为什么要范景文领兵去平定山东的乱局,就是为了能有地方安置难民,解决部分粮食问题。 京师还要进行粮食管制,同样是因为粮食不够。 军队要打仗的话,那粮食是要放开吃的,吃不饱就肯定打不了仗,兵力越多,消耗的粮食就越大。就目前来说,京畿之地这边根本无法承受大规模的兵力出征! 看到底下这些臣子都不说话了,崇祯皇帝却还没完,继续又说道:“如果真把兵力都带走平叛,万一流贼趁着朕领兵南下之际又蹿来京畿之地,把难得恢复了太平的京畿之地又祸害了,怎么办?” 文华殿内的众多官员听了,再次无言以对。 为什么贼军会越剿越多,就是因为其流窜祸害地方。至少一开始的时候,朝廷官军要想打败流贼是很容易的,但是架不住流贼和朝廷官军捉迷藏,平定了甲地,流贼就祸害了乙地,朝廷官军赶到了乙地,流贼又去祸害甲地,最终导致各地都是民生凋敝,民不聊生! 京畿之地好不容易太平下来,正是百废待兴,重建家园之时,如果被流贼再来祸害,那是真的想死的心都能有,这样要想天下太平,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看到他们都不说话,崇祯皇帝便严肃地说道:“因此,朕要领兵南下打通漕运,但是京畿之地也必须留下一定的兵力留守,不至于流贼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京畿之地又祸害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范景文,又道:“卿领兵去平定山东,速度也要快,然后可领兵西进,驻扎兵力于大名府一线,替京畿之地守好门户,威胁河南流贼地盘。在此之前,真定府一定要守住,须得屯重兵,可支援大名府,也可支援晋中地区,防止晋地再乱。朕沿运河南下,就能清理出一条安全的漕运河道,就能替北方输送粮草物资。朕带五万人马,已经是尽可能多带了!” 北直隶的最南边府是大名府,成长条状插入河南和山东的中间,离河南的开封府很近。而如今的河南地区,包括晋南部分地区是属于李自成的势力范围。因此,崇祯皇帝就有这个交代。 此时,听到崇祯皇帝的分析之后,范景文顿时感觉到他肩膀上的担子也很重了,立刻认真地说道:“微臣定当尽早安顿好山东,而后回师大名府沿线驻扎,以防贼军再窜入京畿之地。”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道:“传旨保定总督邵宗元,移驻真定府,拨京营三万人马加强真定府和大名府的战备,以防御为主。” 顿了顿之后,他又吩咐道:“地方衙门,也要注意训练民壮,至少要进行城防演练,万一有贼军来攻,地方必须要坚守待援。贼军讨不到便宜,才不会继续深入京畿之地。” 他的计划,就是以京营精锐为机动力量,驻扎在关键地点。地方上则是训练民团,以守城为主。如此结合,当能最大程度的守好京畿之地。如果只是依靠正规军的话,那是不可能防御那么大的地区! 兵力确实紧张,这样布置下去,京师也就只有一万京营精锐了。 不过北方有周遇吉的三万人马守住,不让敌人从长城一线破关,而晋北那边的土默特部都已经被清剿,留下了缓冲区,也不可能有敌人从晋北杀进来。就算杀进来,大同、宣府一直是大明朝九边重镇,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杀的。 晋南这边,战备就稍微弱了一些,雁门关的守军已经前移,去往太原一线防御部署。如果有警讯的话,在真定府的京营精锐,就能通过固关增援。 从这番部署来说,京师留一万京营精锐,也该是够的。 就这么算下来,崇祯皇帝能带去南方的兵力,最多也就是五万人马而已了。 兵事上的事情说得差不多了,崇祯皇帝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扫视文华殿内的所有官员,严厉地说道:“天下还在大乱,民不聊生,此乃朝廷失职。如今朕已平定了京畿之地,当所有官吏齐心协力,维持来之不易的局面。不管何地百姓逃奔北地,皆是朕之子民,必须如同家人一样照顾,切不可再让他们生离死别,再现人间惨剧。诸卿可能明白?” “微臣领旨!”范景文等人听了,皆是齐声回应,不敢有违。 崇祯皇帝盯着他们,继续说道:“若朕发现有官绅只顾一己之私,而不管他人死活,则不配为朝廷命官,不配当父母官。告渝天下,当谨记朕之旨意!” 范景文等人听了,还能有什么好说的,自然回奏道:“微臣领旨!” 崇祯皇帝还没完,就叮嘱他们道:“冬季即将来临,除了粮食问题之外,还有取暖问题。石炭的开采,一定要加大,且不允许私卖,和粮食一样采取管制,争取所有百姓都能用上石炭,等过了这个冬天,产量大起来之后再另说!” 没等底下臣子们说话,他就像一个唠叨老父亲一样又吩咐道:“还有,要记住,石炭的取暖,必须要通风,烧石炭的废气由烟囱排出去,要不然很可能会死人。这是因为石炭的废气中存在有害的东西,人不能吸入过多……” 古人其实已经认识到一氧化碳害死人的现象,但是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事实上,哪怕到了后世,也依旧有一氧化碳中毒死的,崇祯皇帝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这样也能显得他这个皇帝非常爱护百姓! 除此之外,也是在布局。为他之后会为了普通老百姓而大发雷霆,做出一些事情做出铺垫。 因此,此时的崇祯皇帝,就不介意多费些口水,塑造出一个爱民如子的皇帝形象! 从衣食住行等等方面,给予了关心。当然了,事情也确实是在做的,而不只是口头说说而已。 范景文等人听了,都是一一记下,不敢有违。毕竟,这是大义! 厂卫这边,也刻意把皇帝的这些爱民举措,通过他们的渠道传出去,顿时引得京师上上下下皆是感激他们有个好皇帝。 特别是孔有德和耿仲明等人的一万多家属,更是深有感触,主动参与到称赞皇帝仁德的事情中去了。 崇祯十七年十月中旬,崇祯皇帝宣布御驾亲征南边贼寇。 太子朱慈烺依旧监国,继续实施崇祯皇帝制定的一系列休养生息的政策。 孔有德、耿仲明手下军队,再加贺赞、魏师贞、刘九卿、宁龙等拥有爵位的总兵共计五万人马,随首辅范景文征讨山东贼寇,随行还有在京师挑选出来的大批文官。 这些文官到了山东之后,就会在地方走马上任,做好稳定地方事务的事情。孔有德和耿仲明则会留在登莱两地,重开造船厂,吸引一批难民在造船这条产业链上干活。 而崇祯皇帝本人,分别带了黄得功、吴三桂、唐通、高一功、李来亨以及在宣府养好伤返回的马科等人,共计骑军一万,步军四万,总共五万人马南下。 其他总兵领三万人马前往保定和保定总督汇合之后,南下真定府驻扎。 一时之间,朝廷精锐的京营,不断地从京师开拔,浩浩荡荡地离开。 田间地头,依旧在忙碌的百姓,纷纷驻足观望。 他们不知道朝廷的部署,只是看到皇帝领军出征。对于皇帝的领兵打仗,已经有足够的信心,因此,也能安心劳作,而不用担惊受怕。 崇祯皇帝只是带了路上用的粮草,沿着运河南下,有船运输,就能省下很多力气。 从京师到通州,再到静海,到河间府之后进入山东地界。大军所过之处,漕运总督左懋第跟随,立刻重新安排漕运事项,保证漕运能在用时便能用。 左懋第,崇祯四年中进士,然后在韩城当县令,治理地方有功,然后升到朝堂上,在当户科给事中的时候曾上书提出时局有四弊:民穷、兵弱、臣工推诿、国计虚耗。这四点也确实切中时弊,但是提出来归提出来,根本没法解决。 他于崇祯十四年开始当漕运总督的时候,又给崇祯皇帝上奏:“臣自静海抵临清,见人民饥死者三,疫死者三,为盗者四。米石银二十四两,人死取以食。惟圣明垂念。” 怜悯世人之心,跃然纸上。 在原本历史上,他奉旨出使被满清占据的京师,多尔衮威逼利诱,想尽了办法想让他投降满清,但是他不为所动,并自比苏武。软禁期间,写“生为大明忠臣,死为大明忠鬼”的对联贴在门上。最后多尔衮没办法,便把他抓入大牢严刑拷打,依旧不屈,最终左懋第被杀,被誉为“明末文天祥”。 这样的人才,崇祯皇帝肯定是要用的,就把他从南方召了回来,重新任用他为漕运总督。 漕运总督可不只是说是当货运的,特别是在这明末时候,乱世之中,那是要带兵维护运河稳定的。不但要知兵,还要懂民政。怎么样保证运河畅通,是非常考验当官能力的。 崇祯皇帝领兵沿着运河南下,可以先犁一遍运河两岸。但是之后的漕运事务,一样是很重要,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而左懋第有这个才能,又有过漕运总督的经验,因此,崇祯皇帝毫不犹豫地让左懋第再次担任漕运总督一职。 一路沿着运河南下之时,越往南走,就越是看到越来越多的难民北逃。 对此,左懋第就很感慨地对崇祯皇帝奏道:“南方多粮,少有饥荒。而北地荒芜,稍有不慎,便是饥荒。可如今,南人北逃,却不顾及北方冬季少吃之忧,该因兵灾猛于饥荒也!” 兵灾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临,可能今天还是你好我好太平无事,可睡到半夜突然就来了贼兵,抢财物算是好的,杀人放火也不一定。这种提心吊胆不知道下一刻会怎么样的日子,没几个人能受得住。 饥荒虽然是要饿肚子,但是因为有预见,所以心里有底,不管是未雨绸缪也好,还是寻找吃的,总之,好过天天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 这便是兵灾猛于饥荒了。 这个道理,崇祯皇帝当然明白,他很有感慨地一叹,然后说道:“朕不能保天下太平,实在有愧于百姓。如若被朕发现官绅有不善待于百姓的,定然饶他不得!” 皇帝是不可能有罪的,左懋第听了,连忙奏道:“皆因贪官污吏之故也,陛下爱民如子,世人皆知!” 其实,崇祯皇帝已经被忽悠,下了好几次罪己诏,承认自己做得不好。皇帝的权威,早就被文官给玩没了。 没有了权威,谁把皇帝当回事? 也亏了崇祯皇帝领兵打仗,并且是打胜仗,打败了一个又一个强敌,这才重建了皇帝的权威。也只有这么一条路,才能重建权威。这时候,可没人敢说是皇帝不行了! 真要是皇帝不行,那皇帝是怎么力挽狂澜的?既然是皇帝本身没问题,那以前的问题,肯定都是贪官污吏的锅了! 此时,崇祯皇帝听到左懋第的话,只是微微一笑,却不说话,用握着马鞭的手一指道路两侧的田地道:“自进入鲁地以来,朕一直在观察,为何这边的田地,皆是荒废,无人耕作?” 北直隶地区,百姓的热情很高,哪怕是到了秋冬时节,也在伺候土地,就等着来年春季的时候能省力一些,或者多弄点肥力之类的。 崇祯皇帝皱着眉头说道:“要说兵荒马乱,至少这边应该还成吧,为何不见百姓劳作?这些都是何人的田地?” 左懋第之前就当漕运总督的,因此,对于运河两岸的情况,都有所了解的。 此时一听皇帝的话,便连忙奏道:“陛下,这些粮田皆是曲阜孔家的。” 崇祯皇帝为了对付孔家,早就有过调查,自然是知道的,此时故意提出来,就是开始对付孔家的前奏。 此时听到左懋第的话,故意惊讶道:“此乃东昌府,曲阜孔家可不在东昌府啊?” 左懋第听了,苦笑道:“回陛下,曲阜孔家的粮田,不只是在曲阜,也不只是在兖州府,北直隶、整个山东,南直隶,还有河南那边,临近各省都有曲阜孔家的粮田。” “哦?”崇祯皇帝听了,装出第一次听到,很是震惊道:“孔家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粮田,这比朕都要多了啊!” 皇帝的粮田,也就是皇庄,其实就没多少。传说被李自成烹了的福王,万历赐给他的粮田,多到整个河南都是之类。其实压根就不是真的! 皇帝能赏赐的田地,只能是从官田里出,不可能把私田赐出去。并且明朝的皇帝,那是养猪的,连出城祭祖都要经过地方官的同意才行,又怎么可能去管理非常多的粮田。 其实是粮田的收租,由地方官收取,然后折算银子给福王,一年大概是两万两,供福王府开销之用。 当然,福王还有其他财路,比如城里的铺面什么的,就不包括了。 崇祯皇帝在后世的时候,看过黄仁宇的著作,知道了这一点。如果要说田地真正拥有最多的,就是曲阜孔家! 本来的话,朝廷分给曲阜孔家的祭田,那是不用交税的。但是到了朝纲败坏的年代,不要说祭田,私田也不可能交税。只是曲阜孔家的土地兼并给朝廷带来的损失,就不知道有多少! 从方方面面来说,曲阜孔家必须要打倒。 但是,曲阜孔家要在这个年代打倒,那是真不容易的。 崇祯皇帝手中已有证据,可以证明当代衍圣公阿谀奉承李自成,在如今这个背景下,他要治当代衍圣公,估计不会有臣子反对。 但是,崇祯皇帝要做的,不是换个衍圣公,而是要把曲阜孔家打倒,这就会很困难了。 对文官来说,换个衍圣公,可以,废了衍圣公,不可以! 这便是冲突的所在了。 因此,崇祯皇帝要做的,是把整个曲阜孔家都弄臭了,然后他就可以说,看看,朕就是想换个人当衍圣公也不行啊! 只有这样,才能把衍圣公给废了! 此时,左懋第听到崇祯皇帝的感慨,无话可说。 谁让曲阜孔家传承千年,人家有那么多田地,又有什么奇怪的? 这边正在感慨着呢,忽然间,前面传来了嘈杂声,甚至都影响到了军队行军,这让崇祯皇帝和左懋第都有些意外。 朝廷在运河北方的船只并没有多少,因此,船只就都用来装粮草辎重和盔甲之类,军队的行军,都是沿着运河两岸步行的。闹事的这边,刚好是崇祯皇帝所在的这边,他便皱着眉头对身边陪同的方正化说道:“派人去看看,怎么回事?” 通常情况下,老百姓都是怕军队的,因此看到军队来,会远离军队。更不用说,明末时候,官兵如同土匪一样,军纪非常差,就更是让百姓畏之如虎。 京营南下,虽然秋毫无犯,队伍严整,但是也同样没任何人敢有胆子冲撞军队。 因此,崇祯皇帝就有点好奇。 只是一会之后,队伍又重新行进,但是前方的嘈杂声却还是有,不过是移到了一边。 奉旨前去查看的锦衣卫校尉很快就赶了回来,向崇祯皇帝禀告道:“陛下,是许多百姓看到军中有女兵,不少女人,还有他们的女儿什么的,都跪地求收留,阻拦了军队行军。” 兰陵营的主要职责是救治伤兵,然后是起一定的宣传作用。这次在京师休整的时候,崇祯皇帝下旨兰陵营扩编,也可以到教坊司招收女兵,因此,兰陵营已经扩编到了两千六百多人。 这次南下征战,兰陵营自然是带着的。 都是女兵,英姿飒爽,排成了很长的长队行军,自然也非常引人注目。 崇祯皇帝听了禀告之后,便策马前行,过去看看情况。左懋第自然是作陪,跟在身后侧的。 就见前面不远,跪了至少一百来个女子。在她们的身后,有她们的家属在,也跟着跪在那里。还有不少人都往这边聚集,有女人的,也跟着在跪。 崇祯皇帝发现,这些都是北逃的难民,拖家带口的,一个个神情都是很憔悴。 兰陵营主将刘玉兰看到皇帝过来,便连忙过去禀告道:“陛下,她们都是饿的,看到军中有女兵,就想加入军队混口吃的,如此能给家里人节省点粮食。可是,她们这种面黄肌瘦的,就是收了,也跟不上队伍,她们就全跪下了。” 重男轻女,在这个时代自然是很正常的现象。当这些难民北逃的时候,发现粮食不够时,卖儿女也是会先卖女儿。军队中有女兵,至少有吃的。走投无路之下,这种情况出现也就不奇怪了。 崇祯皇帝南下平叛,自然不会打出旗号,告诉贼人说我来了。因此,沿途的百姓并不知道这支军队是皇帝亲自领军。 此时,他们看到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好像是更大的官时,便又想拥向崇祯皇帝这边求告。但是,皇帝身边不是一般人能靠近的,立刻有外围的锦衣卫校尉把她们都拦住了。 崇祯皇帝没有出面,只是转头看看左懋第这个漕运总督。 左懋第心领神会,便过去劝说这些百姓,说皇帝已有安排他们,告诉他们如何做。 至于崇祯皇帝,他当然是继续行军了。 收留这些百姓,并不现实。他是去打仗的,不是游山玩水。并且只要开了这个头,那就会源源不断地有人把希望寄于这支军队,到头来,恐怕粮草都不够行军了。 左懋第还在后面处置,崇祯皇帝便看到李来亨快马从前头返回,他顿时心中一动,知道是自己安排的事情妥当了。 果然,李来亨到了御前之前,便翻身下马禀告道:“陛下,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过了东昌府之后,便能看到了。” 崇祯皇帝听了,微微点头道:“做得不错!” 李来亨见他没有其他吩咐,便回转自己的部队去了。 这个事情,还必须是他们这些投降的李自成手下去干,才会少一些约束,办得顺利。 曲阜孔家,等着吧! 过了好一会之后,左懋第才追上了崇祯皇帝,有些感慨地说道:“南方贼乱更凶,不少地方逃难,都已经出现卖儿卖女的情况了,真得是……百姓苦啊!” 他本来想说,民不聊生,但是感觉又不妥,便稍微换了下话来表达看到的情况。 崇祯皇帝听了,点点头,表情严峻,显然是心中很不开心。 三天之后,过了东昌府,一路继续沿着京杭大运河南下。 崇祯皇帝走着走着,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当即对左懋第说道:“左卿发现没有,似乎北逃的百姓少了不少。” 左懋第也是注意到了,很是奇怪,猜测道:“该不会是南方贼乱减缓了?” 以他的眼光,能看得出来,北逃的难民,还没达到他估计的人数高峰。应该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北逃的人数会越来越多,一直到皇帝率领的军队出现在南方,有看到迅速平定乱局的期望,那百姓才不会背井离乡地去逃难。 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有势力拦住了北逃的百姓。 崇祯皇帝听了,假装不知道,还高兴地说道:“如果南方贼乱能减缓的话,那是最好不过了。” 进入兖州府地界之后,北上的难民数量进一步减少,就算是再迟钝的人,都能发现这点。 可随后,等军队到达安山湖区域时,左懋第发现,北上的难民又多起来了,并且不少人的情绪似乎还很激动。 崇祯皇帝明知故问,当即说道:“似乎有些奇怪,来人,去传几个人过来问问情况。” 他的旨意一下,自有锦衣卫校尉去拦了一些人过来。大概是有三家人,十来个的样子。看他们身上的穿着和气质,大概有两户是农户,一户该是读书人家。 他们到了崇祯皇帝面前,看到这里又是将军又是穿大红绯袍的大官,一个个都有些害怕。 崇祯皇帝自然是要把控现场的,因为这是导火索,就听他开口说道:“你等不用害怕,我们乃朝廷官军,京营精锐,打败过李贼大军,更是灭了几万建虏的。对于百姓,可有曾见过半点骚扰?” 听到这话,这三家人互相看看,脸色果然好了一些。 于是,崇祯皇帝便开始问话了:“之前看到北上的百姓很多,但是这段时间来却似乎少了很多,不知道这是为何,伱们知道么?” 听到这话,其中一个看着像农妇的,在犹豫片刻之后便开口先说道:“还能是什么,一路过来都是曲阜孔家的田地,都说曲阜孔家是圣人之后,感觉总是好人,就都去了曲阜,看能不能求得一点吃的了。” 听到这话,崇祯皇帝便微笑着立刻接过话题说道:“不错,曲阜孔家便是孔圣人之后,倡导礼义廉耻,为天下人之榜样……” 听他在夸那曲阜孔家,这农妇该是个脾气不好的,竟然打断了崇祯皇帝的话道:“榜样个屁,他们……” 方正化一听,顿时大怒,竟然在皇帝面前污言秽语,当即厉喝道:“休得放肆,岂容在……” 那农妇本是气往头上冲,就以平时的习惯说话了,但是被方正化一喝,顿时就吓到了。 毕竟方正化是宫里的太监,又管过军队,还跟随皇帝南征北战,不要看他平时一般笑呵呵的,但是一旦他发威,自有一股威势在,估计没几个人不会心惊胆战的。 崇祯皇帝一听方正化要坏好事,便立刻不满道:“这里有你凶的时候么?” 虽然方正化是他的贴身太监,但是要搞孔家的事情,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方正化都不知道他有布局设计曲阜孔家的。 方正化一听皇帝这话,顿时大惊,连忙退下了。 然后崇祯皇帝便露出微笑,对那农妇说道:“不要害怕,把你知道的情况给我们说说,就给一袋米当酬劳吧!” 说完之后,他一示意,自有锦衣卫校尉,去取了一小袋米过来。 那农妇一见,顿时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豁出去说道:“我们听说之后,也跟着去曲阜了,想要求点吃的,结果没想到,那些孔家人真不是东西,不给我们吃的也就算了,还打我们,让我们滚。我就被他们打过……” 说到这里,他还扯过躲在他身后的一个小男孩,把他的左脸侧过去,让崇祯皇帝能看到,同时怒气冲冲地说道:“看看,连小孩都打,这脸上的印子都过去了两天了还在!” 崇祯皇帝一听,假装不相信地说道:“不可能吧,这该是孔家个别人所为?” 说着这话时,他还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侧默不作声的左懋第。 就见左懋第一脸凝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问题。 崇祯皇帝才不管他,转回头,看着面前的三家人。 那农妇听到他似乎不相信,便立刻气愤地说道:“怎么可能是孔家个别人,他们都把路给封了,一堆人堵着,敢去的就打;然后我们好多人也以为是少部分人这么干,真正的圣人之后,肯定不是这样的,就不走官道去曲阜,结果到处都是孔家的人,不让人去曲阜,去就打……” 说到这里,她用手一指另外两家道:“要不信,你问他们两家,看看,他们身上都有伤,那身泥巴,该是被推倒在沟里了吧?” 看到她控诉曲阜孔家,面前的将军大官什么的,并没有为难,另外一家农户也跟着控诉了起来,证明曲阜孔家是集体出动,四处拦截,不让人去曲阜。 也就那家读书人模样的,并更没有控诉,而是在那唉声叹气的。 崇祯皇帝听了之后怒了,当即转头看向左懋第道:“没想到曲阜孔家竟然是如此为人?” 左懋第有些沉默,想了下还是回答道:“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他其实真没猜错,曲阜孔家是真有难言之隐。 大规模的难民要去曲阜,就算是换了太平年间去讨食,都不见得曲阜孔家会放粮赈灾,更不用说,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岁月了! 除此之外,李自成领大军去过一次曲阜孔家,虽然没有杀人,但是也追赃助饷走了好多粮草,这让曲阜孔家的积蓄一下就少了很多。这么一来,就更难让曲阜孔家把粮食拿出来赈灾了。 并且李自成大军在曲阜孔家的时候,发现孔家有隐藏粮食财富,因此到了后来,那是挨家挨户的搜。还是那句话,虽然没有杀人,但是曲阜每家姓孔的,都难免受气。 但是,他们对李贼大军,可不敢怎么样,只能是把这气给憋着。 等到难民去曲阜的时候,孔家的人就把这气给撒出来了。治不了流贼,还治不了难民? 想到曲阜来抢吃的,没门! 当然了,一开始的时候,可能还只是拦人,说什么没粮,要他们别去之类的,但是架不住源源不断地难民都去曲阜,耗掉了孔家人少有的一点耐心,自然是拳打脚踢了。 不过,崇祯皇帝才不管这个背景,因为这种局面,就是他让李来亨营造出来的。引导难民那边知道,曲阜孔家的粮田连绵几个省,岂会没粮?而且还是圣人之后,讲究仁义礼智信,礼义廉耻,为世人之榜样,肯定会赈灾不是! 就这样的逻辑,逃难的难民一听,自然是都赶往曲阜去了。只要有一线希望,那对他们来说就可能会活下来了的。 此时,就听崇祯皇帝恨声说道:“这到处所见的田地,都是孔家的田地,孔家的粮食能少?他们享受朝廷恩怨,受封衍圣公,却不思报国,危难时刻同舟共济,更忘记祖宗训导,如何能为世人之榜样?如此对待受难之百姓,这是孔圣之后……” 面对他的质问,左懋第无言以对,至少就他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确实难以解释。 崇祯皇帝看他如此,便厉声喝道:“来人,去查清楚报来!” “奴婢遵旨!”被训斥了的方正化,此时不敢怠慢,连忙答应一声,然后立刻指挥一些人赶紧去核实。 边上的三家人,看到这个将军很愤怒,特别是那农妇,很是高兴,总算有人能为他们出头了。但是,边上那个读书人却是吓坏了。 他自然比那两家农户要有见识,看到穿大红绯袍的那个朝廷高官竟然只是站在这个将军的身后一步,一看这架势,就是以这将军为主,他就很惊讶了。 等到方正化说话,他又听出来,这嗓音有异,似乎是个阉人,但是他也没见过现实中的阉人,还不敢确认。 但是到后来,方正化说得“奴婢遵旨”,却给他把所有事情都解惑了。 没有别的,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眼前这位将军打扮的人,其实是当今皇帝! 皇帝亲自领兵打仗,而且还武勇盖世的事情,早就传到江南这边来了。也是如此,他们才知道北方已经太平,就往北方逃难了。 但关键是,传说中皇帝又是单骑破关,又是阵前单挑奴酋,这在他们的想象中,该是虎背熊腰的那种北方大汉,很有威猛,一看就非常有力气的那种。 但是偏偏崇祯皇帝其实不是这样的身材,就让他没能一下联想起来。 如今方正化自称“奴婢”,又是“遵旨”,那铁定是皇帝没跑了的。 于是,他膝盖一软,当即赶紧带着家人跪地磕头道:“草民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他人听到,都有点傻眼,有点懵。 听着好像说面前这人是皇帝,但是,他们做梦都没想到过,有一天他们和皇帝会如此面对面,还说上话来的! 崇祯皇帝看到这一幕,便微笑着说道:“朕领兵南下平乱,你们不要声张。曲阜孔家的事,朕会为你们做主!” 听到这话,那农妇直接傻眼了,原来刚才和她说话的这个人,竟然是当今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