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红绡(1 / 1)
荆梓望抬头看着穷奇,刚刚的那一拳对它的影响似乎非常有限,至少外表看不出任何损伤。 但它在天空中踱了两步,却并不急着借助居高临下的优势还击,只拿一双冷漠的眸子锁定着荆梓望。 荆梓望皱起眉来——它在等待什么? 荆梓望下意识环顾远眺,难道烛世教的人会来帮它? 但下一刻他就明白了它在等待什么,那不是来自外界的援手,而是来自自己体内的毒害! 一种侵蚀感从与虎掌对撞的那只手上传来,两枚幽蓝的鳞片已经生了出来。 荆梓望心脏一紧,立刻调遣起雄厚的真气压上,但真气也是那东西的饵料,飞快地被侵蚀。 但得益于真气之浑厚与运用之精妙,荆梓望至少能够将其和血肉隔离开来,暂以真气“喂养”着它。 短暂的接触下荆梓望已然明白,若要彻底驱除这份把人化成妖鬼的物质,必须经过至少半个时辰的细细分离,而天上的穷奇显然不会给他这份时间。 而若任由这物质寄生在体内,自己的实力则会被迅速削弱,直到再无抵抗能力。 只有主动进攻,速战速决。 但对方在天上闲庭信步,已立于不败之地。 场面一时冷了下来,荆梓望面无表情地抬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他只有半刻钟的时间。 而另一边,随着穷奇飞到天上,裴液腹中的指向也随之变动,他终于完全确定了那种子的所在——就在那虎躯之内。 他第一时间呼唤腹中那条小螭,很快那极具辨识度的冷静声音响起:“怎么了?” “我找到那枚种子了。”裴液看着天上的穷奇,离得远了,这妖兽似乎也失去了一些压迫感。 却听黑螭道:“原来在这里。” “什么?” “走,立刻走。”黑螭平声道,“别管种子了,命重要。” “……这穷奇这般厉害吗?”在裴液看来,荆梓望在刚刚那一轮交手中已经占尽上风,只是如今够不到它罢了。 “这就是我要和你结契才能应对的大敌。”黑螭道。 “什么?!”裴液猛然低头,好像要和腹中的小螭对视。 在他看来,能够入梦的玄奇神螭,是比荆梓望要高出一个层次的东西,怎么被这只穷奇弄得狼狈不堪。 “它每天都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强。”黑螭解释道,“要么是更强大的身躯,要么是更丰沛的灵气,要么是一个又一個诡异的能力,这绝非仙狩正常的成长速度。 “前几日它忽然又掌握了一项随意驱使自身血肉的能力,它将自己的双翼切下,化为另一个自己,不知去了何处。留在这里和我对敌的本体便弱了许多,同时你我结契,此消彼长之下,我才说形势好转了些。 “如今看来,这个分身是去你那边捕猎了。”黑螭道,“速速离开吧,那男人已成为它看中的猎物,必死无疑了。” 裴液犹豫道:“既然它这里只是一双翅膀,我们何不试着把它杀了——” “不可能的。”黑螭打断,语气冷静而肯定,“相信我,立刻走。” 裴液仍在犹豫,他倒并非贪恋那丹田种,而是不愿在战局僵持之时弃荆梓望而去,也许在关键之时,自己这一份微小的力量就可以改变战局。 “裴液。”黑螭语气忽然冷了下来。 “什么?”裴液愣了一下。 “我们有命同荣枯契。” “……” 裴液明白黑螭的意思,他们命运相系,在他承受黑螭败亡风险的同时,黑螭也同时承受着他殒身的风险。 “我们的交易是‘我帮你,然后你帮我’,我从仙君唤灵中救了你的性命,现在是我收取报酬的时候。”黑螭冷声道,“伱的命现在不只属于你自己。” 裴液沉默地看着地面,正要点头,天上风声骤紧,那穷奇竟直直地扑了下来。 原来荆梓望直接就地盘坐,手握一枚散发着红光的奇异珠子,开始处理臂中的侵蚀。 这一幕裴液颇为熟悉,正和他在酒窖中逼诱伍在古出刀再反身杀招是一个思路。然而荆梓望的杀招是什么呢?伍在古当时看破了自己的意图,如今这穷奇会上当吗? “快走。”腹中黑螭再次催促道。 却见穷奇飞落之势虽猛,将要临身时却冲势一顿,留了七八分力在身,显然是意在试探骚扰。 而荆梓望飘然后退,来到了裴液附近。 裴液这才看到他手上的鳞片,心底一沉。 荆梓望面不改色,他手中仍然握着那枚珠子,似乎早已料到穷奇不会舍身进攻,并未中断自己驱离毒害的进程。 穷奇舔了舔爪子,金眸一凶,风声骤烈。 空中数丈,宛如抖开披风,幽蓝近黑的霜与炽白刺眼的火交织在一起,穷奇像是被太阳拥住的寒月,一扑而至。 这次它竟然毫不留手,毫无预兆地爆发出了自己的全力。 这一下又超出了荆梓望的预料,他手握红珠,心中还有两三步博弈在酝酿,并没有做好直接搏命的准备。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狴犴之威再次在右臂中凝聚,没有煊赫的声威,只有无形的压迫与无声的爆发,荆梓望推出手臂,迎上穷奇。 胜负立分。 像猫和布娃娃对上,准备不足、真气受牵的荆梓望被一口咬住了肩颈,骨碎声清晰可闻,大量的血液爆开。 荆梓望咬牙,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双金瞳,左手的珠子无声递了出去。 霎时间,一朵巨大的红莲在村中盛放开来。 千万道锋利的缎带割开、穿透了那庞大的虎躯,一瞬间仿佛血雨天降,场面血腥得无法直视。 龙君洞庭术士祭炼出的法器【红绡】,外表温润无害,但一直都是致命的杀器,并不具备治疗剥离等功能。 荆梓望依靠一个简单的误导,完成了第一次卓有成效的攻击。 与此同时,他的右臂竟然迅速生出鳞片和骨刺,他撤掉了所有的抑制——不,他之前就并非在抑制,而是在引导! 故意将这种致命的物质散布在整个臂膀之中,只求在撤去保险的一瞬间完成异变。 一个普通人能仗此异变匹敌脉树二、三乃至四生的武者,那么一位宗师主动将自己全身的真气、整臂的血肉喂养给它,又能爆发出何等威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