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浮木(1 / 1)
傍晚时候上京下起了雨,濛濛雾雾润着微风催人欲睡,宋挽半趴在房中嗅着窗外青草气息微微出神。 偶一阵潮湿之气扑在鼻尖,细碎凉意扰得她愈发心烦。 “小姐,新的被褥同您的小衣准备好了……” 蘅芷抱着一叠大红衣衫站在榻边,轻声唤着宋挽。 宋挽转头去看那绣了并蒂莲的红色小衣,垂眸不语。 主仆二人都沉默着,灵韵同写意却是一人端着方形大漆盘,一人抱着叠男子衣物进门。 “蘅芷姑娘,侯爷的东西。” 灵韵笑得甜美,放下江行简的衣衫说了句让下人备上热水后,又姗姗离去。蘅芷抿着唇看向蘅芜,二人又齐齐低下头。 唯有赵嬷嬷双手合十跪在西南边,口中絮絮叨叨的拜谢漫天神佛。 她家小姐终于要跟侯爷圆房了,若是能诞下侯府嫡子,小姐日后便有了依靠,如此即便侯爷再纳上三五妾室,小姐也不惧什么。 “小姐,侯爷进院了。” 宋挽身子一僵,下意识抓着裙摆:“绣烟阁那边可有动静?” 蘅芷摇摇头,宋挽抿着唇,神色怔怔。 许久后她才缓缓起身,走向浴房。 浴房中热意蒸腾,浴汤里的兰草香气搅得宋挽心烦意乱,她忍不住走到连扇绣花屏风后,随手支起了窗。 外头潮湿气顶得她鼻眼发酸。 雨越下越大,宋挽坐在穿衣绣榻上,呆呆等了起来。 江行简进屋时,唯有赵嬷嬷面上带着一丝笑意,蘅芷几人一张脸木得厉害,看得他强压下心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 “大奶奶呢?” “小姐在浴房。” 江行简面色微红,转身坐在宋挽的拔步床上。 床上放着几个软枕,许是里头充了花瓣的缘故,四处都透着一股淡香。 随手扯了扯身下新换的鸳鸯喜被,江行简下颌微绷,突然有股无来由的紧张。 “不必伺候了,你们下去吧。” 江行简沉声开口,几个丫鬟慢慢退了出去,赵嬷嬷见蘅芜犹犹豫豫的模样,上前一把将人拉了出去。 屋中顿时只剩下他一人,寂静得令人心慌。 浴房中没有半点声响,江行简知她心中芥蒂便不催促,只静静站在门外等候。 看着映在门上的身影,宋挽眼眶微红。 她同江行简自幼指腹为婚,闺中十二载所学所行皆为做江家妇准备,未曾开蒙她便知江行简是她的夫。幼年时,她只觉自己的未来夫君是谦谦君子,盖世无双。 所以她可凭借着一根他亲手雕刻的白玉梅花簪,就心甘情愿守寡六年。 可如今…… 门外身影一动不动,宋挽咬着牙也未起身。 二人沉默对峙,直到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嘈杂雨声拱人心火,江行简才失了几分耐性,轻轻敲门。 “挽儿?” 宋挽死死抿唇,不吭一声。 江行简略有焦急:“你可还好?若不出声,我便进去了。” 男人脚步声上前,就要推开门的时候,外头蘅芜扯着嗓子大喊一声:“侯爷,侯爷,林姨娘来寻你了!” 宋挽一听,倏地从绣塌上站起身,胡乱抹了抹面颊道:“我无事,夫君可去先忙。” 她语气带着催促,让江行简莫名顿了一瞬。 “侯爷,林姨娘来寻……” “带她回房。” 江行简额侧发紧,如今只听闻林葭玥之名,亦会让他生出些难以言说的不适。许多时候,他都在怀疑当初为了那火器放弃宋挽,究竟值不值得。 蘅芜还想再说些什么,江行简眸光狠厉,她那满肚子话忽然便咽了回去。 “开门。” 江行简没了耐性,伸手去拉浴房的门。 不过刚拉开半寸,就听里头咚一声,被人重新关起。 “宋挽。” 江行简语气低沉,再想起先前她拒绝了祖母的临终之言,心头愈发气恼。他手上加了几分力道,竟是生生将门推了开。 宋挽抵在门边,被他突然推得向后退了两步。 她身上还穿着常服,头上珠钗更是一样未卸,江行简垂着眸,敛下眼中情绪。 她是真的不愿同他亲近…… “江行简。” 宋挽正不知该如何表态之时,蘅芷扶着林葭玥走了进来。 外头雨大,林葭玥浑身湿透,怯怯站在二人身后。 江景同周姨娘之死,让她彻底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不合时宜,她把这个世界想象得太简单,又自顾自美化了许多苛刻而沉重的世俗观念。 可这是以两条人命为学费的代价。 林葭玥瘦得厉害,本就生了双猫儿似的大眼,如今更显楚楚可怜。 “江行简,你答应过我的。” 豆大的泪珠滚落,烫得她心尖灼痛。 她不能失去江行简,如果连江行简都失去了,那她一切所作所为,江景同周姨娘的两条人命,又成了什么呢? 林葭玥上前牵江行简的手,江行简低头,只见她手上带着薄薄一层纱套。 宋挽抬眸,视线自林葭玥面上扫过,随后皱了皱眉。她并未在对方眼中看见爱恋之色,林葭玥眼底显现的尽是茫然和执念。 江行简拉开她的手,轻声道:“你病了,我让蘅芷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 “我回不去了,我回哪里去?” 她身上湿透,滴落的水渍在脚底氤出一个圆圈,仿佛被禁锢的无形枷锁让人难以逃脱。 “江行简,信守你的诺言,我也会信守我的诺言。” 林葭玥忍着哽咽,微微一笑:“跟我回绣烟阁,五日后我带你去看那火器如何?” 江行简眸中晦涩不明,宋挽示意蘅芷,见她为林葭玥披上干净外袍后,柔声道:“去备伞,送侯爷同林姨娘回绣烟阁。” 林葭玥回眸,忽而狼狈又慌张的避开宋挽视线。 蘅芷扶着林葭玥,蘅芜动作利落的撑了伞等在门口,江行简看着宋挽勾唇冷笑,随后方扶着人走了出去。 二人回到绣烟阁,江行简便让她好生休息,林葭玥却褪了身上衣衫,牢牢抱住他。 江行简想躲,林葭玥哭着吻上他唇:“别走,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了……” 她真的不能没有江行简。 抱着男人劲瘦蜂腰,犹如溺水之人牢牢抱着手中浮木,林葭玥哭着将人拉到罗汉床上,抬手勾掉了系着帷幔的绳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