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1 / 1)
她是鼓足勇气才把话说出来的,如预料般,所有人都是一脸惊讶。韩老三更是张大嘴巴,过了好半晌才说:“小柔,叔平时对你不错吧?你妈都同意了,你咋能反悔呢?” 面对众人投来的视线,姜柔把昨晚冥思苦想的理由讲了出来。 “最近一段时间,我经常会梦到爷爷,他说他每次回家,看到房子里住的人不是我,就很生气。还说这房子恐怕要发生巨变,让我赶快搬过来压一压,我也是没别的办法……” 虽说这是封/建迷/信,但韩老三深信不疑,他平时就爱偷偷烧香算命,极为虔诚,此刻听了这番话,已吓出一身冷汗。 毕竟心不正,就怕鬼敲门。 他媳妇见状,连忙插话:“小柔,你叔胆子小,可经不住吓!你想让我们快点搬走就直说,别编这种瞎话!” 陈爱荷是个极其护犊子的人,又特别反感她这副白眼狼的态度,刚消下去的火气,“噌”得一下又上来了。 管它是真是假,就开怼:“这房子是小柔的,当然她说了算。而且我家老爷子生前人人敬重,他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意思,你们还是七天后腾房子吧,如果实在找不到地方居住,我们院就有空房正往外租呢。” “你!”老三媳妇被气到不行,刚要开口耍泼就被她男人及时阻止了。 “行,我们七天后就搬走,到时候你们来收房子吧。” 他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这事儿还得再跟姜秋雨商量对策才行。 见事情得以谈妥,陈爱荷脸色缓和,反观姜柔只是松了口气,却没露出半分喜悦。 从二进四合院出来后,陈爱荷先是环顾一圈周围,然后小声问她,“你说梦见你爷爷…到底是不是真的?” 姜柔轻眨一下睫毛,终究没说真话,“嗯,爷爷总给我托梦。” 她以往从不说谎,陈爱荷也就真的相信了。 “害,看来老爷子是想你了,他生前最疼你。” “是啊,我也很想他。” 所以,她一定要守住房子! 到了傍晚,姜德山拎着一斤猪肉回来,进屋就问:“咋样?韩老三说没说啥时候搬走?” 看到他手里有肉,陈爱荷瞬间眼前一亮,哪还顾得上回答,忙伸手接肉,嗔怪道:“你这日子不过了?今天才几号啊?就瞎花钱!” 姜德山把肉给她,国字脸上挂起一抹笑,“你是不是忘了?明天是三天回门,小柔要去女婿家里,不拎点东西能行么?” 因为房子的事,陈爱荷早把“三天回门”拋之于脑后,此时忽悠一下想起来,人急得不行。 “这可怎么办?我啥也没准备啊?” 姜德山倒是镇定,“家里不是还有两瓶酒和一盒槽子糕吗?都给他们拿去,另外再装点苞米面,这些东西应该够了。” 经他一安排,陈爱荷这才不慌了,“那行,我一会儿把东西全都准备出来。” 这时,姜德山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蝴蝶发夹,塞进她手里,不自在地说:“今天路过供销社,看到这个挺好看,咱家小柔戴上它一定很漂亮,你帮我交给她吧。” 陈爱荷看着手里的东西,笑着打趣道:“你说你,每回给闺女买发夹、买零嘴,都非得经我手,你就直接给她呗,有啥不好意思的。” 姜德山轻笑一声没搭腔,反而再次问起房子的事。 等陈爱荷把今天要房的过程叙述一遍后,他沉下脸,不愿相信:“你是说,他们刚开始不想腾房?应该不能吧?韩老三不是那样的人。” “他就是那样的人!平时见谁都是笑呵呵,其实骨子里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说是怕媳妇,没准他一直拿他那媳妇当木仓使呢!要我说啊~他们都是白眼狼。我以前就看他俩不顺眼,只有你把他们当好人。” 当年的事还历历在目,如果不是看在姜秋雨没什么亲人了,姜德山也不会这么尽心尽力帮忙。 如今,他们这态度,属实让人心寒…… 次日,是“三天回门”的日子。 姜柔穿着结婚当天的红袄,头梳两条麻花辫,对镜中的打扮很满意。 不过,她还想把蝴蝶发夹戴在头发上,但比划半天,也没想好戴在哪里? 屋里只有她和沈城东,于是她转过身子问:“你看把它戴在哪儿比较好?能帮我拿下镜子吗?” 沈城东正在扫地,闻声抬起头的那一刻,正对上她那双水盈盈的眸子,仿佛在含羞带怯看着他,有诉不完的情愫,缠缠绵绵的…… 他滚动一下喉结,立刻放下手里的扫把走过去,当看到桌子上有一大一小两面镜子时,犯了难。 见其迟迟没有动作,姜柔拿起那面小镜子递给他,软着声音说:“你只要拿着它照后面的头发就行,嗯…麻烦你了~”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幽香,沈城东低着嗓音说“好”。 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捏着红色蝴蝶,在乌黑的秀发上多有停顿又放弃,最后实在累了,只能放下发酸的胳膊休息一会儿。 清晨的阳光照进屋里,仿佛在她身上渡了一层耀眼的光。 看着她白皙纤细的后颈,沈城东不自觉地靠近,从她手中拿过蝴蝶,指尖不可避免地轻触,带过一丝痒意。 “不如让我试试吧。” “嗯,好~”姜柔红着小脸儿,透过镜子偷偷瞄他,怎么瞧都觉得他很好看! 其实当初相亲,她是没相中沈城东的。因为她姐经常说,男人嘛~不能找太高太俊的,也不能找家庭条件太好的。 个子高的男人爱打媳妇,长相好看或家庭条件太好的男人最爱到处乱勾搭。 最后,是沈城东的好厨艺意外俘获了她的芳心,只因她不仅嘴馋,而且做饭犹如烧厨房…… “你看夹在这里行吗?” 在她神游太虚的时候,男人已给蝴蝶发夹找好位置,姜柔对着镜子动了动头,觉得这里刚刚好,很合心意。 她刚要说谢谢,就听屋外传来“哎呦”一声,紧接着是陈爱荷的叫骂声,“是哪家小兔崽子把玻璃球放我家门口的?!这给我摔的呦~让我知道是谁,我把他吊起来打! 姜柔和沈城东皆是一怔,随即跑出屋外,只见陈爱荷斜着身子坐在地上,脸色刷白。 “妈,你摔到哪儿了?还能站起来吗?”姜柔弯腰搀扶她的胳膊,又怕她伤了筋骨没敢乱动。 沈城东蹙起眉,蹲在陈爱荷身旁,轻轻捏向两只脚踝,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不行不行,太疼了!我左脚好像崴到了,腰也特别疼,根本起不来!” 姜柔被吓得六神无主,幸好沈城东十分镇定,他让姜柔去前院请吴大夫,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扶起陈爱荷。 中院这么大动静惹来很多邻居围观,大家见状赶紧过来帮忙,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陈爱荷这才勉强回了屋。 等她躺到炕上,沈城东又弄来一盆凉水,再把毛巾沾湿放到她受伤的脚踝上冷敷。 整个过程熟稔流畅,这让陈爱荷很好奇他为什么懂这些? 难道是以前跟人打架打出来的经验? 不怪她这么想,主要是沈城东长得凶,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这也是她当初不愿意招他当上门女婿的另一个原因。 心中有此疑惑,她便问出了口。 沈城东愣怔一瞬,实话实说道:“我家邻居是大夫,从小跟他学了一些。”只不过,那人是专门给动物看病的大夫。 怕她膈应,他没仔细说。 陈爱荷有些意外,原本审视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温度。 “幸亏有你在家,谢谢了。” 感受到对方的善意,沈城东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 没过一会儿,姜柔领着吴大夫回来了。经检查,她脚踝有扭到,腰伤倒是没事,总的来说问题不大,养几天就能好。 陈爱荷忽然想起自己是因为什么摔伤的,忙对姜柔催促道:“你姐刚才来电话了,你快去胡同口给她回一个,那边还等着呢。” 这年头电话费贵,接打都要花钱,平时姜秋雨都是发电报或写信,只有要钱要票的时候才会打电话。 “你是因为她摔的?”姜柔轻拧眉心问。 陈爱荷支支吾吾小声回答:“这不是着急嘛?你赶快去吧。” 姜柔经不住催,只能跑去胡同口的周奶奶家,她是这片胡同的公用电话代办户,人送外号周灵通,因为无论大小事,她的消息最灵通。 刚进门,就听周奶奶对电话那头扬声说:“你家还没来人呢,你先挂了再等一会儿吧。” 想到电话那头有可能是姜秋雨,姜柔忙上前问:“是我姐吗?” 周奶奶见她来了点点头,直接把听筒给了她。 “喂,是我。” 这是婚后两人第一次通话,姜柔莫名忐忑,连语气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想到书中父母的命运,她真的装不出半分亲切…… “小柔,是你吗?”对方语气温柔,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嗯,有事吗?”姜柔用手指轻轻缠绕听筒线,一圈接着一圈,没有停。 早已习惯她少言寡语的性子,姜秋雨看了下手表,直接说出今天这通电话的目的。 “昨天我舅给生产队打来电话,说你让他六天后腾房子,是这样吗?” “对,确实有这事儿。” 姜秋雨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干脆,愣了一下又问:“你能不能再通融一段时间?弄得这么突然,你让他们搬去哪里?” 姜柔默默听着,不得不承认,内心深处泛起阵阵失望。 见她一直不吭声,姜秋雨又看了一眼手表,很心疼电话费,“你同不同意倒是说句话啊?要不你把妈叫来,我跟她说。” 姜柔慢慢松开手指间的听筒线,声音虽软,却掷地有声:“我不同意,那房子是我的,就算你叫妈来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