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堕落、觉醒者（1 / 1）

维恩历774年12月23日，星期二。 贫民区夜里刚下过雪，但随着天亮，温度稍稍转暖，地上积着的那层薄薄的雪很快消融，被来往的行人踩踏成一滩滩黑水，使得盘踞在破败房屋间的诸多狭窄小道，也随之变得更加泥泞坎坷。 “哥，你说我们从没享受过温暖，那凭什么要和富人一起承担连晴朗的天空都看不到的代价？” 一望无际，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的简陋房屋中，有一间最不起眼的。 那间屋子里，两个黑发碧眼的年轻男子正裹着破旧的大衣，边啃着黑面包，边目光复杂地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现在正是最冷的时候，住在城市最繁华地带的富人们家家都有壁炉，烧着煤炭取暖，煤炭燃烧产生的大量烟雾因此不可避免地将天空遮住。 而像他们这种居住在贫民区，连给又小又破的屋子交房租都勉勉强强，自然只能靠‘熬’来度过冬天。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脸平静的林恩看了眼愤愤不平的弟弟马特，将自己的面包掰开一半递了过去，“多吃点。” “哥，不用。”马特身子朝后靠了靠，没有去接林恩的面包。 “我一个残废，吃不了那么多。”林恩拍了拍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将面包放在了马特的餐盘里。 其实这么做的原因不单是因为残疾。 这种由小麦、麦麸、木屑混合而成的食物具有价格低廉，扛饿，耐储存等诸多优点，不过缺点也很明显——极其难吃。 他目前还是没有吃惯，只愿意吃一小部分，维持生命的基本需求。 “……哥，我会努力赚钱，带你去首都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把腿治好。”马特盯着盘子里的面包，憋了半天沉声道。 林恩露出少许的笑容，说了句“好”，实际上心中却毫无波动。 弟弟马特只不过是个在富人区负责清理烟囱的清理工，三百铜币的微薄月薪，光是让他们两个人在这里有个住处、饿不死，就已经捉襟见肘了。 想攒下一笔去首都的路费，去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的费用，完全没有可能。 把林恩让出的半块黑面包也吃下后，马特起了身：“哥，我去工作了。” “注意安全，尤其现在下了雪，屋顶肯定很滑。”想到清理烟囱需要爬上或高或低的屋顶，林恩特意叮嘱了一句。 “放心。” “等一下。”林恩突然叫住了走向门口的马特，“回来的时候顺便买支钢笔，买瓶墨水，再买一些稿纸吧。” “钢笔、稿纸？你要这些做什么？”马特疑惑地看向没读过多少书，连字都估计认不太全的哥哥，“做点小买卖？这么冷的天你最好还是别出去了，而且贫民区几乎没人用得着这些东西。” 林恩没透露具体的原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行吧……”马特尽可能满足着林恩的要求，“那我先走了。” “嗯。” “嘭。” 马特开关门一瞬间带进来的冷气，让林恩不禁打了个哆嗦。 再度往紧裹了裹大衣后，他自行推转着轮椅的轮子，往窄小房屋的另一角挪了挪。 这间屋子约莫有七八平米，一侧摆放着上下床，供他们兄弟二人休息，一侧寒酸地摆着陈旧不堪的桌子、柜子，放置着些不值钱的零散玩意儿。 光这寥寥无几的家具就挤占了屋子的一半区域，剩下的地方，便仅仅是堪堪足够林恩坐着轮椅移动。 他来到桌前，探着手把摆放在上面的一块小镜子支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望着镜子里倒映出的陌生面孔，以及身体上浮现出的两列数据。 【堕落值：20】 【职业：觉醒者】 没错，奇怪的事不单单只有三天前莫名穿越到了这个科技、文化水平只有地球十九世纪左右的异世界。 他还多了能看到别人身上、自己身上显示出来的堕落值的特异能力。 起先他还以为这些数据是这个世界的正常现象，但很快，他就通过旁敲侧击，确认了弟弟马特看不到这些东西，别人身上也仅仅只有堕落值这一组数据，并未有‘觉醒者’的标识。 林恩对于只有自己能看见的数据、唯独自己身上显示的‘觉醒者’身份很是好奇，并做了初步的分析猜测。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一个双腿残废，家境贫困的年青人，首先更应该考虑的是怎么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 比如离开这个肮脏，没有厕所、垃圾桶、排污管，连保暖都做不到，凌晨时分还总是会有醉鬼邻居摇摇晃晃地从酒馆滚回来，神经质地大喊大叫、发酒疯的鬼地方，到更好的环境中生活。 比如像马特说的那样，去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治好双腿，最起码成为一个健康的正常人。 可双腿残废，连行走都做不到，又该如何赚钱脱离贫民区？ 这具身体的前身没少做过尝试。 这个时代堕落、怪诞、疯狂，流行着观看‘怪胎’，且‘怪胎’越怪异越受欢迎的风潮。 不计其数模样猎奇的残疾人被马戏团的老板、演出经理人聘用，像动物一样，供好奇心爆炸的民众们观赏。 原身也试图获得老板、经理人的赏识，只可惜他的残疾并不少见，无法带给观众新鲜感。 他可怜悲惨，却又不够可怜悲惨，只能在荒诞可笑的世界里，做终日生活在黑暗与痛苦中的那撮人。 林恩作为二十一世纪地球上混得还不错的推理小说家，他有能力，有头脑，自然不会走原身的老路，靠着祈求别人大发善心，给自己一份可以补贴家用的零工做来改变现状。 他从本地报纸、原身记忆中了解到，这个异世界的报纸业正经历着一次大飞跃，报纸从小众开始转向大众，从贵族化开始转向平民化。 那么未来完全可以预料。 报纸的受众越来越广，价格就会越来越低。 价格越来越低，又会进一步扩大市场，直至单纯的发行报纸收入占比开始下降，广告收入一路腾飞，成为绝对的大头。 那些在报纸上刊登连载小说的人，收入也便会随着报纸业的蓬勃发展而水涨船高。 他作为一名小说家，脑子里装着无数地球上的经典推理小说，就等同于装着极为可观的一笔可变现的财富。 尽管目前在这个世界写小说还不算是多赚钱的买卖，读者仅是开始从上流社会发散，行业的发展距离他预测的地步还差着一截时间。 但有个道理很简单。 利益先到先得。 先吃到蛋糕的人总是会比后来者更从容。 他若是能凭借着稳定、高质量的创作先打响名声，聚拢到一批稳固的受众，那么抓住报纸业即将腾飞的机会，过上体面的日子，完成这个世界初步的阶层跃迁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再往后，有了钱，有了良好的基础，不论再去做什么都会游刃有余。 正是基于此，基本适应了这里生活的林恩才让弟弟工作完回来的时候，买钢笔、墨水、稿纸，帮助自己尽快把改变现状的第一步迈出去。 只是，虽说他对第一本书写什么应当更受欢迎已经胸有成竹，可在第二步，即从落后、闭塞的贫民区里，如何物色出合适的报社，如何顺利投稿上，还没有很好的想法。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一个贫民区双腿残废的底层人想被报社的编辑认可，在报纸上占有一席之地，不只是小说写得好就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