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官监起变(1 / 1)
是夜,回家路上寒风凛冽,不见群星。 宽敞的大街上也是人烟稀少,夜市凋敝,战争带来的创伤没有两年时间很难完全恢复。 张武紧了紧衣领,朝手心哈着热气,有些担心地扭头问道: “六叔,你也想加入镇抚司吗?” “是有这个想法。” 马六向往道: “你也知道,六叔除去喜欢勾栏听曲,唯一的爱好便是练武。” “托你的福,先泡了洗髓经秘方,又吃过练气丹,已有媲美一流高手的内功。” “实力强了,心气也会变高,总觉得不能埋没了这一身武艺。” 马六与少年并肩而行,叹道: “不瞒你说,叔早些年成为二流高手的时候,便想过辞去牢头之职,去看一看真实的江湖,却又舍不得这口铁饭碗,人守旧容易,做改变难,于是便耽搁了下来。” 镇抚司的出现,让马六熄灭的心,再次活过来。 江湖的尽头,不是仇杀至死,便是犯了大案,被抓入狱。 而今有机会加入镇抚司,直接凌驾于江湖之上,对怀揣行侠仗义梦的六叔来讲,乃是施展人生抱负的绝佳机会。 张武想劝的话,硬生生憋回了肚子里。 自己有无尽寿元,有得是时间体验人生,完成各种梦想。 而凡人不过百年寿元,每时每刻都在与时间赛跑,把自己的观念强加在别人身上,形同于道德绑架。 况且六叔空有一身武艺,却憋在天牢没有用武之地,若不给他这一身实力寻个去处,只怕死也不能瞑目。 “人各有志。” 张武心里叹了一声,不准备再劝。 不过,作为胜似亲人的朋友,自己有义务提醒对方一下。 “六叔,这镇抚司只怕没你想得那么好。” “哦?怎么说?” 马六诧异问道。 张武说道: “镇抚司直接向陛下负责,便说明这个部门会成为皇帝手里的刀,用它来监视大臣,处理那些不听话的臣子,黑暗之处只怕比天牢更血腥,纵使有机会与江湖人打交道,也不过是打压、剿灭、屠满门,如同高高在上的刽子手,你们只能冷血的执行任务,完全没有见义勇为的机会。” “……” 马六听得有点瞠目结舌,扭头打量少年日渐坚毅的脸庞,难以置信十六岁的孩子有这般见识。 “谨慎,耐得住寂寞,又能听人劝,还有大毅力,大智慧,这孩子将来了不得。” 心里惊叹着,六叔应道: “放心吧,叔只是有这个想法,不会莽撞行事,但凡招贤纳士,怎么也得持续好几年,叔先看看情况再说。” “嗯,小心为妙。” 张武说完,两人也走到了岔路口,与马六挥手告别,少年径直走进自家长巷。 开门进了院子。 三合院样式,三间瓦房。 院子不小,但杂草丛生,已没过膝盖。 不过比较奇怪得是,靠近院墙一米内的杂草,都被清理得很干净,院中却纹丝不动。 这两个月,张武已把靠墙处布置成陷阱。 上面是一层虚土,下面放满生锈的铁刺,谁敢不打招呼翻墙进来,保管他双脚开花,破伤风至死。 就连杂草里也被他埋下不少细线,连着屋里的一排铃铛,但有人踩在草地上,必定有响动。 来到主屋门前,见塞在门角里黄豆大小的土块没被开过门碾成碎末,张武才推门而入。 两个门窗后面也拉着细线,有人推窗进来,丝线必断。 想要活得久,小心一些总没错。 大冬天屋子里冷得吓人,进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比外面的温度还低。 感叹一声这个冬天不知又要冻死多少人,少年点火引柴,开始烧火炕,等床铺热了之后倒头便睡。 …… 转眼春暖花开,盛夏将临,张武来到这个世界也快要两年。 正所谓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放在牢里也一样,犯人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狱卒们纹丝不动。 不过官监的变化却非常大。 柳正钧看走了眼,觉得吏部尚书刘青就算获罪,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可这一年间,官监来了大批犯人,都是刘青一系的人马,从二品到八品都有,吓得钧叔再不敢来官监。 这显然是有朝堂大佬穷追不舍,要把刘青的势力连根拔起。 你在牢里百般讨好他,莫非你也是他的人马? 朝堂大佬不会关注一个小小的提牢主事,但依附在他下面的官吏,可不会对老柳手下留情。 许是心虚的缘故,也可能是为了撇清关系,弥补自己的过错,官监史无前例的出现了变革。 饭菜等级降了,尚书大人吃稻谷,其余人全部粗糠。 笔墨纸砚,各种优待也全部取消,牢门锁死,与普通囚犯无异。 甚至四品郎官大人想用十倍的价钱买酒喝,也没人敢卖他。 事情到这份儿上,钱已不能解决问题,柳正钧怕被牵连,狱卒们也怕因为这点钱影响自己的铁饭碗。 于是,给官监送饭,在大佬面前露脸的好事,之前人人抢着干,如今却成了苦差事。 你前头百般攀附,如今见势不对便落井下石,饭都给换成粗糠,大佬们岂能不记恨你? 厨头不愿意送,干脆死了老爹,回南方老家奔丧去。 狱卒们也不愿意送,厨头走后的两天里,直接把官监众人饿起。 前天和昨天只送了一顿饭,还是狱卒们一块送的,谁也别跑。 今上午柳正钧现身,逼迫司狱找人送饭,总不能把大人物们活活饿死。 司狱又逼到牢头身上。 重型区牢头自从给老柳塞了一千两银子,成功上位之后,几乎就没来过牢里,直接吃了空饷。 最后六叔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他当然也可以逼迫下面的狱卒去送饭。 但马六对囚犯狠辣,对同僚却格外爱护,表面冷脸,遇到家里出事的就他接济最多。 可惜人心不古。 时至晌午,平日里早早来灶房吃饭的狱卒们,一个都不见影子,怕和马六撞上。 “六叔,我跟你去送。” 张武实在看不下去,在后面抢下盛粗糠的大木桶。 “你这孩子,糊涂!” 马六担着桶,回头瞪了少年一眼道: “叔得罪了这些人,大不了去镇抚司,凭我一流高手的实力,至少能混个百户,皇权特许,先斩后奏,他们敢拿我怎么着?” 张武摇头拒绝,坚定说道: “你有退路是你的事情,但叔你对我如亲子,张武岂敢见利忘义?” 马六眼眶一热。 少年冷静说道: “大不了我们一起去镇抚司,凭我护国天王之徒的身份,还掌握着神功,混得不至于太差。” “唉……” 这一刻,马六感慨万千,死寂多年的心波澜起伏。 最后只能用力拍了拍少年日渐宽厚的肩膀,感叹道: “能遇到你,看着你长大,是叔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