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捉虫)(1 / 1)
出租马车是管家叫的,但这事不可能他亲自去,应该也是吩咐了其余仆人。 贝尔特男爵立刻点头,但表情又有些为难:“我这就叫卡特琳娜来见您,但是那个仆人……我把他打了一顿,当然他还活着,就只是……某些骨头出现了一点小问题,不过现在也应该好了。我也会为我的行为负责,他一直被养在马厩里。所以,请您稍等一会,我让仆人处理一下他,这就来见您。” “……好的。”现在奥尔是有些羞耻感的,这位男爵的行为是故意伤人,他是罪犯,可奥尔没有办法对他做任何事,因为男爵在这是无罪的。 法律取消了对本国人奴役的合法性,却又保护贵族合法的财产拥有权,假如仆人也认同自己就是贵族的财产,那贵族有权力对他们使用一切的手段——不赞同不行,他们会失去工作。在一些乡下地方,甚至依然有贵族会使用初夜权,并将还不起债的农民吊死。 奥尔离开了男爵的小客厅,前往了另外一个房间(也是个客厅,但布置更简单),走过去的短短路上奥尔也在疑问自己血缘上的便宜爹到底是谁?一个没有被认回去的私生子,也有这么大的面子。 而且这个爹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但所有人就是不告诉他,这种威慑力也是很强了。 卡特琳娜很快来了,奥尔得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案子上去了。 她穿着蓝色的长裙,系着白色蕾丝边长围裙,头上戴着白色的蕾丝头带,她的举止谨慎文雅,毫无疑问是一位高级女仆。 “我是来调查舒尔小姐凶案的,请您尽量配合我,不要有太多的顾虑。” “是的,先生。” “舒尔小姐对您说过她个人的私事,或者她家里的私事吗?她有比较亲密的男性或女性朋友吗?” “舒尔小姐并不会谈论任何她自己的或者家庭的私事……” 一问一答间,奥尔了解了在这位女仆眼睛里的舒尔小姐。她是一位十分有教养的谨慎且高雅的女性,关于自己的家庭,她最多也只会说“今天是xx的生日”来请假尽早回家。她不会对任何男性有不恰当的行为或眼神,包括贝尔特男爵,也包括偶尔前来拜访的贵族青年们。 有两位青年追求过她,但年轻的男性贵族当然不可能娶一位家庭教师,那种追求只是为了一场艳遇。其中有一位青年做得有些过分,还是贝尔特男爵帮了忙——沃蓓思子爵的长子。 舒尔小姐并没有未婚夫,也没有女性密友,她是一位不婚主义者,她的左手小指上还戴着表示守贞的黑铁戒指。 守贞戒指最初是光明教修女戴的,意为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与黑暗对抗的光明。不过随着其它教会兴起,有消息说,这东西从外边看是黑铁戒指,实际上戴着戒指的修女张开手,就会看到小指的另外一头上是一块小名牌,那上面写着男性神职人员的名字,意为修女是对方的所有物。 最早这东西也不是戒指,而是项圈,但是项圈太显眼了,才渐渐变成了戒指。 不过这些都是谣言,反正光明教说是谣言。 最近一些年,也开始有女性坚持守贞独自过活,当然一般都是富裕家庭的女儿。她们也用这种尾戒来表明身份。 更重要的是,证物里没有这枚戒指。不可能被偷盗,因为它是黑铁的,遗失了?还是……被凶手作为纪念品带走了? “感谢您的配合,女士。”奥尔起身,对女佣致谢。 卡特琳娜屈膝还礼,正要离开时,她想起来了什么:“我不知道这是否重要,但是……出事前两天,舒尔小姐看起来有些不安,她甚至不小心打翻了自己的茶。我问过舒尔小姐发生了什么,但她表示只是这两天身体有些不适,所以一时走神,但她从来没有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谢谢,这是十分重要的情报。”奥尔诚恳道谢。 一直有礼拘谨的女仆不由得露出了一点点笑容,再次屈膝行礼后,女仆离开了。 她刚刚离开,贝尔特男爵就亲自前来邀请奥尔共进晚餐,不过被奥尔拒绝了,男爵虽然遗憾,但还是很绅士的离开,而那位仆人也总算被带到了。 这位仆人意外的年轻,并且长相英俊,即使他已经瘦得脱了相,脸颊上还有被殴打后的伤痕——这可不是半年多前被打出来的伤,更像是刚被打没多久的。 “请救救我,先生,我不想死。” 奥尔略想了想就明白了,这位男仆被殴打,被扔进了马厩,这就和宫斗电视剧里,被扔进冷宫的妃嫔一样,代表着被彻底的厌恶疏远,失去了重新成为男仆的机会,甚至他都没法离开男爵的府邸。 他成了最弱者,成了那些底层奴仆的发泄对象。不一定是性方面的,可必然是出气筒之类的。 又是人性。 奥尔感觉烦躁,他刚刚劝慰过安卡,但是短时间内直面大量的负面情绪,他也受不了了。 应该带点甜食出来的,一块小蛋糕,甚至只是一块饼干,都能让心情好上很多。 “那就跟我走吧。”做点好事,能让自己好受些,而已经面临绝境的男仆,假如不能离开这里,八成也会把线索带进坟墓里。 男仆瞬间崩溃大哭起来:“谢谢!谢谢先生!谢谢!”他用双手捂着脸哭泣,奥尔这才看见他九根手指的指甲全都被拔掉了,有一根手指没有了一截,所以也就没有指甲的问题了。 奥尔大学体育课的时候,不小心弄掉了大脚趾的指甲,当时疼得他撕心裂肺,两个多月了指甲还长得歪歪扭扭的,直到七八月后,才算是彻底长好。 以奥尔的经验看,他这个指甲应该是一个多月前没有的。 奥尔站了起来,男仆被吓了一跳,停止哭泣瑟瑟发抖看着奥尔:“我去跟男爵说,另外,你叫什么名字?” “雷德,我叫雷德·科隆,先生。” “好的,我叫奥尔维茨卡·蒙代尔。”彼此介绍后,奥尔暂时离开了小客厅,他以为还得叫人,结果管家先生就亲自站在门外,“我如果想买下雷德·科隆的所有权,要付出什么?” 管家很意外奥尔会提出这个要求,但他还是表示请奥尔稍等,他去询问男爵。 五分钟后,男爵就亲自来了:“您当然可以带走他,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收养合同、雇佣合同,这是我的转让文件。您还有其他要求吗?” “不,十分感谢您的慷慨,我没有其它要求了。” 虽然赶时间,但奥尔还是仔细阅读这三份文件。 第一份文件证明雷德·科隆于十五年前,被管家收养于圣·安斯菲尔特孤儿院,他那时候十岁。 第一份与其说是雇佣文件,不如说是还款文件,文件签订于雷德一十岁的时候,表明他在过去的十年中,陆续欠了贝尔特男爵1500金徽,所以,他愿接受贝尔特男爵的雇佣,并且用未来的工资偿欠款。 另外,这笔欠款可是有利息的,每月百分之十,利滚利。 有了第一份文件打底,第三份文件的内容也就很清楚了。这其实是一份债务转让合同,表示奥尔已经为雷德偿付了他的所有欠款,男爵确认收到了金徽,他与雷德的欠账一笔勾销,现在奥尔才是他的债主,同样,也是雇主,他要在未来为奥尔服务,偿还债务。 想骂街,但奥尔还是接过男爵的笔,签下了名字。只要他们俩的签名就可以了,甚至不需要作为商品的雷德·科隆出现。 奥尔签字的时候,男爵又表示:“我的意思是其他的男仆?雷德并不是太好的选择。”他还对着奥尔挤了挤眼睛。 “……”奥尔后知后觉意识到,男爵以为他看上雷德的色相了?奥尔一阵无语,看来贝尔特男爵也喜欢男人,但又有什么在他的脑海中闪过,奥尔下意识开口:“冒昧问一句,您认识弗朗克夫妇吗?他们是一家蓝缎带俱乐部的股东。” “啊……我是听说,您抓了他们?”男爵小心翼翼。 鱼尾区警局警察们的行动,被很多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而他的回答,奥尔可以理解为男爵是承认了吗?承认他也是蓝缎带的顾客。 “我抓了他们,您不需要担心,不会有什么糟糕的谣言向外流传。那么,我带着雷德·科隆离开了,谢谢您的款待。不过可能这一两天内,我还会来打扰您。” “我很高兴您能前来拜访我,非常高兴。” “……”男爵真的太殷勤了,这种程度的态度已经远超客气,是他认为能从奥尔身上得到好处,或者反过来的对奥尔会给他惹到大.麻烦。便宜爹很可能还做了什么。 “那我这就让人……” “不需要了。”奥尔把三份文件朝怀里一塞,转身回到小客厅,直接把彷徨的男仆抱了起来。 唉……自己的丈夫还没这么公主抱过,先抱了别人了。男仆颤抖得就像是寒风中的树叶,但他看到了站在门外的贝尔特男爵,立刻把头埋进了奥尔的胸口。他的颤抖停止了,甚至这么近的距离,奥尔已经听不到他的呼吸声。 走下楼之后,奥尔不得不担心的提醒他:“科隆先生,请别把自己憋死。” 科隆动了动,虽然依旧畏怯,终于直起了身体。 回到警车上,奥尔把他放在了自己对面,他拽住了奥尔的袖子,但被奥尔用不至于让他受伤的力道强硬拽开了。 几辆警车驶离了男爵府邸,过了两个街区后停下了。 “您是管家的养子?” “他有很多养子。” 奥尔深吸一口气,他的胸口发堵,非常想脱下这层皮,回去洗澡:“讲讲那天你叫的车夫。” “汤姆·马特里,他是我很熟悉的车夫,如果叫了他,他还会给我几个艾柯的零钱。您知道,我们这种仆人,连薪水都没有。那天是很正常的一天,我们都知道舒尔小姐会在中午离开,所以提前半个小时,我已经把他叫到了门口。 他那天看起来很紧张,一直在问我什么时候舒尔小姐会离开。我以为他有什么急事,比如孩子生病了之类的——他有四个孩子。可是他说没事。 对了,那天我习惯在叫了车之后打开检查他的车厢是否干净,车厢里还是干净的,但是我在座位的中间发现了一条蓝色缎带。汤姆说,那可能是他上一个客人忘在车里的。我就把蓝缎带还给了他。 是我的错,我应该意识到不对劲了,哪位体面的女士会把缎带遗落在出租马车上?我觉得一定是汤姆杀害了舒尔小姐,之后畏罪自杀了!” “冷静点,冷静点。”雷德越说越激动,甚至他说的内容都开始离谱起来,车夫的尸体早于舒尔小姐的尸体被发现,他可能参与绑架,但不会是主犯。雷德不想被送回男爵家,也担心被新主人惩罚,显然有些失了智。虽然很遗憾,奥尔觉得,那天车夫应该是没什么不对劲的。 奥尔按了按额头,也可能雷德的精神在半年多的折磨后,已经出问题了。现在除了找个地方安置雷德外,奥尔还有四件事要做:(一)找到车夫的家人、(一)向梧桐区警局索要车夫的验尸报告、(三)回警局见弗朗克夫妇还有事要问他们、(四)去见舒尔小姐的家人。 现在只有大麦克在身边,其他人都在忙各自的事情。 (*o口o)头大。 奥尔努力继续分析这些事,后两件事,他得自己去办:“大麦克,你……”旁边有个巡警困得点了一下脑袋,奥尔忽然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作为一个血族他依然精神亢奋,但大麦克是人类,“我们先回警局吧。” “我们没问题!我承认我有点困,但赶路的时候,我们睡一会儿就够了!” “不,你们去休息,换成夜班警察就够了。今天晚上……好像有戴里克?” 奥尔可不敢让这些胖胖警察们熬夜,即使不是医生,他也确定他们都是三高人士,熬夜一天,说不定就有谁猝死。 而菲斯·戴里克,外号铁拳,曾经和大麦克是对头,但是在共同经历了暴.乱,并且一块被升为警探后,两人的关系反而好了,没到挚友,但高于普通朋友。 大麦克的脸立刻沉了下来:“那家伙是个废话精,他只会给你找麻烦!” “就确定是他了。”作为一个资深巡警,奥尔如此对着大麦克这个警探下达着命令,“你,雷德·科隆,你想干什么?” “为您服务,先生。”作为一个男仆,雷德不需要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我不信任你。”奥尔更果断的回答给了他一击重锤,“别赌咒发誓,那不管用。我和你刚认识,难道就要把你带进家里?快点,说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奥尔清楚,因为把雷德从男爵家里救出来,对方多少有了一点雏鸟情结,但他不在意。 “我、我……” “回警局的路上你能慢慢想。”奥尔说,警车开始动了。 快到警局时,雷德终于说出了他的想法:“我会一些花匠的手艺,还会做饭,缝纫也可以,我也愿意去工厂里做工人,只要给我一份工作,让我活下去,都可以。” “记住你的话,你在外边的工作可不会有做男爵的仆人那么轻松和富裕。” “我知道的,先生。” 回到局里,奥尔下车后朝警局门口看了一眼——为了方便两边沟通,比尔安排了手下守在警局大门口,这个时间了,竟然还有人“上夜班”继续守着。 “嘿!”奥尔抬起手臂招呼了一声,靠墙站着的男人立刻跑了出来,奥尔指着被其余警察架下马车的奥德,说,“有个人要让你们照顾,目前他暂时没办法活动,再找几个人过来,一会要抬人。” 那人跑过来,奥尔才发现应该是个少年,可能十六.七,他听见奥尔的吩咐,立刻转身跑了。 奥尔暂时带着雷德进了一间空审讯室,这次他没抱着雷德,是其他人把他架进来的。他不是警探,如果是警探的话,这种非罪犯的来客,就能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接待——虽然大麦克说可以用他的,但奥尔觉得那不太好。 有些事他一路上一直想问,但有别的警察在场,只能憋着,现在总算是单独……奥尔看了一眼审讯室的门,舒尔顿现在应该还在忙吧?或者已经回家了? 收回视线,奥尔问:“你知道蓝缎带俱乐部吗?” “是的,我知道。” “能说说贝尔特男爵和蓝缎带俱乐部之间的事情吗?呃,太露骨的事情就不要说,我只是怀疑舒尔小姐的死亡,与蓝缎带俱乐部有关系,并不是要探听香.艳的的秘闻。” “我第一次知道蓝缎带俱乐部,还是两年多前……” 雷德并不是贝尔特男爵的贴身男仆,但那时候他也是在主人门口等候命令的高等男仆,而且还算受宠,贝尔特男爵总会给他安排一些工作。那天他被安排去门口等待一位访客,一位手腕上系着蓝色缎带的访客。 那个人坐着一辆普通马车在七点来了,他穿着带兜帽的大披风,脸上裹着面巾,把自己从头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 雷德把人带进了贝尔特男爵的书房,但很快,贝尔特男爵则把人带进了他的游戏室。雷德和男爵的贴身男仆被要求守在门口,第一天早晨,两个人才从游戏室里出来,那男人一瘸一拐的。 这就是蓝缎带第一次出现,之后,几乎每周都会有一个相同打扮的男人来到男爵府邸。假如这周没有人来,那么男爵必然有一天会参加一场聚会——聚会的请柬上粘着蓝缎带蝴蝶结。 “具体是什么聚会我并不清楚,因为男爵都是独自前往,不过每次回来,男爵的身上都带着浓烈的男.性.气息。” 这时候他说话的态度和车上讲述车夫情况时就完全不同了,没有那么癫狂和暴躁,虽然皱着眉但不是苦恼,更像是专注于思考。 “……”这tm原来还有外卖和堂食两种模式的,“蓝缎带的男人每次都是同一个人,还是有很多人?他们最多的是什么时候来?” “最初应该是不同的人,就算他们低着头,但身高和走路的只是也是不同的。但后来有一个人来得很多了,他大概一百八十一公分,身材瘦削但强健,蓝眼睛金头发,但具体的长相我并不知道。眼睛是我借着捡东西看到的,头发是我看见了他披风上粘着的碎发,所以眼睛可以确定,但头发不确定。 他们大多是周五或者周六来,大多是一晚之后离开,但偶尔也会留得更久,两夜一天之后再走。” “他们……见过舒尔小姐吗?”奥尔终于把这句话问出来了。 “见过。但他们没有交流,就只是在宅子里路过彼此而已。舒尔小姐不是一位好奇心过重的冒失小姐,她很谨慎,在离开少爷小姐们的教室后,就会立刻低下头,不对任何人或事过多的窥探。” 奥尔这两天叹气很多,现在他再次忍不住叹了一声,舒尔小姐是一位很美好聪慧的女性,她已经尽一切努力在保护自己了,但是…… 听见了那声叹息,雷德也抬起了头,第一次直视着奥尔:“您能抓住凶手吗,蒙代尔先生?” “我只能说,我会尽一切努力。”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该死的,舒尔小姐并不是,尤其她不该在那么年轻的时候,死亡得如此痛苦与屈辱。您认为那个蓝眼睛的男人,就是凶手吗?” “不,我不认为他是凶手。”奥尔摇头,“我只是尽量的找出所有有嫌疑的人,再从他们当中筛查出更多的嫌疑人。你、贝尔特男爵,都曾经是嫌疑人,但你的身体状况让你排除了嫌疑,男爵目前还是我的嫌疑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