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人都在变(1 / 1)
第51章人都在变 岳飞短暂的把头抬起来过后,眼睛又很快地落回了书上。 不过两丈的距离,那人若是掉头想跑,是决计来不及的。 既然来不及跑,那么他也就跑不了了。 那内侍快马而来,一路上连水也少喝得,两胯的肉皮都被磨烂了,确也遭了不少的罪。 此时终于办妥了差事,才举起袖子准备擦擦汗,只是这手刚和自己的脸挨上,一丈八的长槊就抵住了他的喉头。 这宦官何时见过这种场面,当下被吓得咽了口唾沫,也就是这一下,他颈间皮肤就被划了一道小口出来。 本来还想质问两句,这下他连气儿都不敢喘了,这槊再进一寸,就能立马了了他的性命。 好在,这使槊之人意不在此……将长槊移到了一旁,又向前进了两分,到了宦官的肩膀位置,随即轻轻一拍,便将这人打落下马来。 宦官又惊又怒又怕,好在没了性命之忧,嘶喊着问道: “岳少保,这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是没听到他的问话,还是压根就不想理他,反正岳飞看书看得痴迷,像是整个人都要钻了进去。 反而是一旁使槊的人道:“真当我等未听过圣谕、未见过官家?” “我朝皇帝是何等饱读诗书的圣君!行事说话皆是有礼有节,你这贼子,既要假传圣谕,却连点常识也没有。” “只需得把尔受何人指使、尔等又有何目的悉数说来,或可留得一条性命,若有半分隐瞒,哼哼……” 他轻轻挥了一下那长槊,吓得这人眼泪都要掉了出来。 “张统制,您倒是健忘得紧,连我也认不得了。” 见这人似乎认得自己,张宪微微顿了一下,翻身跳下马去,与他隔得近了些。 “你是……” 宦官把头发拨了拨,整张老脸全部暴露在张宪的眼里。 “我是黄彦节啊!” “哎哟!哎哟哎哟哎哟……原来是黄公事!” 张宪连忙把他扶了起来,这人和自己……应该说和岳家军,都是老相识了。 宋国置走马承受公事使臣一职,多由内侍官担任,属转运使之下,通判之上的品轶,为皇帝特派;专察将帅的言行举动、边防州郡的不法事责,而且还可以风闻言事;是真正的位卑权重。 这位黄彦节,几年前就在岳家军中干的这活儿,和岳家军上下确实都是老熟人了。只是后来皇帝罢免了这差事,他才回宫继续去做了他的太监……将帅结交内侍是大忌,几年下来,互相也没个联系,大伙儿都把他给忘了。 没想到,今日倒在这里撞上了。 这黄彦节确实是宫里的人,那……张宪看了眼散落一地的金牌,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巴掌。 一路走来皆是小心翼翼,生怕哪里出了差错,给了朝中人抓把柄的机会。 眼瞅着都要到临安了,却发生了这般事端! 他气恨自己鲁莽,给黄彦节赔了好几个不是,这才折身回去,把这事儿说与了岳飞听。 岳飞终于恋恋不舍地从书上收回了眼睛,听了张宪的话,他便低着头沉思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才感叹道: “官家这变化,是越来越大了。” 对于岳飞来说,自家皇帝一直都是在变的。 从当年一定要北伐,到后来又苟且求和;再后来又逼着自己出来做官……等都快收复汴京了吧,又开始叫自己住手了。 他不知道哪个才是皇帝真正想做的事情,但做人臣子的,他好像也不需要知道。 今日光是听这圣谕,光是那一百道金牌……有些荒唐。 他架马往后撤了百步,最后才到一架马车边上停了下来,和自己的母亲把事儿给说了。 姚太夫人半分犹豫都没有: “既然官家唤得急,那你便加快些行程,我等有人照看,自然出不了差错。” 知道自己母亲的性子,岳飞也没有强求,只是说了些关怀的话儿,又调头去了另外一辆马车。 那车上的,正是他的夫人李娃,还有几个年幼的孩子。 此行之所以拖家带口,是他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这番从开封撤退,伤了他的心是小事,毕竟又不是第一次了,主要的,还是伤了岳家军上下军士的心。 明明就快成了,却终究差了最后的那一步。 这番对士气的打击,比十个完颜兀术也要来得厉害。 而他不在襄阳,岳家军中诸将也都不在,若是到时候金人来攻…… 岳家军中多人都是民间乡勇、流寇招安而来,他没有十足的信心,在军心涣散的情况下,让他们还能和金人一战。 而且就算金人不来,他此行也是要劝谏皇帝继续北伐的,到时候只要皇帝准了,两国战事一起,自己不在的襄阳,恐怕会是金人第一个惦记的地方。 把亲属带到临安,大小终归算有了保障,那时候不管做什么,他都没有了顾虑。 和妻子交待了一番,确定无事之后,他才拍马欲走。 不过,却被李娃给拦了下来: “那黄公事吃了苦头,将军当给人赔个不是。” “嗯,”岳飞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将军莫要口上赔礼!” 李娃从一个缝制好的布袋里,掏了一贯钱出来,想了想,又多拿了两贯,一齐递给了自家夫君: “如此,当算是赔礼。” “伱……不用这般!黄彦节是旧相识,况且我行事,天下人皆是知晓得的。” “天下人知晓,也不代表黄公事乐意,将军不可死板,当灵活的,就要灵活些。” 岳飞皱了皱眉,叹气道:“只是你也没有多少积蓄,这,这……” “有您和孩子们在,便是奴家的积蓄。” 嘴上没说什么,但他心里头感动,只在心中立下了北还之后,好好对她的誓言。 如此,又点了牛皋王贵二将,只带了三十骑兵,就随黄彦节一起快马赶向临安。 别的公事,在其他军中虽不至大富大贵,但每年吃的孝敬却也不少。 唯有在他岳家军中,黄公事的日子过得紧凑得很……除了没饿肚子,其他的拮据情况,基本上都有过了。 今日得到了三贯钱……虽然不多,但他心里面却是感动得紧。 人呐,终究都是会变的,连岳飞都变得开了窍了。 一感动,便把皇帝夺了刘光世姓氏、张俊当街杀人、皇帝让大伙儿戴孝,还有诸多杂事全说了出来。 只是他出临安的时候,吴表臣还活着,秦相爷也没被困……他自个儿也不知晓的事,更不可能和岳飞说了。 可就只这两件事,也让岳少保惊讶得紧。 荒唐、离谱,却又没有做错。 很难评价,皇帝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边在说着临安,后面的岳家军诸人,则是在庐州城外住了下来。 这是岳飞吩咐的……一路上不知道多少官员百姓想要款待他们,一开始还好,后面每处都是这样,他便有些不胜其烦了。 一边是为了不叨扰城中人,一边也是为了加快路程。 所以,他们都在城外驻扎,倒也成了习惯。 张宪遣人进城买粮,又叫人生火造营,忙得不亦乐乎。 而这个时候,又是一队人马赶了过来。 “是岳家军吗?” 张宪有些疑惑:“尔等何人?” “皇帝有谕,岳飞接旨!” 那人喊了一遍,见张宪只是看着自己,不知道是哪里说得不对,又喊道: “皇帝有谕,岳飞接旨!” “岳飞呢?叫他出来!” “岳飞是在藐视天子吗?” “岳……” 话还没说完,张宪便使着槊,朝着为首的那个刺了过去。